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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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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卅七章

    “国家盛典,以礼乐为先,男女及时,以婚姻为重,此人伦大纲,世道定体。今有英才陆砚,定国公三子,门著勋庸,少年登科,第二人及第,才貌冠世。太师之嫡孙女舒氏长宁,书香世家之后,秀外慧中,行端仪雅。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永结朱陈……”

    长宁默默的听完圣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昨日祖父归家后就已经说了自己被指婚给陆三公子的事情,当时震惊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也早已消失殆尽,然而当这封圣旨真的到来时,她发现原来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

    她缓缓抬头伸手看向内侍手中明黄的绢帛,抿了下唇,抬起双手:“长宁谢圣上隆恩。”

    轻飘飘的绢帛被放入手中,长宁只觉得仿若千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内侍见长宁已接旨,连忙弯腰作势要扶舒晏清起来:“小的恭喜太师得一如此端方之孙婿……”

    舒晏清被舒修远扶起,顺势笑握住内侍的手,道:“多谢阁长前来送喜,老夫实在是高兴得很呐。”

    内侍满脸堆笑,看向后面的长宁,道:“小的可不敢当太师一句谢,这事儿还是小的在圣上面前求来的呢,只为恬着脸沾一沾这喜气呢。”

    舒晏清笑了起来,一路将内侍送到门屋,舒修远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封塞进内侍的袖笼中,才满脸笑意的看着前来宣旨的一行人离开。

    慢慢转身,舒修远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只剩下眉宇间的忧愁。舒晏清看了他一眼,道:“二郎对陆三不满意?”

    舒修远看了眼父亲,叹了一声:“我并非对陆三郎君有何不满,只是忧心阿桐。”

    舒晏清转身看向他,皱了下眉头:“阿桐有何不好?今日见她确实瘦削了些……可还是为崔二郎伤心?”

    “伤心必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此刻赐婚又下,儿实在怕阿桐受不住。”舒修远苦笑了下。

    舒晏清看了他一会儿,继续往前堂走去,道:“阿桐虽是自幼娇宠,但并非万事不知的小娘子……罢了,你既担心,我便去看看她。”

    舒修远一愣,连忙道:“父亲……”

    “有些话你与十一娘都不忍与她说,只能我这个做祖父的去说了。”舒晏清脚步一拐走向长宁的院子。

    舒修远紧跟着后面,快到桐花院时,舒晏清转头看了眼舒修远道:“你莫要跟着了。”

    长宁将圣旨放入定慈居,刚返回桐花院,便在门口遇到了舒晏清,连忙快走几步,唤道:“祖父。”

    舒晏清见她过来,脸上笑容慈爱,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祖父来看看小阿桐。”

    长宁笑着挽住舒晏清的手,祖孙俩一边往院中走,一边说着家常,“阿桐这两日都未去向祖父问安,祖父莫要生气。”

    舒晏清刚进院中就听到鸟儿欢快的鸣叫,抬头望去,只见窗格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一只色彩绚丽的小鸟儿来回蹦跶着,见到长宁靠近叫声更是欢快了几分。

    “是阿黄。”长宁对舒晏清道:“它现在认得我了,见我就活泼的很呢。”

    舒晏清走过去盯着笼中的黄鹂看了会儿,笑道:“不错,有它陪着小阿桐必是不会觉得闷的。”

    长宁笑容带着几分怅然,眼神也有点点黯然,但很快便眉眼弯弯的将舒晏清请进院中的正房。

    舒晏清端着手里的茶碗,刮了刮上面的茶沫,开口道:“陆三……与你二哥同岁,年长你五岁,是定国公继室夫人所出。”

    长宁一愣,看向舒晏清,眼里带着些茫然。

    舒晏清叹了声,将茶碗放到一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侧,看着她还有些微肿的眼睛,道:“阿桐,你知这世上何事最难求?”

    “功名?”长宁不太确定的答道,这世上的人们想求之事太多了,但凡能用到求字的必都是难得的。

    舒晏清微微一笑,摇头:“这世上姻缘难求,平安难求,长生难求。但这其中,后两者有时人若是能得到指点尚且还可求,而唯有姻缘一事,无法求……”

    长宁怔怔的看着舒晏清,心里已经渐渐明白祖父是专门过来开解自己的,眼圈慢慢的就红了,这几日她仿佛特别爱哭,眼泪总是不自主的就想要流出来,她抬袖遮了遮眼睛,重新看向舒晏清。

    舒晏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阿桐,如今你与崔二郎的姻缘都已定下,再难过除了伤己伤身,毫无益处。姻缘虽是天注定,然而日子过好过坏全在自己,你总要过得好些,我与你父母兄长才可放心。”

