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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舒孟骏这几日被祖父拘着读书,早起晚睡,进了马车就睡的昏沉沉的,直到阿蔷将他唤醒,他才迷茫的从车上下来,刚下来就见娘亲和妹妹面色不虞,再看身后跟随的仆从,皆是两手空空,眉头立刻皱起,上前沉声问道:“娘亲,可是这家店铺主大欺客?”
见儿子想要发怒,曲氏微微嗔了他一眼,长宁连忙道:“并没有,只是没挑到喜欢的东西,心中不痛快罢了。”
舒孟骏怀疑的看着妹妹:“真的?”
“真的!”长宁说的斩钉截铁,小脑袋不停的上下点着。
三哥性子莽撞,最见不得自家人受欺负,又有拳脚功夫,所以家人一直拘着他,担心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此刻眼瞅着他已经有些上火,长宁连忙道:“三哥,你等久了罢,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回家?”舒孟骏奇怪的看着妹妹,疑惑道:“可娘亲不是让我在街对面的和乾兴楼订了饭食么?”
“啊?”长宁一愣,转头看向已经被扶进车里的母亲,才明白自己被母亲给骗了,她又是开心又是生气的跺了下脚,“娘亲,你又骗我!”
曲氏见到小女儿娇嗔的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好啦好啦,快上车吧,这会儿正是用膳的时候呢。”
舒孟骏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发顶,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故意逗她道:“笨阿桐!”
长宁朝着他哼了一声,哗的一下将车帘子放下,扎进母亲怀里撒娇。舒孟骏前后检查了一番,确定马车安全之后,才驾马跟在马车旁离开了金葵楼的后院。
凌云翔呆呆的看着马车远去,喃喃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今日才知世上原来真有这般绝色……”他抬手嗅了嗅袍袖,隐约间感觉自己身上仿佛也沾染了刚刚马车行过的香味。
凌飞燕与高月云从楼上下来便见到呆呆站在后院之中的凌云翔,高月云脚步微顿,抬手整了整头发和裙摆,眼神也微微有些慌张,凌飞燕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抹嘲讽,自家兄长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只爱美人儿,高月云就凭这长相都入不到哥哥眼中。
“大哥,你今日过来的倒是挺早,我还打算让烟云去寻你呢……”凌飞燕走上前奇怪的的打量着好像失了魂一样的凌飞翔。
高月云抚了又抚自己的鬓边,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容,小步走上前,侧身行礼:“麻烦凌大郎君再次等候。”
故意掐细的声音带着几分腻甜,凌飞燕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含羞带怯的高月云,转过自己的目光,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高月云轻轻应了一声,才抬脚慢慢走向马车。凌飞燕已经坐到车内,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车动,奇怪的掀开车帘却看到自己兄长依然呆立在刚刚那处,一动不动。
“大郎君……大郎君……”
连续的轻唤让凌飞翔蓦然回神,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女婢,不甚高兴的皱了皱眉:“何事?”
女婢看着自家大郎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缩头缩脑道:“大娘子已经上车,请大郎君动身……”
凌飞翔好像才注意到妹妹一样,目光看向车内,突然快步小跑过去,“唰”的一声将车帘掀开,也不管车内凌飞燕和高月云受惊的面色,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在楼上可曾遇到别的小娘子?”
凌飞燕一愣,联想到那张芙蓉粉面,不由皱起眉头,冷冷道:“没有!我们一直在雅阁之内,如何见到别人!”说着便想从凌飞翔手里扯出车帘放下,被不想车帘被自家兄长抓的死死的,反复确认:“真的没有遇到别家的小娘子?你莫要骗我,你们与她一前一后下来,难道没有见到一位国色天色、人间绝色的小娘子?”
高月云的手掌猛然收紧,长长的指甲紧抠着掌心,唇角扯起的笑变得惨淡,她从未见过凌飞翔如此样子,只觉得心内一阵阵发苦。
“不曾!”凌飞燕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从他手中扯过车帘大力甩上,恼声到:“走吧!”
凌飞翔像是没有听出妹妹话中的气愤似得,只是依然呆呆的站在车旁,脑中依然是刚刚自己看到那个美貌少女的一举一动。
……
马车从金葵楼后院转出,长宁才发现原来金葵楼前面的这条街道十分宽阔,两边酒楼、商铺林立,彩旗招展,刚刚她在雅阁窗口所见的那家酒楼门前还树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花灯,长宁只觉有趣,指着道:“娘亲,这家酒楼怎的大白天门前还挂花灯呢?”
