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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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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住着的公寓内。

    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独自留卜来?

    度过了无数寂寥的夜晚,现在,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像是一出戏已经结束了。道具似的桌椅还摆在那儿,不多久便会被搬走,然后窗帘被逐一放下,灯光全部扭熄,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地板,四面空荡荡的墙,相对默唱着曲终人散的终曲为什么自己还不走?因为还没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

    是的,她还留恋着。这屋里曾有的,蝶茵和冰蕊留给她的光亮和温暖。

    她疲倦地在大沙发上坐下,撩开越垂在脸上的头发。

    四下静悄悄的,静得让她担心又要听见从蝶茵房间传出的任何声响。

    你要relax放松你的身体啊小瓣!小瓣蝶茵的喘息、弹簧床的翻动、戈承坚的呻吟;似真似幻的在夏竹的耳膜内飘游、泅动、深沉。

    从另外一个房间,她也仿佛听见冰蕊的沉吟、殷灿的喘息一阵阵躁热焚炙着她,寂寞的颤栗、原欲的焚心烈火,都只为适才殷灿那多情眼神的挑逗、男性气息逼人的偎贴爱情,在蝶茵和冰蕊像吃饭一样理所当然,不像她,却是一种犯禁!只因为,她不是爱情的信徒!

    然而,她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承认,她也需要爱情!向往爱情!她还是得瘫痪在无人的角落纵情于爱欲的幻想之中,向往着和那个嘴里埋怨着、否定着,心中却热爱着、迷恋着的人深情缱绻!

    空调并没有打开,她犹自坐在静止的热空气中,徜着一身重汗。她动也不想动,宁愿就如此窒闷地死去。

    然而,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催魂似地向她轰来,夹杂着紧密不断的门钤声。

    是谁?

    难道会是去而复返的殷灿?

    一股绮思窜上了她的心头,正忖测间,她听到外面的人急促地喊:“夏竹!开门!夏竹!开门!开门!”

    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门打开,那一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混乱!

    然而,现身在眼前的是一身酒味的戈承坚。

    “夏竹,让我进来好吗?我想念蝶茵,我非来这里不可!”

    他虽然喝了酒,表达能力仍十分清楚。

    夏竹闪开身子让他进来。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在这里你已经看不到蝶茵了。”

    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非来这裹不可!我我需要看见你,和你说话!夏竹!”

    他的表情似笑又似哭,十分凄惨。

    果然不错,他是来寻找救赎!

    “你应该到教堂去。告解神父的同情心一定比我多得多!”

    她不忘嘲讪他,温柔地嘲讪他,仿佛还带着相当的善意。

    瓣承坚却只顾自言自语,挥动着双手又说:“救救我!夏竹,我每一天晚上都梦见蝶茵,她要我和她做ài,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亮好亮,一只一只的萤火虫从她眼睛里面飞出来,几万只、几亿只像云一样托着她,她伸出手,要我和她在那一团光?锩孀雳…。縝r>

    陈述着、描述着,他淌了一头一脸的汗,汗珠从他的界尖、他的眉毛上滴落下去,她看不清,其中也许渗有泪水。

    “这是多美的梦境啊!蝶茵在天堂等着你,至死不渝的爱你,你为什么会害怕?”

    她又是一边抚慰他,一边鞭挞他;给他温情和体恤,又给他惩诫和痛苦。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仍苦苦裒求着:“夏竹,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会害怕?我受不了这种终生的痛疚!蝶茵是我害死的,为什么没有人审判我?判我的罪?把我枪毙了?你为什么要原谅我?我宁愿你打我、杀我,我会好过一点!”

    “我从来没有超过我原谅你,戈承坚,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谅!蝶茵已经把自由还给你,你为什么不去尽情享受你的人生、你的自由、尽情发挥你蒲洒自在的solo呢?”

    夏竹额上也淌着汗,和戈承坚像斗牛一样的对峙着。

    瓣承坚深受刺激,突然抱头狂喊:“蝶茵!原谅我!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

    接着,他睁大了眼睛,疯狂扑向夏竹,抓住她,摇晃她,一个劲儿又大叫:“夏竹,救我!叫蝶茵不要再来!她一直都最听你的话,你告诉她,不要再来!不要再来!”

    他死死扣住夏竹,不停叫喊,不停摇晃。

    “戈承坚,你疯了啊?你停下来!”

    夏竹想反制他,在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和环抱间徒然地挣扎。

    “你停下来!”

