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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春天,晚风仍有些刺骨。经历了一整天愉快的约会后,董小盈步履轻快地走在弋雅城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心情好得就像飞上云霄。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喜欢一个人到了身不由己、魂不守舍的地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深深吸引著她,只要一想起他,她就打从心底感到快乐。
她向来随意惯了,从没想过爱情这种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也想不到自己心中的情感居然这么强烈,仿佛燃烧著一把火。
和他在一起,他话总不多,一国之君的身分也带给她相当大的压力,但这些顾虑,一跟他在一起的欢乐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只是她和他,会有将来吗?不知怎么的,董小盈又想起这个问题,带笑的脸不由得一窒,但随即把这些烦恼抛到脑后。
既然已经为他心动,又何必一定要有结果?追求的过程不是更美好、更令人向往吗?再说了,人生如梦,明天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与其一个人神经兮兮地绑手绑脚、裹足不前,将来想着后悔,还不如好好把握现在,轰轰烈烈的爱上一场。
然而,不管她内心有多火热,对两人的未来有多幢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将她从飘忽的云端,狠狠拉回地面。
“小盈,你跑哪去了?我派人在城里到处找你都没找著!”
才进驿馆,太子表哥就愁著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快去收拾一下,我们回兰纥,马车都准备好了。”
什么?董小盈马上傻眼。
“什么事这么急?”她满腹不解地问,早上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没听太子表哥说今天要回去啊。
“兰纥来了封急信,说你爹爹在行医途中染了病,要你赶紧回去。反正北胡王的生日已经过了,你三表姐又闪了腰,在别人地盘上总不方便,所以我想我们干脆连夜赶回去”
爹爹染病了?董小盈全身顿时僵直。
太子表哥后来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董小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和秀薇坐在回兰纥的马车上了。
“郡主,你这样傻愣愣的,怪吓人的。”秀薇挥舞著手,在她眼前招魂。“老爷自己是大夫,应该没问题的”
“我知道。”强忍住满心的慌乱,她笑了一下,而后又情不自禁蹙起双眉。但如果爹爹的病真不要紧,舅舅怎会兴师动众的召他们回去?
“郡主,你今天可真行,居然钓上三条鱼!”也许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秀薇故意夸张的大叫。
鱼?听秀薇这么一喳呼,董小盈忽地想起来。“我钓的鱼在哪?”她焦急地环顾车厢,四下寻找。
看见她紧张的神情,秀薇面色一窒。“太子殿下说行囊一切从简,所以没让带上车,还留在驿馆里呢。”
留在驿馆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花了一整天时间才钓上来的鱼啊!
思及此,一阵揪心的疼痛顿时塞满董小盈的胸腔,她忍不住探头向窗外望去。
黑漆漆的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弋雅城逐渐变小,愈来愈远,直到化作一片虚无的淡影。
暗夜中,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是那个她认识了才短短几天、却给她带来无比震撼的男子夏明霆!
他们约好明早在湖边见面,他要是发现她已经走了,会怎样?是怅然若失,还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置之?
“郡主,夜风好大,还是拉上帘子吧。”秀薇轻柔的语调自身边传来,仿佛有些虚脱的她茫然转过身,眼中不禁滴下泪来。
必上吧,都关上吧,她青涩的情感,还有那短暂的如昙花般惊鸿一瞥的初恋。
“郡主,你怎么哭了?是在担心老爷吗?”发现她脸上少见的泪水,才拉好帘子的秀薇颇为吃惊。
“不是”擦去眼角的泪珠,她扯了扯嘴角,带著浓浓的鼻音。“是刚才被风沙吹进了眼。”
说著,董小盈不由自主的摸上胸口摸上那只他送给她,却因为套在手上太大、而被她贴身挂在胸口的玉石扳指。
从此以后,她和夏明霆将天各一方,永无相见之日吧?
他在北胡,仍旧做著他高高在上的北胡王,不难想像,还会有无数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相伴左右;而她也会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子女,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度过此生。
想他时,就摸摸这个扳指吧,人家都说玉有灵性,或许在寂静的午夜里,在水般轻柔的月光下,他还会偶尔想起她、想起那日的邂逅、想起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就没什么好伤心的,至少,她在他心里曾经留下过一丝痕迹,不是吗?
