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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汤熬好了,吴静秋他们每个人喝了一碗下去,全身立马变得暖和了。
见还有多的,想到不少人受了伤,刘芳娘带着吴静冬,把这些姜汤带去了医治患者的那里。
此时天儿已经暗下来了,近处火堆熠熠,远处黑得看不清景象。
吴静秋把煮了姜汤的大锅过了一遍水,打算把那些损坏了的芭蕉芋和地蛋弄来处理了蒸熟,当成晚饭。
她在火堆边上正削着芭蕉芋,后方传来阵阵嘈杂声,有脚步声交谈声。
吴静秋满眼期盼地闻声看过去。
是六个同村的汉子抬着三个受了伤的人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人伤得特别重,头上整张脸上都是血,另外两个至少还能微微睁开眼,有点反应,伤得最重的这个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亲眼目睹这些人从面前走过,人走远了,飘散在空气里的那股血腥气味却久久没有散去。
过了会儿,他们走过去的方向那边爆发出一阵阵悲痛的哭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是那么突兀,那么凄凉。
吴静秋的心沉了下去,担忧地望向村子的方向。
像这样把人从村子里抬出来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四次了,每一次吴静秋既感到期盼,又害怕。
期盼吴平仓他们平安回来了,却又害怕看到他们其中之人受伤了。
心里想着事,吴静秋做事情频频出神,引起后方搭帐篷的周天诚的注意,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把削好的地蛋芭蕉芋蒸上了,吴静秋往地洞里添了柴,又往帐篷前的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把火烧得旺旺的。
火光照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肌肤细腻,白里透红,温婉的眉眼比泼墨的山水画还要鲜明好看。
“有脚步声传来,吴静秋回过神,抬起头,看清来人,脸上露出笑容,“天诚哥。”
“都搭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娘和妹妹不在,待会儿她们回来了,你帮我跟她们说一声,说我去村子里找我爹了。”
“你要回村子里?
可是一刻钟前才震过一次。”
“我心里有数。”周天诚目光如炬,眉眼含笑,说出的话透着浑然天成的自信与笃定。
周天诚摸黑走了。
吴静秋的目光追随于他离开的方向,眼里浮起忧虑。
蒸了两刻钟,地蛋芭蕉芋都熟了,吴静秋先吃了几个垫肚子。
非常时期,吃东西轮着吃,好应对突发情况。
吃完了,她揣了几个热乎的地蛋芭蕉芋到兜里暖手,万一娘和妹妹饿了,也好先垫一垫肚子。
别家人有的带了吃的出来,没有的就去自家地里弄一些庄稼回来,凑合着煮来吃了当做晚饭。
离开前,吴静秋拜托林海霞田秋菊看好自家和周家的地儿,她去找刘芳娘和吴静冬,替换她们回来吃晚饭。
一路上吴静秋问了两家人,知道了大概方位,路上有火光照明,也有人,所以她并不感到害怕。
走着走着,较为昏暗的斜前方骤然闪现过一道抛物黑影。
速度太快,光线不好,乍一看好像是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丢出来,掉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个人。
吴静秋愕然止住步伐。
“受伤的人怎么不是你这个贱妮子,地动的时候,耀祖就在你边上,你作为姐姐不把他看护好,让他磕伤了头,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死几百次都不足惜!”
是一个眼熟的中年汉子,表情凶狠,他愤怒地瞪着被他丢出来的那个人——张来娣
那汉子不是别人,是张来娣的父亲张来福。
张来福的身后是张家人驻扎的地方。
此刻那里有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心肝儿宝贝地唤着,她的左边跟着一名男性老者,紧张之情溢于言表,是张老爷子,她的右边跟着转着的是一名中年妇人。
那老太太抱着孩子的间隙,时而抬眸冷冷地斜睨向妇人和不远处的张来娣,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吐出各种难听的话:
“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没用的东西,生了一堆赔钱货,耀祖是我们张家的根,他要是不好,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那死丫头犯了这么大的错,打她一顿都算是轻的,耀祖没好转之前,一口饭都不准给她吃!”
张家驻扎地侧边,有两个身形单薄,相貌酷似的女娘蹲在一堆柴边,试图把火烧起来,但柴是湿的,她们弄了好久都没点燃,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紧张。
张家四女一子,年龄最大的张招娣已经嫁出去了。
那两个烧柴的女娘是比吴静秋大一岁的双胞胎姐妹,张盼娣张想娣,她们是张来娣的姐姐。
从取名就可以看得出来,张家有多盼望能生个儿子。
在乐山村,张家是出了名的宠爱张耀祖,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张老太太骂完之后,抱着张耀祖往自家地盘上铺着的草席上坐下来,轻声哄着。
见火半天没燃起来,张来福对着张盼娣张想娣发了一大通火,拿着柴去别家借火烧柴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那名妇人,也就是张来娣的娘黄氏,就跑过去暗中往那姐妹俩身上狠狠地掐了好几把,脸上表情凶恶,警告意味明显。
角度刁钻,吴静秋所处的位置刚好看个清清楚楚。
别家就是看到了,也不会站出来多管闲事,方才闹得动静那么大,周围的人家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夜风冷冽,风吹得露在外面的肌肤冰冰凉凉,吹进了身体里,心底里,那股寒意快速侵蚀了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深入骨髓,吴静秋从内而外地感到苍凉,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想了想,她走上前。
张来娣不知是摔狠了,还是碍于面子,肚子和面部朝下,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张来娣只当成没听见,鼻翼震动,有一股香味,就在附近。
是不是闻错了。
阴暗角度,张来娣自嘲一笑,笑完,香味犹在。
她将信将疑,慢慢抬起头,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五个鸡蛋大小,形状奇怪,还冒着缕缕热气的东西。
香味正是从它们身上传出来的。
张来娣愣了一下,随即以手撑地站起身,视线游移,一抹即将消失的身影映入眼帘。
看到的一刹那,目光顿住,自动屏蔽了别的身影。
那抹身影她最是熟悉不过。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那个人留下了食物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