    她终于找到一个缝隙,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呆了下来,傻傻静止了几秒钟,又邪魔附身般狂乱叫喊起来,然而力道已减少许多。她和他同样的一身汗水,在令人窒息空气中夹缠厮斗。

    夏竹使出所有的力气,把他拖往浴室。她打开淋浴莲蓬头,对着他头一阵狂浇乱喷。

    瓣承坚成了落汤鸡,夏竹也从头湿到脚。

    瓣承坚在雨阵一般的水珠浇灌下清醒了起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磁吸一般盯着浑身湿透的夏竹。

    她美丽的脸庞在水珠的帘幕中闪动着魅人的诱惑,水串从她浮凸毕现的丰满乳沟中汹汹滚落,她湿透着、半裸着、透明着,站在他眼前!

    他多么需要慰藉!包需要遗志!而这一切,仿佛只有夏竹能够给他!

    他突然像饿虎扑羊般攫住她,攫住她的唇、她的头、她的胸口,在那瞬间,情欲洪流贯穿了他全身。

    她松了手,莲蓬掉落在地上,水珠倒挂金钩地往上喷涌,洒落在他和她交缠的濡湿躯体上。

    夏竹没有抵抗、没有挣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蛊惑戈承坚,正是她为蝶茵复仇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激越狂动的牵引下,她深深地颤栗了,迷乱了,原欲的焚心烈火在她的身上猛烈地狂燃起来!

    她紧紧箍住他濡滑而坚实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肩背,她舔吮他、啃噬他上半身每一吋年轻、健康的肌肉,而他,更急于去吮啜她身上的每一吋细腻、每一吋青春、每一吋充满弹性的温柔,他把她的乳房饱含在嘴里,另一只手贪馋地捏握着,狂肆地、饥渴地、尽情地吸吮、揉抚,却仿佛这也填不满原欲疆界的无底鸿沟。

    他狂乱、猛暴地进入她,就像要让整个的灵肉全都躲进她的身体里面去寻求最大的庇护、安全、慰藉和快乐!他们站立在水花中摇摆震撼,细碎连绵的水声模糊了他们彼此的呻吟、喘息和呐喊。

    “抱紧我!别停下来!把我当成你的玩物,玩弄我!猛烈地玩弄我!”

    夏竹忘情地喊着,催动着戈承坚抵死地奉承及翻覆。

    然而,夏竹的心里呼唤的却是:灿哥!灿哥!灿哥水花是冰凉的,躯体却是灼热的,它潺潺绵绵地喷涌,仿佛他们的激情狂欲能持续多久,它就能陪伴着他们泉涌多久,甚至直到永恒,直到世界的尽头。

    她和他,在情欲奔腾中恍恍惚惚神游千里,三魂七魄仿彿都找不到归路。

    欲火熄了。

    他们瘫倒在磁砖上,水珠像半圈白色的水晶彩虹在他们的头上飞腾,跳着轻盈曼妙的水舞。

    原欲和烈焰退尽之后,夏竹浸淫的,是内心透骨的冰冷。

    她扯下一条浴巾里了自己,把戈承坚一个人丢在浴室里。

    她漠然点起菸,吞吐着云雾。

    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害怕。

    擦干了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她带了整包的维琴妮淡菸,走上天台。

    很远的地方,稀疏的车灯像萤火虫样流动着、闪烁着。

    蝶茵,你不是有很多萤火虫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你喜欢我的复仇方式吗?

    那个负心人,我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当做玄关的垫来践踏!

    如果你反对,我还是要这样做!蝶茵,这个凡俗世界的事,你就撒手别管了巴!

    她手中的菸,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燃,仿佛飞起一只一只红色的萤火虫。

    红色的萤火虫,是复仇者的化身和旗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戈承坚拖着沉重的步伐找了上来。

    “原来你在这里。”

    他如释重负,好像怕她会从这世界上消失掉。

    她没有说话。他从背后抱住她,?鄣厮担骸跋闹瘢艺娴牟荒苊挥心悖倚枰恪!?br>

    她笑笑,用力吸一口烟,一只红色萤火虫飘了出去。

    ###冰蕊正跟着辛蒂克芬馥的健身录影带做着韵律操。

    近来她的精神好多了,无疑地,是因为被冷落的感觉改善了许多,殷灿总是会多腾出一点时间陪她,虽然事实上他给她的陪伴只不过比以前多一些些而已,但是在冰蕊来讲,却得到很大的宽慰和安心。

    她香汗淋漓地摆动着四肢和身体,很认真地维护自己的身材。瞧瞧号称世界超级模特儿的辛蒂,除了比她高一些之外,她窈窕匀称、丰满高眺的体态可丝毫不比辛蒂逊色。

    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沾沾自喜,电话铃响了起来,她心中一喜,踮着脚尖飞舞着跑去接电话。

    一定是她的灿哥!电话都由佣人过滤过才接给她,她心里一阵甜蜜,拿起话筒就说:“灿哥!”

