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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住院期间,林牧隔一天就会到医院探望一次。
林静好转学的事情就此搁浅,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不能说。
那就是,只有在医院里,才能轻而易举见到林牧。
那天过后,林牧的态度似乎又变回去了。
他不会主动靠近林静好,还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这让林静好很苦恼。
可是,也无可奈何。
老太太的情况时好时坏,医生每天早上来例行检查后,表情都是阴晴不定。
虽然医生什么都没说,但林静好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有次去打热水的时候,经过医生值班室,刚好听见林宇和医生在说话。
医生说,老太太即便醒过来,但是因为脑部已经大面积梗死,可能会中风或者老年痴呆,也不排除熬不过危险期的可能性。
林静好站在门外,听着她爸爸用特别深重的语气问医生,熬不过的几率大概是多少。
医生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高于百分五十,具体是什么数值,林宇没再问。
其实也不需要再问,医生是什么意思,很明了。
坐在病床边,林静好这几天都会给老太太擦拭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联想都她住院时,林牧为她擦身体的画面。
总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样子,只有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由亲至疏。
看着老太太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林静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昏睡中的人是否有知觉,但醒着的人却可以麻木。
林牧几乎每次都是深夜才来,一早离开。
仿佛他只是来守夜的一样,也再没有把林静好喊出去单独说话。
他那天说的那句“对不起”,林静好一直记在心里,并不是她刻意要记下,而是因为消散不去。
她忘不掉当时林牧的语气,以及紧紧抱着她的双手。
可是林牧,却好像已经什么都忘记了一样,看着她的时候,毫无波澜。
时针慢慢迫近午夜,林静好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静谧的空气会告诉她,林牧什么时候来。
“哒,哒,哒”,十分沉稳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从外面廊道的一隅传来。
林静好在心中默数着步数,数到某个数字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
她望向门口的时候,房门同时打开。
林牧跨步进来的时候,和林静好对视了两秒,但他很快移开视线,走到另外一边坐下。
一句话没说,不管是林牧还是林静好。
空气安静得有些沉闷,压在身上有重量,林静好从林牧进门开始,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
但是林牧除了进门那一眼,就一直在看别的地方。
她不禁想,到底是林牧不想与她对视,还是不敢与她对视。
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林静好索性站起来,径直走到林牧跟前。
即使是这种时候,林牧仍然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林静好不禁有些生气。
“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你有这么讨厌我?”
紧紧盯着林牧,林静好不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微微垂眸,林牧当然不是讨厌林静好,只是,他此时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平常。
林静好在他心中的地位自打确定了之后,就没再变过。
但是外部环境,却瞬息万变。
他的确应该远离林静好,不止是因为被警告,还因为他接下来可能对她做的事情。
与其两心相印发现被背叛,不如在那之前就断绝一切关系。
如果她要恨,林牧也无可奈何,恨他,才是林静好的出路。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很好地冷落林静好,让她知难而退。
但是深深了解林静好的他,自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缓缓抬头看她,在接触到她受伤的眼神时,林牧有一瞬间心脏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攥住,呼吸困难。
他从来没见过林静好这种眼神,即使在她最委屈的时候。
林静好的事情,林牧已经查过,他没想到慕寒竟然会使出这种歹毒的手段。
想象得出当时林静好是怀着怎样决绝的心情做出那番处理,她没能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一定非常失望。
可是这些,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林静好所受到的委屈,是他没有办法补偿的。
从来不信天意的林牧,莫名有些怅然。
冥冥中,也许真的有什么安排,然而,这也无法改变他想保护林静好的想法。
知道真相后,林牧就去找了慕寒。
因为还在慕家住着,所以要找到这位大少爷,是很简单的事情。
林牧还记得,当时慕寒正在画画,是人物肖像。
虽然只有一个轮廓,但是他看得出来,慕寒想画的人就是林静好。
见林牧难得找他,慕寒有些惊讶,但倒不至于惊慌。
他让管家撤了画架,拍了拍手,打算和林牧好好谈谈。
但是刚走近两步,就突然身子一空,领子卡在脖子上,难以呼吸起来。
一秒前,看见慕寒微微笑着的脸,林牧二话不说上前就揪起这个戴着面子的伪君子,他微微眯起眼睛瞪着对方。
“林先生,今天这么大火气啊?”
