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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建国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安蔷那边办完手续后,程婧娆他们母子只需要确认尸体,进行火化,捡了骨灰,装敛进骨灰盒,姜民秀一路抱着,他们就可以开车回留原市了。
程婧娆已经在留原市给姜建国买好了墓地,回到留原市就可以联系专业人士帮忙落葬,姜建国的一生也就算结束到入土为安了。
只是原定去旅游的行程就要再放一放了,总得姜民秀的情绪稳定后才好出行,姜民秀虽不说,但程婧娆看得出来,姜建国的说去就去,给姜民秀还是带来一定的打击的,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显得很消沉。
程婧娆母子两个除了办了姜建国的丧事、安葬姜建国,也去了淮城监狱收了姜建国为数不多的遗物。
都是些他入狱时的私人物品,几件十几年前的旧衣服,一串根本没有地方去插的钥匙,还有十几元市面都不怎么流通的货币,一个打火机,还有一根用天然红豆打磨串成的珠串。
那珠串原始打磨得很粗糙,但是经过了日久天长,时时有人抚摸,反倒呈现出暗红的光泽来。
程婧娆是认识这个红豆珠串的,她没想到很多年过去了,姜建国竟然还留着这个东西,随身带着,走哪里带哪里的。
那还是青春叛逆时期,姜建国为了追求程婧娆,自己买的红豆果子耐着性子串成的,送给程婧娆求感动的。
程婧娆当时是挺感动的,也欣然收下了,后来和姜建国分手,被她妈胡亦晴接去英国后,这个红豆珠串就被留在姜民秀的身边了。
她接姜民秀的时候,姜民秀身上没带,她也就当那东西早就没了,只是没想到竟是在姜建国这里。
多年前的旧物仍在,可是人却已经不在了,世事多变,珍惜眼前吧。
既然行程耽误下来,程婧娆就得另做打算了,为了排解姜民秀不愿意显露的郁郁之情,程婧娆给姜民秀报了留原大学向社会自办的篮球班,还可以和林教授一起去游泳馆学学游泳什么的。
男孩子还是运动中大量出汗,最能调解心情了,至于学习……有程逸先呢,程婧娆不担心,她那个爸啊,当她不知道呢,调教她儿子的文化课还偷偷摸摸的,弄得她儿子的压力都跟着好大。
就在这个时候,程婧娆所在的出版社也发生了些事情,主编因着年事已高,在三高综合症的影响下,身体出现了问题,最近这两天终于熬不下去,住进了医院,看这病情发展,大约要住一段时间才行。
程婧娆提着果篮和花束去看望主编时,主编把出版社暂时托给了程婧娆,如此,程婧娆开始了朝九晚五、作息规律的上班生活。
程婧娆每天早上上班之前,开车带着儿子送去留原大学,晚上下班去程逸先那里做饭吃饭,偶尔晚上会留住在那里,偶尔会回去住。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出正月,程婧娆对于出版社的大部分工作已经掌握,运用起来游刃有余。
姜民秀的心情在几次篮球赛中,得到了彻底的洗礼,连着个头都窜高了许多,长势喜人,程婧娆真心觉得儿子带出去,是个大男人了。
随着寒假的结束,留原大学越发热闹起来,听到姜民秀哼哼过一次歌的林教授,觉得姜民秀的嗓音不错,就亲自带着姜民秀参加了几次音乐系的课程,有着林教授带头,姜民秀再去旁听蹭听别的教授的课,也就自然了许多。
混得久了,留原大学大部分的教授都知道那个时而来蹭课的半大少年姜民秀,是古文系系主任程逸先教授的外孙子了。
因着程逸先在留原大学的盛名,有这么一位外公保驾护航,还真没有人敢说道姜民秀一句半句的,这使得姜民秀四处混课的生涯,混得风声水起。
姜民秀得承认,他大部分的课,都是听不懂的。
他只是喜欢那种课堂气氛,安安静静的,溢着笔墨的香气,和他以前念过的课堂都不一样,让他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心,听着不懂,都觉得欢畅。
就这么听着听着,竟还有一个社团乐队来找姜民秀加入,姜民秀还不太懂学校的许多规则,就与林教授商量。
林教授觉得可行,鼓励姜民秀参加进去,和一群大学生们搞音乐,至少目的是单纯的,环境也是单纯的。
姜民秀也很喜欢,这毕竟是他出了少管所之后,交到的第一批比较正常的朋友,哪怕那些大哥哥们都比他长几岁,他也愿意要这样的友谊。
姜民秀回家和他妈程婧娆一说,不出他的所料,他妈那是全力支持,还大力夸奖他懂得交朋友了,有爱好是好的。
他和他妈在一起住久了,渐渐也看出他妈养他的方针来:只要他喜欢、只要不有违社会和谐、只要不偏离三观,哪怕在一般家长眼里都是不务正业、荒废时间的东西,他妈也不会这么以认,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
姜民秀能甘心混在留原大学里,程婧娆喜闻乐见,也确实让她省了不少心,这事她和安蔷说起,连安蔷都觉得惊讶。
“民秀这年纪的孩子,能在大学课堂坐得住,真是奇怪啊,”那是连有些大学生自己都坐不住的、抓住机会就想逃课的。
“是啊,前几天还学会记笔记了,”
虽然记得有些凌乱、好多字都用只有姜民秀自己看得懂的小符号代替,但姜民秀的努力和用心,程婧娆是看得到的,这就已经很好了。
“这么用心,这娃值得表扬啊,我当干妈的是不是要给予奖励啊!”