    “怎么认定是我?”

    果然是殷灿迷人的男中音传来。

    “当然是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

    她撒娇着。晚餐前的时刻,他向来不打电话,总是正准备去应酬。

    “想你呀。”

    “我不相信!”

    “真的想你,整个脑子里都是你。”

    他的口气很认真,简直比当初追求她的时候还要缠绵。

    “那你回来嘛,现在就回来!”

    她继续撒娇,开玩笑地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未想殷灿告诉她:“好,我现在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

    冰蕊快乐得跳了起来。她立即吩咐佣人加菜,然后飞跑着进了浴室,洗掉身上的汗水,换上一袭粉红色的雪纺纱晚装,容光焕发、香气袭人地等着殷灿回来。

    她不时地登上四楼顶的空中花园去眺望小路的尽头。她倚着花架边等着,想像他之所以想急着回来看她,必是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要与她共享,比如,全华的股权之争那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虽然没告诉她细节,不过她明白,他连睡觉都在设法突破困境,很可能,他在今天得到了胜利!

    果然,一盏熟悉的车灯蜿蜒着从小路钻了上来,她立即奔下楼,笑容满面在大厅上迎接她的灿哥。

    “灿哥,我叫厨房给你蒸了红石斑和日式鸡柳,还有龙虾味噌汤,你可要好好吃几碗饭!”

    她挽着他的臂膀,娇媚地取悦他。

    “很好,叫他们把菜送到房间来,我要和你好好喝几杯。”

    殷灿吩咐着,一迳往通往二楼的扶梯走。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冰蕊所期待的,如释重负的欢愉。

    饭菜张罗了整整一桌摆在房闲里,大部分是清爽的海鲜,还有几盘下饭重口味的精致菜肴。一条两斤多的大红石斑,在一流厨师的调理下,蒸好了端上桌还是鳍翘尾张、皮肉俱全,仿佛还是活的一样。

    “灿哥,你真的不吃饭?”

    冰蕊知道殷灿最喜欢鱼汁拌饭,特意又问了一次。

    “吃不下。我们喝酒。”

    殷灿扯松了领带,没什么兴致地说。

    临窗的主卧室面积扩大,简直就是一间一应俱全的大套房。

    佣人送来了一瓶一九五0年代的白兰地,他们对坐在纱窗边,眺望着夜景饮起酒来。

    殷煤不大说话,冰蕊深感沉闷。在电话裘,他才对她情话绵绵,为什么见了面,却又是一副神思不属?他的心事重重是千真万确的,那么,可见他在电话中的亲密愉快是勉强伪装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伪装快乐,又勉强赶回来陪她共进晚餐呢?

    她几度忍不住想开口问他,看他满脸阴霾的神色,却是欲言又止。

    “灿哥。”

    她的嘴才张开,殷灿摆摆手,制止她,只说:“慢慢喝,别喝太多。”

    也许是于心不忍吧,他笑笑又告诉她:“等一下还要你陪我。”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和她做ài。可是她更多怀疑,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兴致?他不过在哄她罢了。

    默默喝着问酒,他们之闲从来不曾如此沉闷、如此窘迫、如此尴尬、如此疏离!

    冰蕊终于忍不住了,她咽了咽唾液,提起勇气说:“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殷灿听了,仍是摇摇头,制止她,然后对她讲:“喝酒!冰蕊,好好享受这一切,也许一个突如其来的改变之后,我们再也尝不出它们真正的滋味!”

    他替她挟了一块鱼肉放在碟子里,意味深长地说。

    冰蕊顿时被不安强烈地震慑住了,惊惶地问:“灿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的样子,好像世界未日到了一样,叫人好害怕!”

    “我就知道你这么容易紧张,这么容易被我唬倒!灿哥是唬你的!”

    他顽谑地说:“鱼肉凉了当然就走味了,灿哥是叫你趁热吃!”

