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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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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

    她惊慌地瞪大眼,马上推开他的手,退开两大步远,低喘着别开身,伸手拉住面纱,将脸完全遮盖住。

    那是一张伤痕交错的脸,伤痕有长有短,甚至连额头上都有,有的伤口浅、有的伤口深。由疤痕看来,这些伤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

    东方情并没有被她丑陋的脸吓住,反而走向她。

    “我吓到你了?”他的气息就在她身后,而他轻柔的语调里,含着明显的歉意。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温柔

    她闭了下眼,阻止酸楚的泪意在这个时候掉出来。她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摇摇头。

    东方情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两次见到她,他都有股想把她搂入怀中安慰的冲动,想替她挡去所有的伤害

    这不对劲。

    他们只是陌生的两个人,他不该对一个陌生的女子有这种保护欲。

    “公子,奴婢告”她想离开。

    “慢。”他抓住她一只手,端详着上头的血丝。

    罢才她跌倒了,肯定是因为摩擦到地面而受伤。

    “先跟我回房,我替你上葯。”是小伤,但在她一双细嫩的手上却极不搭调。奇怪的是,她是奴仆,怎么会有这么一双青葱玉手?

    “不用了。”

    “要。”他坚持,不理会她小小的挣扎,牵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柯家堡虽然不小,但地形根本难不倒他,只走过一遍,他就完全记住。

    挣脱不开他,只好跟着他回房。

    他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一进房,他牵她坐到灯前,然后取出随身的外伤葯,拉起她的手,小心地上着葯。

    她咬着下唇,忍着上葯必然的刺疼感。

    “忍耐一下,明天应该就会好了。”他不由自主地安慰她。

    “嗯。”她点点头。

    上完葯,他用毛巾沾了冷水,熨贴向她的脸,她马上反射地一缩。

    东方情拉近她,不容她拒绝地将冷毛巾贴上她脸上有红肿的位置;她想挣开,他轻易地以一手制住她。

    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充斥她的鼻间,她晕眩了下,差点失控地投入他怀里。

    “她为什么打你?”他轻问,一边细望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我很丑你不该看”她及时回神,低垂着眸光,看起来难过的像要哭了。

    “外表的美丑对我来说,从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心。

    “让让我回去我不要紧”

    “等我帮你上完葯,你再回去。”他的语气温柔,但很坚持。

    “可是,小姐,”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打你?”他再度温和地打断她的话。

    “她”她顿了下语气。“小姐不希望我到前院来,怕我会吓到别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柯家堡的厨房打杂。”她咬了咬下唇。“我我不痛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她眼神闪烁,想编个名字,偏偏脑袋里一片空白。

    “别说谎。”他的声音警告似的传来。“告诉我你的真名。”

    她深吸口气,咬着唇,闭嘴不答。

    他望了她一会儿,决定不逼她。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我需要活下去。”她低语。

    “为什么每次看到我,就急着痹篇我?”

    “没没有。”

    “没有?”他抬高她下颌,拿开毛巾,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红肿有没有退。

    “不要看我。”她难堪地别开脸,泪光隐隐闪烁在眼中。

    “别哭。”他不自觉地轻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觉得难堪。”容貌的缺陷,肯定是她心头上难忍的痛。

    “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你自己。”他顿了下。“你真的因为你脸上的伤而自卑,认为自己该受别人轻视吗?”

    “你你不会明白的。”她推开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沉溺了。

    “我不明白,你可以说给我听。”他让她退开,但不让她离开。

    “公子,请你放开奴婢,奴婢必须回去了。”

    她挣脱不开他的手。

    “那你答应,以后不再避着我?”东方情不喜欢她避他如蛇蝎的模样。

    “公子是贵客,不该和我这样的奴婢纠缠不清。”她急了,说话也变尖锐。

    他突兀地放开她。

    “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点儿。伤口别下水。”

    他别开身,淡淡地叮咛道。

    他没有发怒,但她知道他生气了。

    “我我”她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忍住快决的泪意毅然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不可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咿呀一声,门扉合上的同时,他也转回身。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她纠缠不休?

    难道只因为,她的神情与眼神和“她”好像?

    ***

    听说,因为他在南山救了小姐,所以被小姐请回堡里做客。

    听说,小姐对他非?裼觯雌鹄矗馕痪让烙12凼谴蚨廊说姆夹牧恕?br>

    听说听说

    她一直待在厨房与后院做打扫工作,什么都只能听说;她没再到前院去、没再遇见他,他也不曾来找她。

    这样也好,但

    他是“他”难道他一点都不知道柯渡飞做过什么吗?如果知道,他怎么还能平心静气地留在这里跟柯家父女谈笑风生?

    但如果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告诉他?

    可是,她能用什么立场告诉他?她的话,他会信吗?

    “云娘,今天的空心菜便宜,你要不要买回去?”