慕寒虽然脸色已经开始涨红,但还是用清清淡淡的语气揶揄着。
能让林牧发火的事情,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不想直接提出来,因为他在林牧这里吃瘪过,他要让他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林牧沉着脸,如果慕寒不是慕天磊的儿子,他肯定会先暴揍他一顿再说。
“你不是喜欢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个问题,林牧眼中杀气很重,他难以保证不会使用暴力。
闻言,慕寒却是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但因为领口被束缚着,没两声就开始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咳!”剧烈地咳了两声,慕寒嘶哑着声音对林牧说道,“你又不喜欢她,管这么多做什么?”
慕寒是故意这么说的,林牧越抓狂,他看着就越高兴。
从他第一次和林牧接触到现在,他不会相信,林牧仅仅因为林静好是她的侄女就这么上心。
事实上,他也有些想和林牧玩玩的想法。
看着在父亲面前,已经稳如泰山的人被他逼急的样子,慕寒怎么可能不贪恋这种感觉。
林牧被慕寒问得一滞,他眼底暗了暗,直接放开慕寒。
“你不怕她知道是你做的吗?”
此时的林牧已经平静很多,慕寒却皱起了眉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林牧不更歇斯底里一点,他突然的震惊,让慕寒很有挫败感。
不过,他不是一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耸了耸肩,慕寒无所谓地一边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一边往落地窗前走。
“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逃不开我的手掌心,我为什么要怕?”
“……”
听慕寒说这句话,林牧沉默了。
他握紧了拳头,整只手都微微颤抖着。
他看人从来都很准,和他第一眼的印象一样。
慕寒,是一个残暴的人,以血腥为乐,也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林静好生命中的人。
然而,现在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失控的道路上狂飙。
林牧自知在未来,他自己不会再接受林静好,林静好也不会再靠近他。
可是,她却需要一把保护伞,一把,足以将各种流言蜚语都挡在外面的伞。
“林先生,我说过,我对静好是真心的。我所做的这些事情,也是为了她好。如果……”
“砰!”
“嘶……你特么干什么!”
摸了一下被打出血的嘴角,慕寒因为被林牧打得猝不及防,一下撞在结实的玻璃上,浑身都疼起来。
林牧走上前,冷冷看着他:“这拳,是轻的。我说过,警告仅限于上次。如果你还要做什么,我不会袖手旁观。”
“呵,哈哈哈!”舔掉嘴角的血,慕寒笑得有些癫狂,他边笑边说,“林先生,你没毛病吧?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难道比我高尚?”
扶着玻璃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慕寒的眼神忽然变得狠厉。
“我只是折断静好的翅膀,但你却会毁了她。”
走近林牧,慕寒嘲讽地看了看他,继续说道:“我这一拳,也算没白挨,不过事情,还没完。”
说完,慕寒就直接擦过林牧的肩膀往外走。
那天,林牧自己一个人,在遍洒午后阳光的玻璃花间站了良久。
此时见到林静好这种表情,林牧百感交集。
他没有办法出面保护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但是,看见她因自己而失落,失望,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末了,林牧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我没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
很想发飙,但知道这里不是可以发火的地方,林静好压着满腔的怒火,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老实说,林静好还以为林牧会用没有止境的沉默来回答她。
幸好,他开口了。
虽然他说出的话,一点让人感动不起来,但林静好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林牧肯定不会知道,她为了和他搭话,付出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甚至抱着以后都不再往来的想法。
尽管至今她都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