    “噢灿哥,告诉我实话,别开玩笑,我笑不出来!”

    冰蕊娇唤抗议,仍是皱着眉头。

    “冰蕊,过来。”

    殷灿不予作答,示意她坐到他腿上来,她乖驯地照办了。

    他拦腰抱着她,轻轻啃着她的香肩,然而她却是无心调情,反而又是追问:“灿哥,快告诉我,你有什么麻烦?有什么天大的事难倒了你?是不是?”

    殷灿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然而,他的手顺势滑到了她的胸脯,多么温柔、柔软、丰饱细腻、滑嫩的一对乳房!让人忘却一切的,女子软玉温香的美妙肌肤与肉体!他渐渐血脉愤张,情欲像洪流一般贯穿了全身。

    他抱着她滚到地毯上,剥掉她的纱褛,在她光洁滑腻的美丽胴体上尽情享受驰骋的欢愉,她一如以往任由他抚弄翻腾,然而他竟是愈来愈加狂恣,几乎是蹂躏一般让她忍不住呻吟而至落泪。

    他从来不曾如此狂暴过!向来,他是个温存、温柔又体贴的丈夫,他在她身上的施予向来都恰到好处,使她欢畅又满足。而现在,他似乎邪魔附身,想把她一次吃尽、摧残至死,好像这是最后的欢媾、最后一次狂欢烈爱的饱餐,他们将不会有第二次等到他静止下来,她已是虚脱欲死!

    而他,反而有余力将她重新穿上衣衫,把她抱到椅上靠着,把酒送到她嘴边。

    “你怎么哭了?”

    他看见她眼角的泪,柔声又说:“对不起,刚才我太粗鲁了。是不是很痛?”

    她摇摇头,羞赧地拭去眼泪,仍是不死心地问他:“灿哥,我觉得你好奇怪,有什么事好不对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告诉我!灿哥!”

    她用所有的感情在哀求他。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疲倦,和平常做ài之后的模样完全不同,好像是有什么邪异的力量附着在他身上,而且叫她清清楚楚地感应着。

    殷灿至少知道再不能逃避,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放沉了声音道:“我刚刚一直不让你说,现在你说出来看看。”

    冰蕊听了,更觉一股不祥之感翻了上来,忧心仲仲地问着:“是不是股权的事?除了这件事,没有什么难题能让灿哥坐困愁城?”

    “你真聪明,一箭中的。”

    他敷衍地只夸了这么一句。

    “不,我太笨,我只能袖手旁观,一点使不上力,只能替你干着急。”

    她自怨自艾,因为她知道,殷灿如果输了这一仗,在他的价值观里,他等于输了一生,一生的英名和抱负尽扫落地!甚至!她也明白,这一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是郭家已经拿到了温师夷手上的股票?”

    提起温师夷这个名宇她就胆战心惊、魂飞魄散。她曾一度忘了这个梦魇,然而当她眼见殷灿为股权之争寝食难安,这个可怖的名字又再次变成了她的梦魇!她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不能否定这个人致命的存在!

    好在殷灿说:“那倒不是。”

    他只回答一半。她怕他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告诉她所有的答案而让她忧心如焚!

    “那么事情还有很乐观的空间啊?灿哥,是不是他狮子大开口,想狠狠敲你一笔?”

    冰蕊心头一宽,天真地问。

    “如果是这样,就根本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冰蕊。”殷灿说着,整张脸沉沉黑了下来,肃穆得像走到了阴间森罗殿一般叫了声冰蕊的名宇,才万分艰难地又告诉她:“姓温的答应把股权全部以市价让给我,条件是,他要你。”

    冰蕊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清清楚楚辨识出他所说的每一个宇的含意。她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都纷纷长出了鳞片,每一滴血都燃成了火烫的溶油,她烈痛、作呕,她正在毛骨悚然中死去!

    而致她于死地的,不是温师夷和龌龊妄想,而是她至爱的灿哥的态度!

    他向自己提起这件事,没有震怒、没有愤慨,等于表示他愿意接受!他并不排除这个可行性!

    冰雪聪明的她不得不在这电光火石的领会中领悟了!

    是的,他的生平志业高于一切,高于他自己的生命,当然也高于他的爱情,他的妻子!

    “灿哥,你答应了他?”

    她颤抖抱着问他,睁圆了看着他的一对眼睛。

    殷灿回避了她的凝视,转过身子去,摇摇头。

    “答应他!答应他!我愿意!告诉他,我愿意!”

