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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之后,唐洛然跟着秦肆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前。
她抬起手抓住镌刻精致的门把手,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使劲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办公桌跟桌子后微微晃动的椅子,傅子琛并没有坐在位子上。
环顾四周,她在办公桌旁的落地窗前发现了他的身影。
傅子琛背对着她,一身笔挺西装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窗外刺眼的强光投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怎么没在工作?在等我?”淡然处之,唐洛然低头,眨了眨眼,她迈开步伐跨过办公室跟走廊间的那条线,随后身后就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这次她是逃不掉了,他亦然。
动作缓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唐洛然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她拿得很稳,所以没有撒出来,抬头,他正好转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唐洛然轻笑,“我买了咖啡,给你喝的,你现在喝吧,不然晚点就凉了。”
她说得有些着急,反倒让傅子琛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即便觉得奇怪,他还是接过那杯浓得如同中药一般的咖啡,轻啜一口,他立即皱了眉头。
突出的喉结来回滚动,他勉强吞了下去。
“我没有加糖跟奶精,这又是黑咖啡,你会觉得很苦很正常,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唐洛然勾起嘴角,笑得几分无奈,她将墨镜摘下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五年来你给我的恩赐就像这杯黑咖啡,苦不堪言。”
结婚五年,她对他的爱与日俱增,他却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现在她是明白到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有缘无分。
傅子琛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精致面容看不出一丝愤怒,他注视着她时,眼神认真,语气也不如以前那般冷淡,“如果我把整杯咖啡喝下就能满足你的恶趣味,我可以做到。”
她不是在恶作剧!
想叫嚣,但一时太愤怒,唐洛然竟然忘了该说什么,她瞪着他,眼睛都瞪圆了,裹着厚重的毛呢大衣的身躯簌簌发抖,并不明显。
见她没什么反应,傅子琛也不再追究下去,别看他现在镇定自若,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紧张
今天一收到她的短信,他就立即让秦肆回别墅去将他买的钻石戒指取来——那枚戒指跟他现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好凑成一套。
他想是时候该对她袒露心事——不管她怎么看待他,他都会把她留在身边。
因为他爱她。
一时失了神,直到唐洛然收回目光,眼前的人影晃动,傅子琛才恍然回过神来,突然陆续。
话锋一转,傅子琛问起她来,“你昨晚为什么三更半夜的还要坚持离开?”
自从唐洛然知道他在周围安插了不少眼线后,他也不再隐藏。
一提起昨天的事情,唐洛然到现在仍然觉得反胃,她抬起手捂住腹部,沉了脸,“那种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我可不想睡你跟她缠绵过的床,我会怕脏。”
什么意思?
傅子琛皱了眉头,他还不明白她在气什么,但在此之前,唐洛然就将话题引开,她的目光飘忽不定,拉下来的嘴角难以掩饰厌恶,“我们一定要站在这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就到沙发上去坐吧。”傅子琛用眼神示意她往办公室左侧的沙发走。
傅子琛则端起那杯苦得难以下咽的黑咖啡跟上脚步,然后在她面对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他将咖啡一饮而尽。
他说过只要能让她心里觉得舒服,他可以接受。
也就是说如果她还想要接着利用他的话,他也完全没有意见。
在唐洛然错愕的眼神中坐下来,他将杯子扔进垃圾筒中,然后抬眸,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说?说吧。”
趁她不在意,傅子琛将手伸进西裤口袋中,将口中的隆起覆盖住,抓稳了,随时做好准备。
等她把想说的话,他就把戒指拿出来,届时就算他什么话都不说,他想唐洛然应该也会明白他的心意。
可惜的是,生活往往事与愿违,傅子琛万万没想到,唐洛然这次主动找他,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她面无表情地将文件从手提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倒转过来推给他。
“这是什么?”傅子琛抬眸瞪眼,宛若白玉般精致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里面可能会是什么,所以才会不愿意拆开。
可唐洛然的态度要比他坚持得多,“你拆开来看就知道了,我想你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子琛,我真的累了,你就放过我吧。”
无奈,傅子琛拿起文件,拆开牛皮纸袋,将白色纸张抽出来——上面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子琛,我累了,我想离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全部倒贴给你,但你能不能让我解脱?”唐洛然一字一顿地说道,半垂眼帘。
她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斗下去。
见傅子琛没有反应,她又把话接了下去,“五年来,我喝的苦咖啡已经让我舌头麻痹了,但是最近我发现舌头好像又开始感受到苦味,可我再没有五年青春去品尝这杯咖啡了。”
她认输,她选择退出。
她来去自如,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傅子琛突然很生气,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文件像废纸一样撕碎,根本就不给唐洛然阻止的机会,他把抓着已经碎成纸屑的文件的手抬高,然后放下。
“刷——”耳边响起细微的声音,唐洛然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堆在她头上纷飞,然后落在她肩膀上。
蓦地睁开,她依旧面无表情,红唇轻启,淡然问道,“这就是你的回答?你还是不愿意作出让步吗?”
