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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陈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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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安忙抬眼去瞧,却见那使者三四十岁,中等个头,短须长面,冠服齐整,在厅门外对什长拱手一谢,便迈步不慌不忙的走到近前。

    “陇西太守特使苗览,见过陈都尉,有礼了。”

    陈安身子往前一探,一下睁圆了狭长的眼睛,“可是陇西苗主簿当面?”

    当初,高岳听闻冯亮禀报,言道此前意欲抢劫军马的匪首,乃是从前南阳老王爷麾下的都尉,叫做陈安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登时便想起来了,在史书上留下过浓墨一笔的陈安,究竟是谁。

    依史书所载,陈安本是南阳王司马模帐下都尉。此人勇猛异常,作战时惯使的兵刃也很独特,乃是左手持七尺大刀,右手拿丈八蛇矛,历经战斗,扫平大小反对势力,为司马模父子此后掌控西北秦州,贡献过巨大的力量。

    后来长安被匈奴汉国攻破,司马模被俘,投降不成而被杀。陈安凭借过人身手,拼死杀出重围,成功逃出长安,辗转流离经年,后来便投奔已承袭南阳王爵位、驻军上邽的司马保。

    司马保对父亲旧部、陈安的到来很是高兴,且陈安后来在奉命讨伐羌人等战斗中,表现也格外优异,司马保对其宠幸待遇更加优厚,于是引起了司马保原先帐下部将张春等人的嫉恨,一面谗言诬陷,一面干脆派遣刺客暗杀,逼迫陈安逃至陇城。

    建兴四年(316年),晋愍帝被迫投降前赵,晋朝帝位虚悬。司马保觊觎大位,但司马睿先后于建武元年(317年)称晋王、太兴元年(318年)称帝,是为晋元帝。没多久,司马保终于按耐不住,亦自称晋王,自改年号,设置百官,制同皇帝,根本不臣服于司马睿。而陈安与司马保经历了分分合合恩怨情仇后,也生出了自立之心,自称秦州刺史,投降前赵,且开始出兵主动攻击司马保。

    后来,司马保被部下所杀后,陈安鼎盛之时,拥有兵众十多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终至自称凉王,独霸秦州,叱咤西北。

    除去过人的勇力在青史留名外,陈安此人一生,亦正亦邪,时忠时奸,善抚兵卒,厚待士民,死后深得陇上军民的怀念和追思;但又曾残酷好杀,纵兵大肆劫掠,使民生涂炭过。这是一个具有典型的双重性格的人。

    高岳深知,虽然现在陈安还只是个初具勇名的年轻人,但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轨道来发展,他终究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为令匈奴勇武之君刘曜都不敢小觑的一方诸侯。如今既然有缘打了交道,那么乱世之中,天下豪杰,各凭手段招揽,陈安无论如何都可以算是个人才,虽然晓得他不是什么忠厚之辈,但高岳还是想尽力试一试,在陈安微末时将他招揽过来。

    于是得报后第二天,高岳便下定了决心,最多不过被陈安拒绝,自己总不能连问都不敢问。他在考虑使者的时候,也颇为费了一番心思。首先杨轲、韩雍二人,或是韬略满腹,或是智勇深沉。关键高岳还有点私心,他根本不会让这两人充当使者,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非是关键,他不会轻易动用此二人。

    此外武将最好是别指望,不要说高岳手下,李虎在首阳,何成在狄道,孙隆已经被派去阴平抚慰地方,其余几个如雷七指、骨思朵、彭俊等,都是性情狂傲急躁之徒,好勇斗狠,与陈安见了面多半会当场呛起来,便就是再三保证不会使性子,但重要的几个武将都不善于外交辞令,高岳实在没有信心能指望他们完成任务。

    剩下的便是文官。高岳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将人选定在了主簿苗览身上。首先,苗览乃是陇西郡主簿,以此七品官身出使拜访一个落拓困窘的小小都尉,无论如何都不会失了礼节;最关键的,是苗览本身乃是个宽厚忠忱之人,待人接物都是诚心诚意,和和气气。让苗览去,定能将自己的诚心更好地表达给陈安,还有,面对苗览这样的老实人,陈安便是当面拒绝,总也不好再过多为难威胁,苗览便能平安无虞的归来。

