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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与大元鏖战几次,一直未能攻破凤阳关。

    但薛松等人也无法击退突厥的攻势,不能收回半座城池,好在两边粮草都算充足,这一来,两军便在凤阳关僵持不下。

    朝廷的征兵令下来,各州县共募兵十万,加上凤阳关现存十五万,共二十五万的兵力。

    京城此次新征三千人,一路西下,与另九万三的新兵汇合,共赴凤阳关。

    这些新兵大都是农民,村夫,或无所事事之辈,家境优渥,有才有学的没几个。但现在摆在新兵们眼前的第一道关卡,便是“长途行军”。

    大元分三军,前军是先锋部队;中军是主将统率的部队,也是主力;后军主要担任掩护和警戒。他们这些新兵因还没有经过训练测试,因此都被归前军的步兵营。历来上阵打仗,死伤最重的便是前军步兵营,其次骑兵营,最末便是弓箭营。

    萧秋年换上了藤编的甲胄,腰间别着一把破旧的刀,看起来与所有的新兵都没有分别。

    他们这一伍负责押运一车粮草,一伍五人,伍长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魁梧汉子,名叫孙毅,是京郊外绿杨村的村民。

    这人与他们新兵百夫长关系不错,因此一来就被选拔为伍长。

    孙毅虽然长相凶神恶煞,但心眼儿不坏,话还挺多。

    刚好中午日头盛,领头的钟校尉便吩咐下来,可暂时休息三刻,喝点儿水,吃些干粮。

    萧秋年一伍的人,四个都坐在一起,就他一个靠在粮草车上,默默的吃高粱饼。

    不是他不合群,只是与生俱来的多疑和敏锐,不允许自己跟陌生的人靠太近。

    那孙毅瞧见了,也不废话,走上前就对萧秋年说:“萧兄弟,你这样离群可不行,瞧瞧别的队伍,都在一块儿聊天唠嗑,你一个人躲半边难道是怕我们抢你饼吃。”

    伍中一个瘦子,名叫杨虹树的也站起来,朝萧秋年招手:“可不是嘛,大家有缘分在一起,萧兄弟你可别特立独行啊!”

    另外两个也纷纷附和。

    萧秋年皱了皱眉,说:“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们相谈,只是习惯一个人了。”

    战场无情,他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瓜葛,否则有朝一日他们有去无回,自己岂不是要平添几分愁。不为不必要的事情掺和,这是萧秋年的准则。

    “嘿,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孙毅也不见外,“看你长得白白俊俊,不喜欢和我们这些糙汉子为伍也是对的。但是你知道,咱们是去打蛮夷王八的,这上战场只将就四个字,同心协力!要是大家心不齐,我们大元又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呢!”

    他这番话,刚好被路过的百夫长听见了,对孙毅又是一顿夸。

    萧秋年想想也是,反正只与他们坐坐,不相谈便可。

    于是萧秋年与孙毅,杨虹树几个坐在一棵树底下乘凉,另外一个体型偏胖的叫鲁佳,另一个略白净的叫齐子韫。

    大家互相认识后,便开始闲聊。

    鲁佳和孙毅一个村,孙毅指着鲁佳说:“别看这人长得壮,你们猜猜他干么来参军?”

    鲁佳一个二十多的大男人,竟然红了脸:“孙哥,别……别乱说。”

    杨虹树怂恿道:“孙哥,快说说!”孙毅哈哈一笑,答道:“鲁佳这人,娘娘唧唧,跟个娘们儿似得,老子看得着急!这次征兵,老子顺便帮他报的名,想着去军营里历练历练,也不用看见只死老鼠就嚎啕大哭!”

    鲁佳脸色红的滴血,捶了下孙毅的肩膀:“不理你了!”

    一旁的齐子韫正拿着水壶喝水,见状“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杨虹树瞧见了,就指着他笑:“齐子韫,你可是读书人,怎能如此无礼。”

    齐子韫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现在大家都是大元的士兵,无需讲究礼仪。”

    孙毅看着齐子韫抱了抱拳:“我就佩服读书人,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可不比咱们这些大老粗高雅多了?”他这时看向萧秋年,问,“萧兄弟,看你举止,难道也是个读书人?”