    冰蕊使出全力吼叫,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热,狠狠把它咽了回去。

    ###世界果然在那个突然降落的临界点完全改变了。

    那一夜,殷灿没有和她同床,甚至,很明显地,他在躲着地。

    是不能面对?还是在心理上已先将她厌弃?

    冰蕊不愿去揣想这一切,她只想向他做一番最彻底的表白,以便连速了断。

    她彻夜未睡,拂晓就守在大厅,在他未出门前,她要把事情解决掉,她不愿意多等。

    殷灿在哪一个房间过夜,她不知道,不过她从佣人口中确定,他并没有离开别墅。

    当然,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他出现在大厅。

    他看见了她,知道躲不过,放慢了脚步从她身边走过。

    她立即叫住他:“灿哥,到里面去好吗?我有事和你谈。”

    好几个司机、佣人都跟随着,殷灿无奈,只好跟着到了那间挂着狩猎图的接客室里去。

    他在那幅画下低下了头,夏竹的话像锐刺一样椎击着他的良知,他无词以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等着冰蕊提起那件最不堪的事。

    “灿哥,你不用难过,我真的愿意为你解决问题,即使你不提,我若知道了还是愿意这样做。”

    她对他说,声调出奇地平静。

    他没有把头抬起来,也没说什么。

    “灿哥,是不是你的心已离开我,所以连眼睛也不肯看我?”

    她哀伤地问他,声音充满了柔柔弱弱的感情。

    他终于不得不抬起头,面对她。

    一对黑眼圈,圈着爬绕血丝了的眼睛。

    而这对眼睛看见的,是一张苍白无血色、光采尽失的憔悴的脸。

    同是天涯沦落人,卿须怜我我怜卿。

    她竟然一点也不恨他,只觉得心疼!心疼!

    一向的气宇轩昂、意气风发,而今怎堪看他失意落魄至此?她爱的是他的泱泱男儿气概,而不是失败者的颓废狼藉、委靡不振!

    毋宁说,他之有今日,全因她这个红颜祸水!如果没有她,他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他的问题!

    她死心塌地,这样告诉自己。

    “冰蕊,恨我、看轻我!忘了我!我不值得你留恋!”

    他只看了她匆匆一眼,又转移了目光去喃喃自语。

    “不,灿哥,我还是爱你,生生世世都爱你。这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你给我的。人生不需要漫长,只需要像我所曾拥有的那种没有人比得过,没有人拥有过的灿烂!我感恩、我满足,我不怨任何人!”

    “冰蕊,不要再说了,我不是信念中的那种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值得你爱!”

    殷灿抱住了头,把它深深埋在膝盖里。

    “不,你爱你的事业,爱你的家族,爱你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些感情难道不比爱情更崇高?更可贵?你永远是一个男子汉,绝对不受怀疑!”

    她喃喃地说,走近了他,伸手去抚摩他的头发,把他抱住。

    他任由她抱着、爱抚着,才一抬眼,冷不防又看见了那幅狩猎图,如同看见钉在耶稣基督的十字架。

    他叫了起来:“不对!不对!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伪君子!你知道吗?冰蕊,我为了得到你,曾经使用了手段!我在追求你的时候,饭店里那个纠缠你的姓赵的男人和小混挥诩是我安排的!替你解围的那一出戏也是我一手导演的,因为我爱你!冰蕊,我真的爱你!”

    “是啊,我知道,灿哥,我知道你真的爱我!就像我曾经那么担心害怕,但还是跟了你,因为我知道我爱你!多么多么爱你!”

    “冰蕊,我对不起你!”

    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闭上了眼睛,然而,并没有去拥抱她。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确然已经终结!

    她继续揉抚他的头发,对他交代:“灿哥,我离开你以后,你可以去找夏竹。你不能再爱别人,如果有,只能是夏竹。”

    他没有回答,她又说:“你说过你喜欢夏竹,不是吗?”

    被她苦苦追问,他只能猛烈地摇头。

    “你放心,我很快会把事情处理好。”

    她做了最重要的交代后,面对他蹲了下来,端详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有闪烁的泪光。

    这样就足够了。尽管她分不清,它的成分究竟是伤痛、不舍,还是只是愧疚!