    高岳当即便将苗览请来,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意愿如实相告。苗览闻言,慨然允诺,言道向来不曾为主公做出贡献,甚是惭愧,如今正好有机会替主公分忧,再好不过,此去定要使出全身解数,好说服陈安来投明主。高岳大喜,待准备妥当后,亲自将苗览送出城外,言道自在城中恭候佳音。

    陈安听苗览自报名姓后,倒吃了一惊。苗览忠厚诚恳之名,陈安也曾有所耳闻。没想到今天当面相见,倒有几分敬重。此外,陈安也知道苗览乃是陇西主簿,正经八百的七品官身,是陇西郡的重要官员,他能来此,最起码说明陇西太守高岳很是重视自己。

    陈安不由站起身,上得前来,亲自请苗览坐下,“苗主簿贤名,在下亦早有耳闻,如今当面得见,如同意外之喜,请坐。”他一边招呼苗览安坐,一边又让手下端上热水来,直视苗览道:“敝处简陋,条件艰难,一时没有香茗美茶供奉,只有山中清泉之水,还望主簿不要见怪才好。”

    “哪里哪里,陈都尉实在是客气,这水很是清甜可口,倒是少有喝到,好,甚好。”

    苗览连忙辞谢,接过大碗来吹着热气小啜两口,开口赞道。陈安见他面目真诚,并无丝毫做作,不由心中也有些欢喜,更觉得苗览亲切近人,陈安不觉露出些笑来。

    苗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郑重的交给陈安,恳切道:“陈都尉,此乃我家主公亲笔所写,一片赤诚之心,尽在纸上,请先阅之。”

    陈安逊谢,大大方方接过纸来,便先自行阅读起来。大厅内,宾主之间一时安静无语。

    苗览又不慌不忙喝了几口水。一则确实是有些口渴,二则他也趁机悄悄地观察陈安,为待会切入主题来预留些缓冲时间。在路上时,苗览要说对这趟出使不担忧也是假的,陈安是残是暴,是奸是诈,完全不知道,此去前路如雾,吉凶未卜。苗览甚至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想着最多不过被陈安杀害,总不堕了自家主公的盛名便是。

    孰料刚刚短暂接触一时,苗览对陈安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他只觉陈安年纪虽轻,衣衫陈破,但却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和想象中粗暴蛮横的乱兵乱匪架势,完全不一样。尤其是他言行之中,眉宇间自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英锐之气,使人不得不侧目。

    此外,看这阔达厅堂,虽是根根粗大的原木搭建,却自有一股古朴简练的气息,厅内桌椅摆放井然,地面也很是干净,与想象中狭小污浊、臭气哄哄的匪窝,实在有天壤之别,这从另一个侧面,显示了作为山头之主的陈安,洁身自好不自甘堕落的品性。

    片刻,陈安看完了信,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稍顷又不停眨动,并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不动,客不动。他不说话,苗览也不作声,信既然已经看完,苗览晓得陈安总要表态,故而便沉默不言望着陈安,等他开口。

    “前不久,我曾与贵军发生过误会,也曾因此和贵军一位将领切磋过一回。不知,当时那位大胡子将军,姓甚名谁?”

    陈安并没有直接言说重点,却不紧不慢地问起了当初偷袭陇西军一事。此事早已过去,又没有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苗览便如实相告:“啊,如果陈都尉指的是之前那次我军运输战马的骑兵将领,那么好叫陈都尉知晓,此将乃是我军骑兵统领,叫做雷七指。”

    “雷七指,雷七指。”陈安眯起了三角眼,若有所思,似乎要着重记下这个名字,自言自语了片刻,又问道:“凭这位雷将军的本事,在贵军内是否名列前茅,很是受到高太守的看重和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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