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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图趾高气昂地站在高处,睥睨着聂四贞。
她就不信她一个堂堂的公主身分仍制伏不了这个女人。瞧瞧,这会儿这奴才不是得站在她面前,任她宰割。
对于克图那一脸的志得意满,聂四贞无心去欣赏,她一脸不甘愿地点了个头,说了句对不住后,心急得只想离开这个呕人的鬼地方。
“站住!”克图叫住了她。“我接受了你的道歉、准你走了吗?”克图举步向前,在聂四贞的面前兜了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地打量着这个骄傲的小女人。
这个聂四贞,充其量只不过是会一点功夫,她凭什么拿这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对她!
“要我原谅你,可以不过,不会是一句‘对不住’就能了事的。”
聂四贞抬起气愤的眼瞪向克图。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来当我的奴婢,那么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这一次的大不敬。”
聂四贞怒瞪着一双青眼还来不及反驳,她的身子便被兀烈纳拉到身后去,介入了她与克图之间的战争。
兀烈纳浓眉一敛,对克图公主所做的要求颇不以为然。“公主,请你别得寸进尺。”他让小四儿来向她回不是,是为了不想把事情闹大传回可汗那儿,但,克图若存心找小四儿的麻烦,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克图怎么也没料到兀烈纳会以下犯上地指责她。
“兀烈纳,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对谁说话?”
“臣再清楚不过。”
“那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对我指责!”更何况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以下犯上。
“臣只是就事论事,还请公主见谅。”
“就事论事!今天我只是向你要一个女奴,这过分了吗?”
“公主要几名女奴,兀烈纳随时都可派人给公主送去,但唯独聂四贞不行。”
“倘若我执意要她呢?”
“那么臣就只有忤逆公主的旨意了。”如果必要,他会以命相搏来留下四贞。
“兀烈纳你”──克图气得身子直发抖。
她看得出来,兀烈纳的心还是系在这个大宋女人的身上;看来要兀烈纳对那女人死心,轨得将那女人遣得远远的。
克图软化了态度。“就依你所言,另遣两名女奴给我,聂四贞我不要了。”
“谢公主成全。”
兀烈纳谢过恩后,便拉着那不知好歹的聂四贞走出克图公主的穹庐。
走出克图的穹庐,聂四贞立即甩掉兀烈纳的手。
“别奢望我会感激你。”
这事她原本就没错,所以她才不稀罕他的假好心。
“我没奢望你会感激我,我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别再给我惹麻烦就行了。”如果小四儿能安分点,不去挑惹克图公主的怒气,那么他会早晚三炷香谢天谢地谢菩萨。
“惹麻烦!”她嗤之以鼻。“兀大人,你是贵人多志事,忘了刚刚那个挑惹克图公主脾气,让她气得两眼发直的人可不是我。”
是他让那个克图公主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就因为是这样,她才勉为其难地让他拖走她,没在克图公主的穹庐内大呼小叫,讨回她应得的公道。
兀烈纳看着气呼呼的她,似乎又找回了当年的小四儿,他揉揉发疼的额际,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
一年了,他的小四儿的直脾气却没丝毫改变,说起话来总是不畏强权地直来直去,他原就欣赏这样性子的她。
见他朗朗而笑,聂四贞皱着眉头。“你在笑什么?”
“笑你跟一年前完全没什么两样。”
“而你却变了。”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这不经大脑的话才说出口,她便惊觉不对。
丙不其然,兀烈纳的笑脸条然一收。“我变了!”他双眸一冷。“我怎能不变呢?”在那样的真心真意被践踏之后,她怎能奢望他还是一年前的那个兀烈纳。
他的脸勾着一抹冷嘲热讽的笑。“怎么,你不喜欢改变后的我?”
瞧他这副模样,聂四贞纵使是有再多的热情都会被泼冷。“四贞只是个替兀大人侍寝的奴才,无所谓喜不喜欢。”
“是吗?”他恼怒她的凡事无动于衷。“那我劝你若不能喜欢,也得及早适应,毕竟你留在我身边的时日会很长、很长。”说完,他使转身离开。
他一直以为这一年来,他早已不在乎她的铁石心肠,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四儿的一句“不喜欢”仍会刺得他难受。
他脸上的那一层冰,冷得让她发颤。
“兀大人”──她叫住他。
他站定在原处,没回过身去看她,倒是聂四贞主动地兜过身,站定在他面前,昂起头来,问他:“四贞想问兀大人一个问题。”
他目光冷冷地扫向她。
“你为什么要掳我来?”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报复,她得亲口听他说。
兀烈纳的心紧紧一抽。“当然是为了报复。”他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除了伤她,更要自己牢记当初掳她来的初衷。
聂四贞的心跌到了最谷底。虽然早已明白他的答案,但亲耳听见他的回答,却刺耳得教她难以承受。
她低下了头,再问他:“那么这场报复要到何时才能停止?”她究竟还得承受多少的难堪?