安蔷每见姜民秀必调戏之,在安蔷心里却是把姜民秀当成自己儿子看待的,儿子有进步的,当干妈的必须有所表示。
“那你看着来呗,”程婧娆和安蔷一点儿不客气。
挂了安蔷的电话,程婧娆把手里的活又从头缕顺一遍,她接手的出版社,正常业务是其一,内务则比业务还麻烦,怪不得之前老总编提起出版社的人事,总是长吁短叹。
出版社大部分的人,都是未改制之前就在出版社的,八十年代的有,九十年代的有,甚至更老的还有七十年代的,几朝元老一样的叠加,使得出版社的结构整体臃肿,新生力量进入困难。
这些老人资历在,但干劲不在,每日里庸庸碌碌混日子,得过一天且过一天,只有扯八卦的时候,最开心最上劲,一弄新项目,就全都躲着走了。
老总编念着这么多年的人情,不好处理这些旧臣子,想着他们没有几年就到退休年龄了,让他们下岗送去社会上自谋职业,大多人都承受不了,也就忍关他们了。
程婧娆却有些忍不了,这个出版社早晚落到她的手上,这般不堪的人事情况,叫她怎么拓展业务,靳紫皇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程婧娆为了改革出版社头疼的时候,姜民秀也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电话是来自于少管所他的好哥们的。
“姜民秀,我外婆上个探视日没有来看我,我觉得她好像是出事了,你能帮我去家里看看吗?”
打来电话的人是刘涛,通过陈京飞的允许打到姜民秀这里的。
刘涛在少管所外面,只在乎他外婆一个亲人,他爸妈早就不要他了,他也心狠从来不挂念,甚至连提都不提起他们,他曾和姜民秀说过,这辈子只在乎在乎他的人,不在乎他的人,他干嘛要分神想起。
刘涛的外婆虽然年势已高,但在看望刘涛的事情上从来不打折扣,因着过年耽误过一次,那过年后的探视肯定不会错过的,可是刘涛没有等来他外婆。
这让刘涛连着几天脾气暴燥、坐卧不宁了,特别是姜民秀上次来时说过他妈带着一家子人回他外婆那过年去了,他更是觉得他外婆这次没来肯定是有事了,说句不孝的话,他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突然孝顺了,肯定有猫腻。
刘涛在少管所外面,没有什么信得着的人,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是姜民秀。
他想在少管所里联系姜民秀,只得苦求了陈京飞,好在陈京飞念他一片孝心,没觉得他是无理取闹,允许他打了求助电话。
“我过年之前还去过你外婆家,你外婆没什么事,最近一段时间,是我疏忽了,因着我爸去世的事,我确实没过去,你别急,我这就过你外婆那里看看。”
姜民秀接到刘涛的电话,连忙向刘涛承认错误,他竟然把答应刘涛照顾刘涛外婆、每个月去看一次的事,给忘了,他这脑子啊,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浆糊了。
“你爸去世了?”
刘涛知道姜民秀他爸长期住监狱的事,忽听到姜民秀说他爸过世了,也愣了一下。
“嗯,前一段时间去世的,得了很重的病,说没就没了,”
姜民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太舒服,哪怕这个爸从小没见过几次,印象也不太好,以前在刘涛说恨着父母时,他也自觉是恨着他爸,其实心里的感情并非如此,看着他过世,心口也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并不痛快。
“你……你节哀啊!”
刘涛结巴了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在电视剧里学会的词来。
“没什么的,我妈带我给他办理了后事,都安排好了,”姜民秀简单地和刘涛说了一遍,“你外婆那里,你也别急,我过去后看过情况,给陈大哥打电话,不管什么样子都会告诉你的。”
“嗯,你妈……你妈真好,”这种关系的情况下,还能心甘情愿地处理妥当,也是仁至义尽了,“你也很好,谢谢!”
自己一个相求,姜民秀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就能答应,够朋友够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