    长宁吸了吸鼻子,抓住祖父的手用力点头:“阿桐会的!祖父放心,崔二哥被赐婚,我虽然难过,但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回转,今日收到赐婚的圣旨,便是有些茫然,此时也已经渐渐缓了过来,我晓得陆三公子,上次惊马是他救得我……我也曾见过定国公夫人,是个亲善的夫人……”

    舒晏清看着长宁,默默的在心中叹了一声,这样的孙女总让他想起他唯一的女儿,当年也是这般坐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知道的宫中情况,只为让他与妻子放心,只是他知晓她是不甘愿的,也是怕的……

    ……

    定国公府正堂此刻坐的满满当当的,刚刚送走前来传旨的内侍,除了早已知晓的定国公夫妇及陆砚本人,刚刚才得知赐婚消息的陆家其余人都是一脸震惊。其中陆老夫人与陆砥夫妇心中波动最大。

    陆老夫人盯着陆砚手中的圣旨,终于气道:“这样的事情为何无人早与我说?”

    陆砚看向气怒的老夫人,道:“祖母莫要恼怒,此事父亲母亲也是刚知不久。”

    “他们刚知不久?”陆老夫人的目光如火炬般的瞪视陆砚,厉声道:“那就是你早已知晓了?这莫不是你进宫求得圣旨罢!”

    “婚姻大事,孙儿不敢僭越。”陆砚因为手捧圣旨,所以并未行礼,身板站的笔直,目光淡漠的看向陆老夫人。

    陆砥看着站在堂中身形英挺的陆砚,眼神阴沉,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郁气来回穿梭。他身为定国公世子,圣上嫡亲的表哥,现在也不过是个七品的武选官,而他这位异母弟弟却高中榜眼,虽然任职还未下来,但按照以往惯例最低也是从六品的文官,此刻圣上又为他订了舒相家的嫡孙女为妻,而自己的岳家只是一个五品州官……

    他扶着圈椅扶手的手掌越捏越紧,想起京中不少人说起他们二人,都会评价的那句“兄不及弟”,更添几分嫉恨。

    陆砚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看向垂头不语的陆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陆砚还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恶意,这种感觉让陆砚十分不舒服,眼神也冰冷起来。

    陆老夫人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本还想在发泄几句对这桩婚事的不满,突然看到刚刚还客气有礼的人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这股气势让她一下子失了声。

    陆砥感觉到全身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冷的让他发颤,轻轻抬头就迎上陆砚凛冽的眼神,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起,慢慢蔓延至全身,额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秦氏也被儿子此时的气势吓了一跳,她虽然一直觉得儿子对人冷淡,但没有想到会如此刻这般吓人,看着瞬间寂静无声的房内众人,秦氏扯出一抹笑,小声道:“砚儿,快去将圣旨放起来吧,公爷怕是马上就和陆通回来了。”

    陆砚盯着陆砥看了少会儿,慢慢移开目光,对秦氏点点头:“是,儿子暂且告退。”

    陆砥看他走出正堂,才仿佛突然被解冻一样,不停的喘着气,手脚一片冰凉……

    ……

    新科榜眼,定国公府的三公子与舒相家的嫡孙女,舒小六娘被圣上赐婚的消息在内侍宣旨之后很快便在京都传开,许多人家闻讯都不由扼腕相叹,只恨自己晚了一步,那些原本打算去这两家试探儿女亲事的人家也无奈收起了心思,准备为子女另择亲事。

    凌飞燕自从上次被父亲呵斥之后,便一直被关在自己院中,听到高月云带来的消息,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什么?圣上给陆三公子赐婚了?”

    高月云同情又惋惜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圣旨刚宣不久……”

    凌飞燕眼神涣散的看着前方,不停地低喃:“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说圣上要迎舒家的六娘子入宫吗?为何又会赐婚于三公子!”

    高月云闻言连忙上前在她面前摆着手,压低声音道:“大娘,这话可不能胡乱说!妄自揣度圣意是大罪!”

    凌飞燕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高月云连忙扶住她,叹了声:“罢了,大娘,陆三郎君亲事已定,你还是莫要再牵挂他了……”

    凌飞燕久久不做声,只是整个木呆呆的坐着,高月云见她如此,也不知要如何劝说,只能转身离开,心中却松了一大口气。她知晓凌大郎君恋慕舒家六娘子的好颜色,这般他便再也无望求娶舒六娘子了,自己也总会成为他妻子最好的选择。

    凌飞燕缓了半响才慢慢回神,见高月云已不见影踪,眼里带出一抹阴狠,看着身边的使女问:“大哥如今在何处?”

    使女看着她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庞,瑟缩道:“大郎君在大人书房侧厢。”

    凌飞燕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吧,去看看我可怜的大哥,恋慕的小娘子就要嫁人了,这个消息总是要分享分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