她抬起头,双眼凝视他,清澄的胖光,没有幽怨,只有恳求。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无异是承认了当年错的人是她,这让他的心更加难平。
兀烈纳肃着一张脸,越过聂四贞,冷冷地从她后方传来他的回答。“等到你的心沦陷给我时,那么我就会放了你。”
等到她爱上他时,他也要让她尝尝一颗真心破人任意践踏的难受滋味。
全军营的人都知道这些天来他们兀大人脾气大得骇人。
听说日前有个哨兵站岗时打个小盹,便被兀大人处以三十大板的板刑,害得现在全营区里头没一个人敢喘口大气,深怕一个不小心,那口气喘大了会扰到大人,马上被大人的怒气给轰个死无全尸。
真是的,到底是谁让兀大人心情恶劣的?
营区里上下一条心,齐心合力过滤可能左右兀大人心情的人。
不过半个时辰,答案出来了──大伙的箭头齐指聂四贞穹庐方向。他们相信唯有四姑娘才会让他们英明的兀大人失去自制。
既然罪魁祸首找出来了,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晚膳既然没人敢送,那么求四姑娘送去,四姑娘该会答应的是吧?
看着众人推三阻四,还面带祈求,聂四贞好意思开口说她不去吗?
于是就这样,她只好站定在兀烈纳的穹庐前,打了招呼──过了好半晌,却没听见里头有人回应。
既然他不在,那也好,她放下膳食,拍拍屁股,转身就走,省得两人见面又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聂四贞掀了帘子,端着晚膳进穹庐。
穹庐内除了还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外,果真没有人在里头。
她快步走进去,放下膳盘,转身就想走。
霍然她听到身后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
出乎本能地她猛然回首一探,霍然对上的却是一身水淋淋的兀烈纳!
老天!他在净身,而她却撞了进来。
“对不起。”她不是存心撞见这一幕的;谁晓得他洗澡时会将连身带头浸入热水里,也不怕会被热气给呛死在里头。
她慌乱地想逃出去,而身后却传来他低沉的命令。“站住!”
她停下仓皇的步伐。
“过来帮我刷背。”
聂四贞细长的两道蛾眉紧紧地锁上。
他知道他刚刚说什么吗?
“你要我再说一次吗?”他是她的主子,他有权要她做任何事,这不需要他每天在她耳旁耳提面命的是吧。
他又拿他身为主子的身分来压迫她了。
聂四贞如他所愿地走了过去,因为她知道她若企图反抗,兀烈纳准会又拿她爹的性命来胁迫她,毕竟他早已坦白无讳地告诉她:他就是要折磨她,就是要看她的日子不好过,直到她将心输给了他,他才肯放手的,不是吗?
聂四贞拿了羊脂膏和了水,在掌中搓了几下,将泡沫轻轻地抹上兀烈纳的背。
这是她头一回去感触他的肌理。兀烈纳比她想像中来得结实,很难相信她以前是怎么承受这样的重量?
当聂四贞的脑际问过这样的疑惑时,她才葛然惊觉自己的思绪转到哪儿了,霍然两朵红彩染上她白嫩的脸。
兀烈纳伸出手,拨去垂在她颊旁遮住她容颜的发丝。“为什么脸红?”他的身体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害什么羞?
她踉跄地退开来,不让他的手触及她潮红的双颊。
“如果兀大人没事的话,那么四贞告退。”她狼狈得直想从他身边逃开。
条地,一只铁腕扣住了她的手臂。
兀烈纳赤裸裸地站起身,拉回聂四贞,带她入怀。
打从她要胁他若是不肯让她服葯,那么她将会不惜一切,用任何可能的方法堕掉他的孩子开始,他便不曾再碰过她一根汗毛,为的是不想让她的身子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现在他的小四儿就近在咫尺,她可知道他有多想念她身上的味道!