    听见菜贩的招呼声,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市场,想起厨师的交代,她赶紧对菜贩点点头。

    “要。大婶,请你待会儿送五斤的空心菜到柯家堡。”她掏出菜钱。

    “好。”大婶收下钱。“待会儿我收摊后,马上送过去。”

    “谢谢。”

    就这样,她买好了厨师所交代的好几种青菜与搭配的材料,最后,来到卖肉类的摊子。

    “大叔,今天有山鸡肉吗?”

    “有,要多少?”

    “十只。麻烦你先拔完毛,再送到柯家堡。”

    “这样要加工钱哦。”大叔提醒。

    “没关系,张伯说,鸡肉的钱请你直接跟他算。”

    她说道。

    “老张啊,好,我会送去,你放心吧。”卖鸡的大叔爽快地答应。

    “谢谢大叔。”最后,来到最爱找她麻烦的猪肉摊,这对夫妻在这市集上是有名的难缠,并且势利得很。

    “大叔大婶,我”

    “不卖你。”没等她把话讲完,那个正在削皮的大婶就直接回绝。

    “这是张伯交代的,柯家堡”她耐心地再说一次,结果又被打断。

    “那叫老张自己来买。”

    “大婶,你何必这么为难我,我也只是奉命来买猪肉,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说完马上走就是。”

    “猪大婶,你就别为难云娘了,她也只是奉命出来买东西而已,不然,你把她要买的猪肉拿给我,我替你送。”好心的鸡大叔帮忙讲话。

    “我们家的猪肉,就是不卖她。”猪大婶就是看她不顾眼。人长那么丑,还叫“云娘”那么好听的名字;她好歹也算是猪肉摊上一枝花,偏偏她老公就爱叫她“黄脸婆”哼!

    “那就别卖了。”一道冷淡的嗓音忽然切入,她一回头,就发现他已经牵住她的手。“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买。”

    他就这么公然地牵着她的手,走出那个市集。

    等她回过神,他们已经将那群目瞪口呆的大叔大婶抛在身后。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差点大叫出声,她太惊讶了。

    他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我跟着你来的。”从她由后门出堡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她

    三天没看见她,他却由厨房的张伯那里知道一些她的事?纾绽幢だ锊痪茫槐人缢奶欤焕纾芰粼诒だ锎蛟樱且蛭挪暮眯模潜ぶ骱托愣佳细衩钏荒艿角霸海焕纾抟牢蘅浚小霸颇铩薄?br>

    她皱了下眉。“你不该跟着我,还有,你害我没有买到猪肉,这样今天厨房就没有猪肉可以用了。”

    “他们对你那么不客气,你何必再去买?’’

    她微弱地笑了下。“这个市集离柯家堡最近,而这里只有这一摊猪肉贩,我只能跟他们买。”

    “是吗?”他忽然笑了下,牵着她的手。“跟我来。”

    “去哪里?”

    “隔壁的市集。”

    “不行,这样来不及的。”那是中午就要用的材料,而这里到另一个市集,至少得要一个时辰,一来一回间,就过中午了。

    “绝对来得及。”他自信地道,转身抱她上了马。

    他将她放在身前,而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腰侧,控住马缰后低问:“你骑过马吗?”

    “骑过。”她点头。

    “那坐稳,我们走了。驾!”他叱了声,马匹迅速往前跑去。

    慌乱问,她差点因为马匹快跑而滑了下去,幸亏他及时搂住她的腰。

    “抱住我。”他望向她。

    她回望着他,眸里闪着莹莹光采,那是就算她的脸上有伤疤,也掩不了的动人光采。然后,她闭上眼,听话地偎靠着他。

    东方情松了口气。

    他有点担心她会反对,然后坚持下马,但幸好她没有,而她在他怀里如此安适、又如此自然,那种契合,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次。

    但她不是“她”还是就是“她”?

    他对她,真的愈来愈好奇了。

    ***

    结果,他顺利替她解决猪肉的问题,不到一个时辰,就从临近的市集赶回来,正好来得及让厨师煮菜。

    为了往后她不必再受气,他甚至自掏腰包,要那里的猪肉贩每隔两天送一次猪肉到柯家堡。有稳定的生意可做,那里的猪肉贩很高兴地答应了。

    “累不累?”将马安置好,他审视着她略微苍白的脸孔。

    “还好。”她避着他的眼神。

    “用不着躲开我,”他语带关怀,定住她的脸。

    “我说过,你的容貌美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出来,找了他一早上的柯无双听到他回堡,马上就赶来。

    “东方公子,你去了哪里,无双找了你一早上了。”发现东方情身边还有别人,柯无双马上变了脸。“又是你,你竟敢缠着东方公子!”

