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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们去哪?”裴光不是个怕生的,拉着他的手抬头问他。
“去镇上,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裴承志到底曾是个大才子,想找个养家的活计不难,到了镇上后,他跑了两家酒楼,一家医馆,最终当场算明医馆积了两月的账,耗时极短,被老大夫看中,做了医馆账房。
老大夫是个心善的,见他们父子无处落脚,便将医馆后头的一间杂房留给他们过渡。
因为先前算明了前两月账的缘故,老大夫支了他一两银子,裴承志拿着这钱先给裴光买了两身衣裳和糕点饼子,带他吃了顿饱饭,又去一家书肆找了个抄书的活计定下,最后买了纸墨笔才回了医馆。
穿着从前从不敢想的干净新衣裳,吃着从未吃过的甜糯点心,裴光坐在房里,如在梦中:“爹,我们以后都能过这样的神仙日子么?”
听到这话,裴承志心里一酸:“这算什么神仙日子,日后爹多挣钱,叫你住大宅子,有仆人伺候,山珍海味吃个够。”
裴光嘿嘿一笑:“那得是戏文里的老爷们才有的日子,现在就很好了,以后都这样过就更好了。”
裴承志摸了摸他的头,没说什么。
他的儿子,本该是最尊贵的世家公子,有长辈疼爱,锦衣玉食而过,如今却只因吃饱肚子就欢喜不已。
裴承志心疼得厉害。
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才知晓从前的自己有多过分和荒唐,甚至儿子百般受苦,都不过是受他连累。
月上梢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裴承志翻来覆去,心中百般滋味难言,都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父亲死讯传来,家中人人哀叹,母亲一个想不开,恍惚间竟撞了花园假山寻死。
初时,他也是十分难以置信和悲伤的,可那时的他荒唐无比,竟在白瑶青的安慰下,觉得父亲已经没了,便更该珍惜活着的人,于是应了她上门祭拜的要求,在吊唁之日堂而皇之带她入灵堂。
梦里的母亲直接被气晕了过去,而他与白瑶青也如愿以偿给父亲磕了头,此后满京皆知平阳侯世子与民女私定终身,为平阳侯府所承认。
他不顾外界眼光,迫不及待将白瑶青迎了进府,那时御史齐齐参奏弹劾他不孝先父,建文帝却未曾降罪于他,他以为是受父亲战死余荫庇护,由此更明目张胆无所顾忌。
二叔夫妻时不时会上门责骂于他,却奈何他不得,只有堂弟裴承珏含讽带刺将他贬了个一文不值,还手段狠辣,联合裴承允将他功名撸了个干净,他虽愤怒,但也不大在意,待日后袭爵,他自有门道入仕。
那时虽是孝期,府中却不得安宁,乌烟瘴气。
裴承州日日打骂于他,裴承允待在院里闭门不出,而裴欢颜更怨怼白瑶青,撺掇着母亲刁难于她,他头疼不已,好在府中终于被他掌控,裴承州被府卫牢牢围在自己院子里禁足,母亲的正院也被他控制,四惜被他发卖,外祖父外祖母鞭长莫及,侯府彻底成了他的一言堂,白瑶青也有了孕,而裴欢颜识时务,也消停了下来。
母亲或许无法接受异变,对白瑶青仍是再三刁难,那时他鬼迷心窍,竟在白瑶青的哭诉下认定母亲不慈,一杯毒酒送去了正院,眼睁睁看着母亲“病逝”。
正在他松了口气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裴承允找上门来,头一次打了他,若非有府卫拦着,只怕他当时便要为母亲赔了命。
最后,裴承允漆黑如墨的眼直直盯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
不知怎得,他被这话吓到了,加之伤重,竟下不来床。
因为母亲的死,皇后发了怒要大理寺彻查,好在那毒是白瑶青从前偶然所得,藏在钗里,毒是他亲手所下,翌日才毒发,没有证人亲见他下毒,大理寺最终也没查出个眉目来,成了悬案。
他在院子里养伤,裴欢颜见势便又作威作福起来,白瑶青不得已说出了真假千金的真相,他顿时大惊,思虑过后却并不愿放弃被教养十三年可以联姻的裴欢颜,更不愿选择面黄肌瘦没规矩的亲妹妹,只私下给了甄家银钱,叫她日子好过些。
此事不知为何被裴承允知晓,待他反应过来时,裴承允已去甄家接了甄羡回侯府,事成定局。
他怒不可遏,甄羡背后站着裴承允兄弟与族老,他便扶持裴欢颜与甄羡打擂台,人人皆知平阳侯府热闹不断。
正在此时,周念慈回京。
对这个曾有朦胧感情的青梅,他内心是复杂的,但周念慈大抵是放不下他,竟上门挑衅,将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白瑶青被骂得动了胎气,他只能狠下手,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又夹带了些或真或假的“内幕”,将周念慈名声毁了个干净。
因为此事,他又挨了裴承州一顿打。
他实在不忿弟妹皆不恭,恰好大皇子有意支持,他便借此压制弟妹们。
只是裴承允手段诡谲,他竟险些着了道被害死,他顿时后怕不已,遂将平阳侯府人脉交出大半给大皇子,以保平安。
大皇子借着这些将二皇子稳稳压制,朝堂上纷争不休,但忘了派人保护他。
最后,裴承允寻到机会,在他陪着白瑶青出门踏青时惊马,他为保护白瑶青不慎落入马下,胸膛直接被踏破,血溅了她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