温热的唇覆上她发颤的樱唇,带水的双手游移在她玲珑有致的娇躯。
他会劝服她不再服葯来伤害自个儿的身子;当然如果有必要,那么他会学会遗忘,遗忘她当初的背叛,再试着信她一次,让彼此从头来过而现在,他只想跟小四儿贴近缠绵克图公主的眼眸直直地盯住兀烈纳的穹庐。
打从聂四贞捧着膳食进入穹庐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而这一个时辰下来,她没听闻里头传出不悦的咆哮声那么他们俩是和好如初了是吗?
克图再也抑止不了她满腔的怒意。
凭什么?聂四贞那个大宋女子凭什么让她的兀大哥倾尽一生的爱意去怜惜?
当初她不就是嫌弃兀大哥是个契丹人,而背叛兀大哥的吗?那么她为何要在一年后,还回来跟她抢她的意中人!
这口怨气,她是怎么也吞忍不下。
听说聂四贞这次之所以会留在远营内,全是为了营救她爹,那么倘若她爹不在辽营内,那聂四贞是否会在兀大哥跟前销声匿迹呢?
为了她的幸福,她也只好搏一搏,替聂四贞救出她爹。倘若幸运的话,那么她的兀大哥最终仍会回到她身边的。
半夜三更,兀烈纳被旭都急急叫醒。
临起身前,他爱怜地在小四儿的额前落下一吻,替她拉高羊毛被;这塞外天寒地冻的,稍一不小心便会染上风寒,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四儿成天与汤葯为伍,搞坏了她本就不强健的身子。
至于他,简单地兜件绵裤穿上,再披件袍子,去会见在他穹庐外叫得震天价响的旭都。
旭都最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然扰他清梦的下场,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才出穹庐,旭都马上奉上一记轰天雷──“兀大人,聂将军逃出辽营了。”
兀烈纳下意识地将旭都拉离他的穹庐。“怎么发生的?”在他们严密的看守下,大宋那边的人马很难渗透进来营救聂将军。
“我们过滤过了,这些时日没有可疑的汉人进入咱们营区内。”当然除了一个月前的四姑娘例外。
听到这儿,明白人都晓得旭都话中透露着谁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兀烈纳的脸色变得深沉,冰冷的问话迸出牙缝。“看守聂将军的士兵呢?”
“随行大夫诊断的结果,说他们的病症像是被下了毒,但属下盘问两名士兵,他们俩异口同声地指称除了今晚的膳食外,他们没吃过任何的东西。”由此可见这下毒的手法相当的特别。而这种特别中毒的手法在一年前也上演过,自导自演的人正是躺在兀大人帐下的四姑娘。
愈听,兀烈纳的脸便愈深沉。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他低声斥退了旭都,而自己猛然转身回到穹庐内,一双凌厉的眼眸死死地盯住那安睡的面容。
会是她吗?
她又故技重施,再次藉由他对她的爱,而加以利用了是吗!
他很傻是不是?同样的美人计陷了两回,让她如愿地救了吕将军与她爹,而他简直就像她的囊中物,取拿由她,任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起来”──他粗暴地从帐子里拖起她。
他的粗暴惊醒了她,惊惶的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明所以。
“该死的!”他的大手钳住她的下颚。“你怎么能够在那样的欺瞒下,还能有如此无辜的目光!”
她听不懂他的咆哮所为何来,只知道他生着莫名的气,而这把怒火蔓延烧尽了稍早的恩爱。
忍着下颚的疼痛,她努力地不让泪水流下,不去窃取他的怜爱。
而他几乎就要相信了她的无辜,只是罪证确凿,是如此明白地指向小四儿才是有那个企图营救聂将军的人。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的唇狠狠地烙下,燃烧着他对她的爱意。
他知道这次再放手,小四儿是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属于他了。
他的唇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双眸固定在她清丽的面庞上。
他知道唯今之计只有放小四儿走,才救得了她。至于谁是她的帮凶,他已无多余的时间去计较,毕竟这事若真要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把事情闹大,极有可能传回可汗耳中;到时候,有罪的若真是小四儿,就算他有什么通天本领怕也难救得了她了。
替她着好衣,趁夜,他送走了她。
默默无语的聂四贞一直沉静地看着兀烈纳替她张罗一切,她不明白他的狂怒所为何来?是他眼中的柔情迷乱了她的思绪,她不断地在猜测,兀烈纳眸中的那抹不舍是冲着谁来的?直到他打包了一切,送她到关外,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她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心存报复的他,这时肯松手放她走?