让步?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冷笑一声,傅子琛毫不掩饰对她的无情嘲讽,“我说过了,我不会离婚,我的人生也不允许有离婚记录,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其实他的措辞并不是这个,而是想对她说——他真的没办法放下她。
可是他的自尊心怎么允许他开这样的口?傅子琛以为只要把她绑在身边,她就不可能远走高飞,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谁知他这样的话就像是针狠狠地扎在她心上,疼得她窒息。
深呼吸一口气,唐洛然调整气息,她跟着站起身来,而此时傅子琛早已背过身去,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繁荣世界,即便在白天,也难掩奢华。
“哒哒——”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相当响亮,傅子琛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突然抓住,唐洛然浑身发颤,连说话都带着颤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觉得这是在惩罚我,那五年也够了,你何必又——”
见傅子琛无动于衷,她突然醒悟,紧抓他手腕的手松开,往后退了两步,“哒哒——”
在她脱手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既然你不愿意和平离婚,那我也没办法,就是打离婚官司我都不会就这么放弃。”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唐洛然的态度已经到达冰点,然而傅子琛却依旧不为所动。
唯有他深邃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像是失落,但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平静——那是暴风雪席卷一空的宁静。
傅子琛没想到她宁愿打离婚官司,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在她眼里到底有多不堪?
猛地转身,他抓起她的手,甚大的力气抓得她生疼,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奈之下,唐洛然只能硬着头皮瞪他,尽可能不在意他凶狠的眼神。
“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这场官司打不成,你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辙。”傅子琛冷言冷语,他压制住涌上心头的愤怒,说话时突出的喉结来回滚动着。
脑海里那根理智的弦在一瞬间被绷断,唐洛然的瞳孔突然收缩,她愣了一下,眼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落下,她的目光在他的精致面容上流转。
被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低头,也不管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着,掩面哭泣。
兴许是眼泪让他心软,傅子琛顿了一下,竟然松开了手,任由她捂着脸啜泣,眼泪从指缝中溢出,她压抑的哭声挑拨着他的神经。
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再挪到耳后的发丝,他轻轻地抚摸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温柔,还有几分心疼。
“对不——”傅子琛松了口,然而话音未落,就被她激烈的语言给强行打断,“够了!我受够了,你就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吧,我现在一想到往后的人生得那样活,就心痛得要死。”
如果只有傅子琛在,她还能撑半辈子。
可是眼下尹姿的存在将他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唐洛然什么都得不到,她的自尊心是何等地强,怎能容许自己哀求他呢?
唐洛然的反应很激动,让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原以为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事实上却不是他所想的这样,傅子琛苦恼地抚上额头,他也做不到哀求,索性转身,背对着她,才能没有顾虑地冷漠相待,“你真想知道?”
捂着心口,唐洛然的回答当然确切而决绝——她现在就想着趁早解脱。
昨晚那声音如同魔音一般侵入她的耳中,若不是靠着酒精,她注定又要彻夜未眠。
“傅家没有离婚二字,只有丧偶。”他背对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态度从容,像是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罢,他将手伸进西裤口袋中。
傅子琛以为说得如此明白,唐洛然不可能会不知道这是变相表白——他只认定她这个妻子,所以他已经攥紧口袋中的礼物,刚掏出来,耳边就传来她的声响,“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
在唐洛然看来,为了不败坏傅家名声,她要么就忍气吞声一辈子,要么就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你们也没错。”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唐洛然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毫无征兆地轻笑,“到底是我错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匆忙把话说完,她立即转身走到沙发跟前,抽了纸巾擦干眼泪,然后戴上墨镜,低头拍了拍肩膀上的碎纸屑,她提起包离开。
在开门出去之前,她背对着傅子琛,语气冷淡地奉劝,“在胎儿三个月之前夫妻之间最好不要进行房事,何况尹姿的胎儿并不稳定,怎么说也要五个月,为了孩子着想,你们还是能忍则忍吧。”
傅子琛听得是一头雾水,他转身想追出去,然而为时已晚,唐洛然已经离开。
她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了吗?
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落寞,傅子琛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绒面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头的钻石戒指散发着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