秀薇安慰的话语仍在耳边飘忽著,董小盈恍若未闻,她只是默默的望着马车漆黑的顶棚,心里反覆叨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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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过一阵雨,空气中至今弥漫著一股潮湿的味道。沿著湖边不停踱步的夏明霆不禁皱了皱眉,脚步愈来愈迟疑。看了眼愈见高升的太阳,表面上神情自若的他,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昨天这个时候,他们早在一起钓鱼了,怎么现在三公主还没到?难道驿馆里有事走不开,还是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心中忽地一惊,他转身就往回走。
虽然,他对弋雅城的治安相当有信心,但如果是个像三公主那样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想到她可能发生的种种不测,他紧绷的脸上几乎可以刮下一层冰霜。
在心底,他更是不禁一遍遍的自责。他不该答应她的要求,为避人耳目而与她约在郊外见面。
事实上由于三公主的缘故,这两天他一直处在一种既紧张又亢奋的状态,还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尤其是昨天,他们在这儿一起钓鱼,两人虽不太交谈,三公主也总是躲闪著他的眼神,但他发现,她不时在偷看他,眼里充满了美丽的光彩。
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感染,他也不由自主的想体验与心上人在一起的那种奇妙感觉,所以他更迫不及待地想天天见到她。
多少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沉著冷静、临危不乱的人,但没想到遇到三公主之后,他引以为傲的理智都灰飞烟灭,因为她总有办法激发出他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一面,也只有她才能扰得他心神不宁。
夏明霆匆匆回宫,正打算找人去兰纥驿馆问问情况,没想到皇宫里乱烘烘的,几名急得满头大汗的贴身侍从一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围了上来。
“王上,您总算回来了,您两天没上朝,大臣们都急著想见您,尤其那几位老臣,待在偏殿里怎么样都劝不走。”
“出什么事了?”夏明霆停下脚步。
“倒是没出什么事还是、还是那个老话题。”侍从们一个个低下头,生怕看到夏明霆那张不悦的脸。
然而,这一次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夏明霆竟一反常态的没有表现出不耐,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地面,沉思了一会儿。
“叫他们到书房来见我。”他淡淡颔首,又喊住一名正要离去的侍从,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见那侍从错愕一怔,赶紧领命退下,夏明霆这才回到寝宫,换上干净的衣服,缓步走向书房。
既然那些人这么着急,就遂了他们的愿吧,以前他对女人是没什么兴趣,可是现在
想起那张惹人怜爱的如花笑靥,他的心底淌过一丝暖意。
罢进到书房,那些老臣们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王上啊,臣等都是亲眼看着您长大的,说句倚老卖老的话,算是您的长辈也不为过。您已经二十六了,说什么也该立后、为咱们北胡留下子嗣吧?”
将老臣们的焦虑看在眼中,夏明霆一阵好笑。
要是让人知道他这个堂堂的北胡王,三天两头被人逼婚逼到这种地步,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们说得对,本王是该立后了。”沉静的眼眸缓缓扫过四周,他走到桌前坐下,赞同地点了点头。
嗄?王上如此爽快就答应了?那些准备了长篇大论还没派上用场的老臣们不禁一愣,整个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我答应要立后,你们不高兴?”夏明霆的嗓音不疾不徐,显得矜淡。
“高兴,当然高兴!”从惊愕中回神过来,那几名老臣激动异常,接著又响起一阵纷杂的议论声。
“王上,依老臣之见,西戎国国势强盛,西戎的公主是我王首选。”
“李中书此言差矣,那些西戎蛮子只知道打仗,我们北胡可是文明古国,哪能自贬身分,立个蛮子为后。依微臣之见,还是月安国的公主好些,听说她不但长得如花似玉,还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咱们西域有名的才女。”
“欸,俗话说娶妻当娶贤,又不是考状元,要才女做什么,依老臣之见,还是性情人品第一啊!”几位老臣脸红脖子粗的在书房里争执开了,听得夏明霆一阵头疼。
“皇后的人选不用你们操心,我已经有谱了,稍后自然会告诉你们,你们先下去吧。”他起身,没什么耐心地挥挥手。
什么?王上一声不响的把人都相好了?
那几名老臣面面相觑,对视几眼后还想问个明白,此时门外正好晃过那个被夏明霆派出去的侍从身影,夏明霆便不再理会他们,迳自走了出去。
“怎么样,把兰纥三公主接来了吗?”穿过回廊,来到院外,夏明霆回身看了看那个紧随其后的侍从。
“启禀王上,没有。”侍从心虚地应了一声。
没接来?难道她真出意外了?心中一惊,夏明霆目光如电扫向那名侍从。“怎么回事?”