    “灿哥,你等等我。”

    她温柔无比地轻轻告诉他,然后上了楼去,又很快下来。

    恩爱夫妻一场,她要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打开了遮瑕膏的笔盖,她把笔膏涂上他的眼睛四周,轻轻细细地用指尖把它推开。

    这样才是一个体体面面、光光鲜鲜的企业家!一个仪表翩翩的美男子、男子汉!就像当初令她动心动情的那个令人着迷的男人一样。

    “灿哥,再见。”

    她向他告别,就像每一天早上送他出门。样,希望他给她一个情意绵绵的柔吻。

    然而,没有。

    他缓缓站了起来,眼中的闪烁泪光也尚未涌成泪珠,只是深深地、凝肃地看了她一眼,迅速转身走了。

    果然是一个能割能舍的男子汉。

    她在心里赞叹,眼泪成串落了下来。

    回到了房间,她立即打电话找温师夷。

    “温先生,我是颜冰蕊,我马上要见你。”

    温师夷还在车上,由于事出突然,几乎反应不过来。

    “呃,你”他笨拙了起来,竟然不知怎样去面对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温先生,请让我立即见到你!”

    她斩钉截铁再度重复。

    “呃那么,我去接你,我正在车上。”

    她不等他说完,把电话挂断。

    随便穿了一套衣服,她在大门外等他,上了他的车。

    “颜小姐,你请选蚌地方。”

    螳螂山魈露出血红的牙龈,笑着,必恭必敬问她。

    她在一阵阵反胃中精神恍惚着,错愕反问:“什么地方?”

    “谈话的地方啊。颜小姐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谈?”

    “噢,去你那里,你住的地方。”

    她像是早已想好答案似地,很快告诉他。

    山魈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重复地的话:“去去我那里?”

    “对,去你家,你睡觉的地方。”

    她眼睛眨也不眨,一脸寒霜。

    温师夷知道再也不必迟疑了。他把她载到他的另一幢别墅,他是个有了老婆的人。

    她站在他俗丽宽阔的客厅里,不看四周一眼就问:“这就是你要圈养我的地方?”

    “别这么说。冰蕊,这是藏娇的金屋,你明明知道应该这样讲才对!”

    山魈把手反扣在背后,摆出一副胜利者的优越姿态叫着她的名宇,快意加了一句:“殷灿处理事情的效率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可观!了不得!”

    冰蕊所表现的行为已经够清楚地告诉他,他赢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这度快,又这么俐落!她和他当初一见钟情的温婉美女已是两个模样,但他还是为她著述,为她疯狂!

    果然,她强悍地对他说:“少说废话!你什么时候把股票拿出来?”

    他也回答得很爽快:“今天中午以前我就去交割,你满意吗?”

    “很好,我就在这里住下来。”

    她面无表情告诉他。

    “冰蕊,不要这样敌视我!”

    山魈朝她移步走了近去,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只怕他伸出长毛带角的爪子来。

    他又说:“你想想看,如果世界上有那么一回事,既可以让你痛击对手,又可以得其所爱,这种事有哪个人不会去做?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很乐意!”

    他已经走近到几乎要撞上她的胸部、她的鼻尖而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又倒退一步,惊恐地瞪着他家透过放大镜而显现的厚眼皮、红牙龈。

    他真的伸出一只手来,捧起了她的下巴,垂怜地说:“殷灿不配拥有你,我的美人,不要怕我。丑人的爱情也许比一张英俊的面孔所给你的爱情还诚恳、还高尚!你以为丑人没有爱情?想想看,我付出的,可能比殷灿还多!”

    他一番剖心的表白并没有收到预期中的效果,反而字字句句刺痛了她的心!她由他托着颊,咬牙告诉他:“不许你批评殷灿!我们之间的事,更不许你去张扬!我绝对不许你去伤害殷灿!”

    “你放心!”

    他用他的食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来回滑动,像在抚摩一件珍贵的宝贝,告诉她:“我温某人要对付的是殷灿,不是舆论!何况,我家里还有一个张牙舞爪的黄脸婆呢!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他忘情地拨弄她、欣赏她,逼得她连连后退,靠到了墙边,就在她再也忍不住要呕吐出来的时候,他放开了她,说道:“我出去办事了,晚上回来再谈吧。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嗯?”

    他肿厚的眼皮向她眨了眨,向她露出更多的血红牙龈,还对她鞠躬似地、长长地点了一下头,走了。

    在胸口的腾腾翻滚中,她感到一阵大旋地转,身子靠在墙上像蛇一样滑到地上去,瘫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