    萧秋年拧紧水壶盖子,答:“略识几个字罢了。”

    孙毅点点头:“也不错了,我他娘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杨虹树也抱怨说:“也不知道我爹娘咋就给我取这么复杂的名字,隔壁村有个叫王一的,这名字才叫好呢。”

    鲁佳这时看向齐子韫,问他:“你看起来这么有学问,怎么不去考状元?有功名在身,就不用参军了。”

    齐子韫叹了口气:“入三甲何其难?每年天下参加科举的人数不胜数,我等才疏学浅,要脱颖而出,实在太难。读书十六载,我如今也才是个童生罢了。”

    萧秋年垂下眼帘。

    他想起自己去兵部报名,那些衙役也问了他有无功名,他中举自然是有的,可他却谎称没有。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捅出来对他经后有所影响。

    孙毅说道:“童生?那也很厉害了。”

    这时隔壁一伍的说起凤阳关战事,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可听来听去,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杨虹树说:“我报名时,听兵部衙门里的官儿议论过这次战事,突厥那领头的莫顿将军,听说一刀就能割三个人的喉咙,厉害的不得了!”

    “你这算什么,我听过更可怕的。”鲁佳战战兢兢的开口,“之前攻破的城池,突厥将归降的士兵收编,又将许许多多百姓抓了,女的全充为军女支,男的要么入降军队,要么被抓去做苦力,至于老而无用的……”

    鲁佳打了个寒颤:“都扔护城河里了!”

    齐子韫唉声叹气的说:“蛮夷何来慈悲?”

    孙毅“切”了一声,道:“不然能咋办?自古以来,哪个侵略者不是杀异存同?听说那莫顿割下冯飞龙将军的人头,还毁了人家尸首。这也就罢了,陵城有多惨你们知道么?女人沦为军女支,最小的只有八岁!还有未出生的婴儿,全被突厥人烤了吃!护城河里,戈壁滩上,肠肠肚肚,断肢肉块,那是数都数不清啊!”

    鲁佳闻言,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随即便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齐子韫摇头扼腕:“茹毛饮血,不过如此!”

    杨虹树搓了搓肩膀,道:“不过你们也甭怕,不是所有士兵都要上战场的……只要守住凤阳关,大元气数就不会尽。咱们到时候抵达军营,表现好些,说不定可以进炊事营,切切菜煮煮饭。”

    鲁佳点点头:“齐子韫,你有学问,可以去军师帐看管东西;孙哥,你和百夫长关系好,也没什么。至于我,出门时娘给了我不少银子,打点一下,去守粮草什么的,应该也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他看向萧秋年。

    不知道为什么,鲁佳总觉得这个看起来白白俊俊的有些可怕。哪怕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他都不敢上前去招惹。

    其他人其实也有同感,但感觉都没有鲁佳强烈。

    最敢和萧秋年说话的,也就是孙毅了。

    “萧兄弟,你呢?你想不想去炊事营?或者骑兵营喂马?要是有银子,我能帮你疏通疏通。”孙毅也是起了个好心,毕竟没人想去战场送死。

    萧秋年却面无表情的答道:“不用。”

    “当真不用?”

    “嗯。”

    见状,孙毅也不劝慰了,即便萧秋年的回答,在他们眼里跟傻子差不多。

    没休息多久,军队又开始启程赶路。

    他们要在半个月赶到凤阳关支援,不然胜负未可知。

    一路上风餐露宿,可谓苦极。

    越靠近凤阳关,吹来的风就越难受,环境也一次比一次恶劣。

    夜里就地扎营,帐篷不够,许多士兵便睡在草堆里,第二天一早,就听人说,被蛇咬死了好几个。

    遇上阴雨天,所有人的鞋里都进了水,加上之前被水泡磨破的伤还没有好,被肮脏的雨水泥泞一泡,许多人都烂了脚。

    走不动路,军队不可能等。

    于是这些人就被扔在半路上,生死有命。

    萧秋年也好不到哪里去,下雨他身体疼,靠吃王锦锦留下来的药勉强能够缓解。后来发烧了一次,也多亏王锦锦准备的药丸。夜里露宿在森林里,驱蚊粉帮了大忙……许多次许多次,萧秋年都觉得多亏了王锦锦,多亏有她,才有自己。

    然而思念就像疯长的草。

    以前同一个屋檐下,王锦锦每天都来找他,萧秋年不觉得离别会苦。可离开京城越久,越远,他只能握着王锦锦绣的荷包,暂时缓解相思。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王家怎么样。

    不过不用怀疑,她定然也是在想他的。

    一路上,病倒的人越来越多,行军的队伍不得不停下,请来军医挨个的给看病。

    时间这一来就耽搁了三天,三天内,又传来消息,薛松率军与突厥再一次对战,死伤各半。

    依旧不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庙堂之上,老皇帝也急的团团转,他不能让大元基业毁在自己的手上。好在晋王要亲临凤阳关的消息已经传来,让本来都觉得没有希望的大元将士,再次燃起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