被他严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那名侍从连忙垂下脑袋小声答道:“小的去了驿馆才知道,三公主已经回兰纥了。”
“回兰纥了?”仿佛被闷雷击中,夏明霆一脸怪异,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他们昨天不是还约好今天见面吗,怎么她已经走了?
“听说兰纥有事,兰纥的使节跟礼部的官员简单告别了一下,就连夜离开。”偷觑著他脸上不寻常的表情,站在一旁肃手而立的侍从赶紧加上一句说明,心底则忍不住暗自嘀咕。
看样子,那个兰纥的三公主对王上的意义还真是非比寻常啊!
在他的记忆中,王上一向沉稳内敛,哪怕发生天大的事,都能从容以对,几时看见过王上有这么失措的表情?
“兰纥有事?什么事?”夏明霆吸了口气,马上恢复之前的平静。
“好像是谁病了,那些人也说不清楚。”
漆黑的眸在那名侍从身上凝了片刻,夏明霆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天际,不再作声。
长久以来,他早过了弱冠之龄却始终没有立后,国事繁忙、无暇他顾固然是其因,但最主要的,是他一直找不到令他心动的女子。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在他眼里还是那个样,他也就慢慢死心了。再加上年纪增长,有时他感到自己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皇后,如果再不立后,麻烦事便会源源不断找上门。
且不说那些女人整天没事干、一个个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再说那几个老臣吧,一有空就好说歹说逼他立后,真够他受。
这些天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在今年的生日大宴上,随便挑个大国的公王把立后这件事做个了结,没想到却阴错阳差遇见了她!
天意,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竟是个热情的人,也有如此火热冲动的一面。
所以,今天一提起立后这件事,他想也不想,第一个反应就非她莫属。
原本照他的意思,是想先征得她的同意,再向臣下公开。但她既然已经回了兰纥,那就由他代她决定吧。
她的父王既然送她来参加他的生日大会,想必乐见这场联姻;而且这些日子来她对他的情意,已完全写在脸上;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那几个老臣。
说起来,那几个老臣都是他的父执辈,一个个为北胡国立下过不朽的功劳。这些年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他娶个大国的公主,让北胡国势更能如虎添翼。如果让他们知道,他想立兰纥的三公主为后的话
思及此,夏明霆抿了抿唇,看样子,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了。
丙不其然,在第二天的朝堂上,那几个老臣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派出三朝元老马尚书为代表,婉转地问他想立哪国的公主为后。
“是兰纥的三公王。”夏明霆平静地说。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
“王上要立兰纥国的三公主为后?”最后,还是马尚书满脸不敢置信地率先开口。
“是。”他点了点头,平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疑。
“王上,这怎么可以,兰纥不过是个边陲小柄,没什么势力,他们的公主怎么配当我们北胡的皇后?”李中书第一个出言反对。
“就是,就是。”几个老臣一齐点头,连声附和。“兰纥国小势微,不适合,不适合”
“兰纥还不及我北胡一个州府大,他们的公主最多不过是我朝一个三品官的女儿”
“兰纥太穷困,听说他们每年的税赋,只有区区四十万两白银”
听到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反对声浪,夏明霆脸色愈发阴沉。
“王上,您要是真喜欢兰纥三公王的话,立她做个妃子也就是了。”不知是谁在旁察言观色说了一句。
“不,北胡目前够强大了,本王不认为要靠联姻才能稳固势力。”夏明霆冷著脸,斩钉截铁地说:“况且,本王心意已决,非她不立后!”说罢,撇下一票目瞪口呆的老臣,袍袖一甩随即扬长而去。
夏明霆阴著脸走回书房,又想起那些老臣说要立三公主为妃的话。
的确,以兰纥目前的国力,他们的公主能当上北胡的妃子就很不错了,但下意识中,他十分排斥这个做法,他就是想立她为后,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统统都赐给她。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十五年前,他的二皇兄夏明桐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弃太子之位于不顾,毅然离开。
这就是爱吧,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子,难免会做出失控的事。那,就让他也失控一次吧。
目光落到铺著明黄绣缎的书桌上,夏明霆快步走到桌前,提起笔,一篇洋洋洒洒求亲的诏书一挥而就。
说到底,他才是北胡的王,才是北胡的主宰者,只要他坚持,相信没有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