    “小姐,我”

    “不要脸!”柯无双伸高手就是一巴掌,快的让云娘连闪都来不及“东方公子是本小姐的客人,你居然敢缠着他,也不想想自已是什么模样。”高举的手突然被抓住,让她没机会再打第二下。

    “柯姑娘,她并没有缠着我。”东方情不但拉住她的手,还把云娘护在身后。

    “东方公子,她只是个下人,你不必护着她。”

    柯无双抽回手,不满地瞪着他。

    “下人也是人,她没有做错事,就不该受到处罚”东方情淡然回道,原本的温柔已消失。

    “你、你护着她?”柯无双简直不敢相信。她只不过是一个人见人怕的丑女人、只不过是柯家堡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东方情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东方情没有理她,反而回头望着云娘脸上红红的指印。

    “回房去用冷水敷着,待会儿我会去找你。”他低声道,望着她的眼神里有着不舍。

    “可是”她担心地望了下他身后。

    “回房去,我不会有事的。”这回,他温柔的语音里多了坚决。

    云娘咬了咬下唇,听话的转身进去。

    “你不准走!”柯无双大叫,打算给那个胆敢跟她抢男人的丑女人一点教训。

    “柯姑娘,请自重。”东方情拦住她。

    “你!”她回头瞪他。“东方公子,你是故意对她好,来羞辱我的吗?”

    “我何必这么做?”他觉得好笑。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柯无双不满地质5。她不相信,堂堂柯家堡的大小姐,会比不上一个小丑女!

    “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他一脸似笑非笑。

    “就像我在南山救了你,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柯无双一听,想到他那天救她的情况,本来有点消气,可是下一秒,她马上板起脸。

    “你把我跟那个不要脸的丑女人相提并论?!”

    “她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丑女人,她是一名姑娘,与你一样。”东方情不说还好,愈说柯无双愈生气。

    “我是堂堂柯家堡的大小姐,她凭什么跟我比?”她瞪着他。

    “你只是比她幸运了点儿,她无依无靠,而你有个有权有势的父亲。”所以被纵容成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仗势欺人。

    柯无双火大了。“东方情,你给本小姐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淡然道,转身进堡里,决定先去看看云娘的脸有没有大碍。

    “你不准走!”柯无双拦住他。“你别忘了你现在站在谁的土地上,你敢对本小姐这么不敬?”

    东方情神情一冷。“柯姑娘,别忘了是谁千请万托的邀我来做客。如果柯姑娘不欢迎,只需要说一声,东方情不会赖下不走。”

    “你我”柯无双被他严厉的神色吓到了。“东方公子,我”

    “柯家堡不留客,东方情不会就无处可去。在今天晚膳之前,柯姑娘不会再见到在下,告辞。”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东方情!”柯无双气得直跺脚。.

    可恶,都是那个不要脸的丑女人害的!

    ***

    回到房里,云娘摘下整天包住头部的纱巾,站到镜子前,拿起沾湿的毛巾熨贴向泛红微热的脸颊。

    这是一张满伤疤的脸,寻常人见了,不是厌恶地远离她,至少也会惊吓一跳、不敢直视;然而,他除了初见时眼神里闪过微讶,视她一如正常人。

    甚至,比待正常人更加温柔。为什么?

    她再也不是那个美若天仙、被封为第一美人的女子了,再也不是叶墨砚阿疼备至的未婚妻。虽然,他也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叶墨砚,而是一个冷淡的男人东方情,但不论是温雅或者冷淡,他俊雅沉稳的外表始终未变,能轻易就吸引任何女子的芳心

    身后的门扉被打开,东方情不避讳地走进来,到她身后。

    “痛吗?”他接过湿毛巾,端详着她脸上的红印。

    此刻是大白天,她更是拿掉了面纱,丑陋的面貌清晰可见,然而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小心地替她冷敷,惟恐弄疼了她。

    “不痛了。”她恍然回神,推开他的手。

    “很抱歉,害你挨了打。”他始终没来得及让她免于伤害。

    “没关系。”比起前几次,今天挨的巴掌不算重。

    确定红印渐渐消退了,东方情拉着她到桌边坐下。

    “我要走了。”

    “你要走?!”她马上抬起头。

    “这里不属于我,也不是我想久待的地方。”东方情淡淡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云娘,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走?!”她又吓到。

    “如果你需要一份工作、需要一个可以待的地方,我能安排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让你待,却不会受到任何错待,也没有人会任意欺负你。云娘,跟我一起走,好吗?”东方情轻道。

    “可、可是”她摇摇头,有点慌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一定要有理由吗?”他淡淡笑了,状似苦恼。“一定要想出理由,你才肯跟我离开这里吗?”

    “我”她一时语塞,又觉得他的口气怪怪的。“你总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吧?”

    “那么,我不希望你平白受欺负,就因为你脸上的伤。”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轻碰了下她的脸,表情里有着不容错认的关心与担忧。

    她几乎要溺毙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十年来的日日夜夜,能令她想念不忘的,永远只有记忆中,他的温柔与关怀。

    望着他,望着望着;她眼眶开始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