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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人愣住，“你说什么？”
何洋松开了一直皱紧的眉头，“想去见见他吗？”
“想。你能让我去见他吗？”一股咸涩冲进泪腺。一天中唯一一次让我不会难过的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撞了出来。
何洋抬手。轻轻将我脸上的泪痕扫过，目光中神色有些复杂。
宋儒彦被关在看守所，一身蓝白相间的囚衣像是一把刀。狠狠刺进我的眼睛里。
泪水本该在这个时候再次汹涌而出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一滴都流不出来了。
“儒彦。”我拿起那个摆在眼前的电话。问了一句最没有用的话，“你还好吗？”
宋儒彦将目光从何洋身上挪开。看到我，眉间一皱，“你是以为我死了吗？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我这才低下头好好看了一眼我现在的样子。
廉价的运动服被乔姐那几个护场撕扯的已经有几处坏掉了。看起来比他要狼狈不堪的多。
我笑了。挠挠头，发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我刚才摔了一下。”
宋儒彦语气骤寒，“你把胳膊抬起来！”
我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胳膊一眼，发现上面还有未干涸的血痕。赶紧扯了扯衣袖把伤痕挡住。
“没事，这也是刚才摔的。”
宋儒彦怒道。“你当我瞎吗？胳膊上脸上都摔了，你滚悬崖了？”
“我。我没有。”我被他凶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却并不觉得伤心难过委屈。一低头，竟然还笑了。
“笑什么笑！”宋儒彦语气停顿了一下。“不是让你少跟姓何的来往吗，你怎么又跟他混到一起了？”
说到这里，我赶紧抬头，“我这次能来看你多亏了何洋的帮助。”
“他没安好心。”宋儒彦固执地道，“回去以后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来往！”
“可是……”
我还想为何洋争取一点宋儒彦的容忍，结果被宋儒彦强行打断，“出去以后就走吧，走的远远地，别管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被宋儒彦的话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宋儒彦目光微沉，道：“省的添麻烦！”
他是不是以为我的身份会给他的量刑加重什么筹码？
我赶紧解释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别让我离开你。”
人果然是会被驯服的，不论曾经有多么想离开这个脾性恶劣的人，可是已经尝到了甜头，哪怕只是一点，到了真正被驱逐的时候，还是会想尽办法的摇尾乞怜。
宋儒彦听到我这句话，阴沉的眼里忽然透出一股狠厉，“我是让你离开这地方不要管我，谁让你离开我的！朱离笑，有了钱，真想养小白脸？想得美。”
我一愣，一秒钟之前的绝望忽然没有跟上这句话的意思，结果见面时间就在这时候到了。
狱警带走宋儒彦，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里都没有站起来。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痛苦于宋儒彦不在身边，绝望于无人帮衬，自责于我自己无能为力，还有一丝欣喜，来自刚才宋儒彦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应该是知道他不会在里面待很久。
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想让他在里面多待一天。
从看守所出来，何洋带我去了一家餐厅，给我点一份罗宋汤。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先喝点这个，总不能让身体垮掉。”
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但是何洋说的对，我总不能让我的身体在宋儒彦出来之前先垮掉。
喝！
强行喝了几口，胃里这才有了点饥饿的感觉。
之后我用了足足半个小时，吃下了这两天来的第一顿饭。
“今天，谢谢你。”我放下刀叉，对何洋道。
要不是他今天及时出现救了我，我肯定要被乔姐要挟的。还有能见到宋儒彦，我知道何洋在这里肯定搭了不少人情。
明明没有见过几次，他却能这样帮我，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好了。
何洋笑了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有刻意打理的形象，配上这个青涩的笑容，终于让他看起来没有上次那么少年老成，有点年轻人该有的清爽样子了。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何洋顿了一下，道，“对了，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现在的打算，我想先回家里去，先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用得上的证据，还有，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宋儒彦被抓了，按理来说应该是林傲之过来告诉我消息，可是事实上却是宋君源来通知我，林傲之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次露面，我有点不放心。
“林傲之，就是宋儒彦身边的那个心腹？”何洋道，“你担心他会倒戈吗？”
我摇头，“不是，我不担心他会背叛宋儒彦，只是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他，而他又是知道宋儒彦各种事情最多的人，我怕他会有危险。”