“因为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你爹在昨天夜里如你所愿地逃走了。”而她就快要被抓去问审。这全都是她做的好事,现下她怎能用如此无辜的目光来询问他“为什么?”
爹逃了所以他放她走?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不是吗?因为兀烈纳当初之所以掳走她爹,为的不就是逼她留下,以达到凌虐她的目的,如今她爹逃走了,兀烈纳他该做的是尽量将消息封锁下来,不让她知道怎么,他反而迫不及待地想送走她?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得厘清。
她的疑惑浮上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他;然而他却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回应她。
“怎么你恋上我的身体,舍不得离开了是吗?”他依然冷言冷语地想伤她最深;但在冷言讽刺的背后,也唯有他自个儿心里才明白,纵使她已为救她爹做了最壤的准备,然而他却怎么地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自寻死路。
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尽快遣走她,将一切的过错一肩扛起。当然,他再怎么痴傻,也不会将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摊在她面前,让她有机会再次践踏他的真心。
“你走是不走?”难道她真的一心求死,也不愿接受他的援手?
他言语之中的嫌弃都已经如此明显了,她怎会有那个颜面再留下。
策着马匹,聂四贞循黑一路奔去。
回不了头了,这一别,他们俩便无再相见的机会了。
克图夜探地牢。
牢里关的是她心仪的英雄,而今他却为了一个大宋女人锒铛下狱。
当初她利用食物相克的法子,毒晕了看守聂将军的两名士兵,原来是打算嫁祸给聂四贞,让兀大哥认为是聂四贞再次背叛了他,然后从此对那个女人心灰意冷,继而转向她的怀抱。
然而她如意算盘怎么拨、怎么打,却怎么也没料到兀大哥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一肩扛起所有的罪过。
他放走了原该被问审的话四贞,独自回到辽国,向可汗请罪,然后一个“战前通敌”的大帽子便这样扣在兀大哥的身上。兀大哥没做任何的解释,他的沉默等于是默认了所有的罪。
可汗卸去了兀大哥的官阶,而他面无表情地接受了!
那样地面无表情代表了某种程度的无怨无悔。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聂四贞?
为什么会是那个将他一片真心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大宋女人掳获了他所有的爱意?为什么──不是她?
她喜欢他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兀大哥对于她的爱就这么无动于衷?
她的眼凄楚地望同被关在牢内的兀烈纳。此时此刻,他以往的英姿焕发不复存在,牢内的他既落拓又狼狈,让人看了好心疼。
“兀大哥。”
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攀住地牢,隔着铁牢看着那个为爱试凄的男人。
闭目养神的兀烈纳张开了眼,迎面对上的是克图泫然饮泣的脸。他急急地从铺着稻草的床上一跃而起,走近克图。
“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以公主这样尊贵的千金之躯,实在不该来此。
克图不在乎她的身分适不适合来这个地方,她在乎的是他。
她的手透过铁牢,碰触他削瘦的脸颊。“你过得好不好?”
“好。这个地方既能遮风又能避雨,三餐不愁的,怎么会不好。”
她的肩紧紧锁上。“你胡说,这儿既脏又潮湿的,怎么会好!”兀烈纳的脸泛出一抹苦笑。
是的,这样的地方是不比他从前住的地方来得好,但他一想来这儿试凄受罪的人是他,而不是小四儿,他使觉得值得。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走她?为什么要替她承担起一切的罪名?”克图隔着铁牢看着兀烈纳。“难道你记不得一年前她是怎么伤害你的?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牺牲一切,甚至于丢了性命”
兀烈纳襟口不语。
克图说的,他都明白,为了一个弃他如敝屣的女人而牺牲大好前程,这实属不智;但他怎么地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任他爱的她死于非命。
他对小四儿有恨,但他心里清楚这份恨源自于他对她的爱;因为自己是如此挖心掏肺地变她,所以才会恨她不懂得珍惜。
倘若他真要为这份感情找出个罪魁祸首来,那么首先该怪的是他,是他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是他将心沦陷给一个敌国的将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如今自食苦果,是他的报应。
“兀大哥,让我救你。”克图的眼盈满了似水柔情的情意。
兀烈纳苦笑。“这战前通敌之罪是不可赦的死罪一条,公主如何能教得了?”