曲氏向外看了一眼,不由笑了,京都的大酒楼有些会提供招妓服务,为了和别的只单纯提供饭食的酒楼有所区分,便在门口立一个花灯。
看到女儿好奇的样子,曲氏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想打个岔混过去,可是想到女儿现今也快及笄,以后又要久居长安,顿了顿道:“阿桐,以后在京都见到酒楼门口立着这样花灯,你便不要进去了……这样的酒楼除了给客人提供饭食以外,还有些别的……”
长宁顺口就想问“还有什么?”可是看到母亲面色拘谨,有见到二楼、三楼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艳服女子的身影,小脸也是一红,别过视线,不再看向那边。
南平的士大夫和文人招、妓成风,各种文会、宴会、诗会常会有才貌双全的女妓陪伴在侧,舒家虽因为组训,并没有像别的世家蓄养家伎,但几位兄长也常受邀去一些文会,回来时偶尔会不经意的在她面前说上一两句,是以这种事情她虽然陌生但却也知道。只是懵懵懂懂的她并不清楚两种女妓其实并不一样的。
马车没走多远就到了乾兴楼门前,车子刚停稳,酒楼伙计便已经上前接过马缰绳,热情的招呼曲氏几人入内。
乾兴楼没有刚刚路过的那家酒楼高大,却也装点的十分有雅趣,一楼摆满桌椅,已满是食客,长宁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一边跟着走上楼。二楼与楼下景致又是不同,都是单独的阁间,吊窗花竹,各垂帘幕。走进阁间,楼下的嚣杂便尽数褪去,长宁取下帷帽,长长舒出一口气,笑着打量四周,感叹道:“京都的酒楼居然都是如此精致呀。”
舒孟骏笑道:“今日先在这里,等改日我带你去盛阳楼,那楼高百尺,里面雕梁画栋,庭院楼阁,到晚上时分,彩灯高挂,才叫一个热闹繁华呢!”
曲氏闻言,抬手轻轻打了儿子一下:“你何时去的那里?还想带你妹妹去?”
舒孟骏连忙辩解:“不是我一个人去的,是我和二哥、陆三哥还有别的人一并去的,只是谈诗论词,并没有做其他的!”
“还想做其他的?”曲氏被他气笑了,瞪了他一眼道:“那些花灯酒楼,你最好少去,一会儿回家自己去抄写三十遍舒家家规!居然还想带你妹妹去,罚抄加一倍!”
长宁原本的好奇在听到花灯酒楼四个字时,顿时就蔫了下来,只不过听舒孟骏刚刚的描述,心中还是有些向往,偷眼看着苦着一张脸的三哥,不由偷偷对他吐了吐舌头,得到舒孟骏的一个大白眼。
菜肴上的很快,都是京都名吃,长宁吃的开心,刚刚买头冠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一餐饭吃完,长宁又让酒楼装了几样特色菜品,才意犹未尽的跟着母亲兄长走出酒楼。
曲氏带着长宁就近逛了逛了衣服、首饰、香料铺子,买了不少的东西,方才满载而归。回家路上,长宁虽然觉得疲倦,但见母亲一直看着车外,便奇怪道:“娘亲,你在想什么?”
曲氏微微一笑,揽过明显有些困意的女儿,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在想开铺子的事情,阿桐,娘亲准备开一间首饰铺子怎么样?”
“啊?”长宁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曲氏:“好呀,娘亲的铺子里面还没有首饰铺子呢,今日逛得这些个首饰铺子虽然花样繁多,只不过貌似都没有咱们江南的制作精细呢,咱们从江南找些匠人来,定是不错的。”
曲氏轻轻勾唇,看了眼刚刚路过的金葵楼,唇角闪过一抹嘲讽,轻拍女儿的肩膀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倒是想的这么多……好啦,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到家了叫你,然后将开首饰铺子的事情教给你去办,如何?”
长宁觉得眼皮渐沉,听到母亲的话,微微惊诧了一下,随后便道:“那娘亲要教我才行。”
曲氏笑着答应,见女儿已经慢慢沉睡,让阿蔷给长宁搭上披肩,才再次看着外面已经燃起盏盏彩灯的街市……
……
夜晚的京都仿佛比白日更加热闹,穿城而过的六川河两边更是灯照如昼,陆砚骑马缓行,今日文会结束的晚,他在一间铺子前停下,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见是他,立刻恭敬道:“三公子,您过来了。”
“程娘子呢?”陆砚将马鞭丢给伙计,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程福儿正在盘账,见陆砚进来,连忙笑着上前行礼:“三公子,你可是过来取夫人前些日子定做的那套珠冠?”
陆砚“嗯”了一声,转身环视一圈,道:“母亲还让你将这个月的账簿一并拿来。”
程娘子微微一愣,悄悄打量了下陆砚的脸色,见其俊美的脸上没甚表情,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突突跳的厉害,手掌也不觉变得湿漉漉起来。
陆砚见她不答,目光扫向她,犹如刀锋一样的眼神让程福儿打了一个哆嗦,连忙道:“三公子请稍等,奴家这就取来。”
陆砚见她上楼,眉心微皱,示意棋福跟她上去,自己转身坐在店内供客人休息的圈椅上。很快棋福便拿着一个盒子和一个账簿走下楼,见到陆砚微闭双眼,轻声唤道:“公子,已经取下来了。”
陆砚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棋福手里的东西,确定是出门前母亲交代让他捎回去的东西后,便点点头对棋福道:“回府之后,直接交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