何洋目光微微讶异，“你的想法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我想了想我刚刚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具有建设性的东西，这个意外，从何说起？
何洋看我有点疑惑，放下咖啡杯，道：“在这个人命如草芥，所有人都想着趋炎附势的世道上，我想如果别人遇到跟你同样的事情……比如我，我一定会先想办法把那个掌握着太多信息的随从杀掉，永绝后患。”
这次换我目露讶异，也许是我与何洋的每一次想见，他都是给我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所以我竟然忘了，他的父亲是何坤，那个只手遮住了全国半片“红灯区”的人，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肯定也不会是他后来学的济世救人。
他是个杀伐中看着血长大的孩子，真是可笑，我差点给忘了。
我收敛了刚刚对他的无所不谈，悄悄给嘴巴上了一道锁。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何洋看我半天没有回应，有些无奈的笑道。
我摇头，“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话，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杀了那个随从？”何洋故意调侃道，“算了吧，这件事不适合你。”
“是吗？何以见得？”我摆出职业性表情，将所有情绪全部收敛干净，“你就那么相信我是个善良的圣母？别忘了，我可还是个妓.女。”
何洋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难以自持的笑话，笑道，“妓.女刚才被乔姐提供收留地方的时候，那么抵死相抗？那真是够贞烈的。”
我脸上瞬间涨红，一点想要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了。
他见过的“女人”比我可要多的多，我竟然跟他讲这个，我真是疯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一轮泛红的光圈垂到了世贸大楼楼顶上，“时间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何洋跟我一起站起来，“我送你。”
“不……”我刚想说不用，何洋已经离开座位去门口开车。
看样子，还有一条路的时间要独处。
车里放着轻音乐，即便是不说话，气氛道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可是何洋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走过两个路口，何洋伸手关掉了音乐，目光透过后视镜直直向我看了过来。
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也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
还是那么“衣衫褴褛”，并没有填什么新的看头。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何洋想了想，道：“你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一点都没有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几年前了，那时候我才十六岁，青涩得令现在的我觉得发指，跟此时相比不可能没有变化。
我笑了，回道：“何公子你这算是夸我吗？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何洋笑容带上些无奈，“不，我说的不是你的样貌，而是内心。”
我一愣，内心？
何洋继续道：“时间太久远了，你现在不记得也是正常……”
之后何洋给我讲了一个当真被我忘得差不多了事。
当年乔姐让我伺候何坤和几个同行业大佬，我因为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去陪客人之前去药店买了点药，途中路过一条巷子，正好见到了当时在红灯区很常见的一幕，几个小混混正在打一个学生样子的人。
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换做是任何人，也许都不会多停留下一下，可是当时路过的那个人并不是“任何人”，而是十六岁的我。
自己沦落却还想着救人的我
对方人多，我不可能上前去救下那个被打的人，于是在巷子口大喊了几声“警察来了”，一分钟内打人的小混混全部狼狈逃窜，我赶紧去把那个被打的人扶了起来，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然后把我刚买的几盒消炎药给了那个人。
这样的事情十六岁那年我没少做。
十七岁那年偶尔做。
之后，就是别人不来招惹我，我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救下的人只是个普通学生，为什么会给何洋留下什么印象？
我皱眉，疑惑地看着何洋。
何洋道：“从你出门，一直到你把人救下来，我一直在观察你，至于为什么，也许因为你是第一个管了我的事情，却让我不想报复的人。”
我瞬间出了一身白毛汗，“你是说那几个人，是你派去的？”
何洋点头，“对，是我，他们敢在距离乔姐的店那么近的巷子里闹.事，也是我允许的，乔姐都不敢说什么，你却出面阻止，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
“所以你现在……”
我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何洋在我心里树立起来的第一印象，也在这时候完全土崩瓦解。
也许他看起来是个清俊的书生，温柔俊朗，但是他骨子里的东西还是血腥的。
宋儒彦说的对，我不能跟这个人走太近。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到了别墅门口，我赶紧去打开车门，结果在把手上拉了两下，竟然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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