“娶我!克图只要跟可汗说,克图已是你兀烈纳的人了,那么可汗一定会看在克图的面子上”
“公主,这万万不可。”兀烈纳急急地打断克图的提议。“兀烈纳宁可死,也不能玷污公主的清白。”
克图的眼蒙上了一层水光。“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吧!”他为了守住对聂四贞那份情,所以他才宁可死,也不愿意娶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聂四贞她根本就不变你,不然她也不会不惜牺牲你对她的爱意而利用你,施毒救出她爹,兀大哥”──她的眼眸蒙陇地,盈眶的泪水一眨眼便落下。“给克图一个机会,让克图爱你,克图发誓,会倾注一生的心力来珍惜你这份感情。”
兀烈纳却无福承受这样的爱意,因为他的心早在一年前全给了小四儿。
他的无言彻彻底底地伤害了克图。
她都已经不顾颜面地向他示爱,而他却执意一死也不愿接受她!好──“那么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我再世不会自作多情地来烦你了。”转身,她奔了出去,踉跄的背影显得悲凄。
兀烈纳走回稻草堆,盘腿闭眼,一如克图没来时。
对于克图的伤心欲绝,他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只是他给不起她要的爱,所以只好狠下心来不多慰藉,断绝她对他所有的遐想,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克图在自个儿的穹庐内兜圈艘步。
眼看着兀大哥斩首在即,而他却一点退让的迹象都没有,她不由得心慌起来。
如果兀大哥一直不肯低头,不肯娶她,那么──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他受死吗?
不!她不能这么做;她必须告诉父王事实的真相,不能让兀大哥就这么死去。
克图冲出穹庐,奔进了她父王的帐子。
“克图!”
“儿臣有要事禀告父王。”
瞧克图一脸的着急,可汗当下遣走了身边的歌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瞧你一脸着急的。”
“克图想为兀大哥请命。”
“不准。”可汗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克图的要求。“兀烈纳犯的是通敌之罪,罪不可赦,任何人来求情都没有用。”
“那如果儿臣说兀大哥是冤枉的呢?”
“他放走聂四员乃属事实,何来的冤枉?”
“那一夜下毒救走聂将军的人不是聂四贞,是儿臣。”
可汗的眉峰蹙拢在一起。“你说救走聂平禄的人是你!”
“是的,当初儿臣瞧出兀大哥对聂四贞旧情难忘,于是心中忿忿难平,因此就使计救走了聂将军。儿臣的本意是想让兀大哥与晶四贞起争执,让兀大哥认清聂四贞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去爱然而,儿臣怎么也没想到兀大哥会一肩挑起所有的罪过。”克图黯然神伤。“如果兀大哥不是那么急切地送走聂四贞,不是那样义无反顾地打算为聂四贞牺牲一切那么他会发现那天晚上去见聂将军的人是我,不是聂四贞。”
“可是那两名士兵是食物中毒”
“父王忘了儿臣对中原事物的热中。”虽然当时是为了附和兀大哥的爱好,但多多少少她也学了一些。
“儿臣得知当晚厨子那边备了菠菱菜,于是当晚拿了牛乳去给那两名士兵,说是要慰劳他们的。”在食物相克中液菱菜是不能与牛乳同时食用的。
“而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们一向尊崇的公主会使计陷害他们。”自然而然的,当大伙在盘查追问时,两名士兵便理所当然地省略公主因体恤部属送了两瓶牛乳之事。
“克图,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虽两名士兵已经康复,但兀烈纳却因克图的胡闹而被处刑。“你这是”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克图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儿臣知罪,儿臣只希望父王能赦免兀大哥的死罪,兀大哥他是无辜的,不该死。”
可汗也知道是他女儿糊涂,有罪的人是克图;但──“你要父王怎么对全朝的大臣说明兀烈纳是无罪的?”若想赦免兀烈纳,势必得揪出克图来一命抵一命,这教为人父的他怎么做得出来?
“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可汗真是会被他这个女儿给气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说的这么容易,可他怎么下得了手去处死自己的女儿。
“你起来吧,这事父王自会想办法处理。”可汗的眼无奈地瞥向女儿。“父王向你保证,你的兀大哥绝不会被处以死刑。”
“父王想到好法子了?”
“嗯。”就在兀烈纳处以死刑之际,他会安排高手去劫狱,将兀烈纳救走;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计策,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大辽将从此失去兀烈纳这个优秀的将领了。
就不知道当克图得知她的兀大哥纵使是救回了一条命,但日后却难以再与她相见时,这个傻孩子会如何的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