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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跑腿队?”
牛长庚知道外卖,也知道跑腿,这是这两个加一块儿就有点弄不太明白了。
“哦,姑娘的意思,是叫咱们给铺子的客人搭把手,一起扛打包的东西回家去。这个简单,我有时也去粮铺碰运气,有些大户采买,一时买多了拿不上,就雇我一块帮忙的”
萝涩摇了摇头,笑道:“那你一日能碰上几回?守株待兔,一月也没多少生意的”
牛长庚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不由挠了挠头,焦急问道:
“那你是啥意思?我脑子笨,你不嚼碎了,我都弄不懂”
“恩……我有一笼鸽子,你们开始的时候,只管将鸽子和菜单往大户人家里送去,跟他们说:要吃什么写了绑在鸽子腿上,让鸽子飞回来,然后我准备好他们要的,你们就负责跑腿送去,顺带把鸽子再带过去”
“那、那我们又不是信鸽,咋知道往哪里送?”
萝涩答道:“当然会提醒客人点单的时候顺便把地址也写上,如果忘写了,我们也要有准备,鸽子我会在脖子上统一挂数字吊牌,你们送出去的时候,便要登记下,哪只鸽对应哪户人家,便不会弄错了”
“噢噢,听明白哩!往日铺子里外卖堂食,都是亲自等着捎回去的,现下有了鸽子,便能足不出户就点上菜啦”
萝涩点点头:“对,就是这样的。等慢慢养起了这个习惯,不仅仅是为我的零食铺子送外卖,你们也可以把别家铺子的菜单送去,到时候信息汇总在我这里,你们去别家买了送去,那生意便铺开了”
力巴们脸上写着跃跃欲试,这活儿听起来倒是新鲜的很,就不知怎么算工钱。
只是看小姑娘年纪小小的,果真让她做了东家雇主,大男人的脸面也臊。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犹豫,萝涩笑道:
“我只负责入股,真正掌事的你们荐一个出来,我知你们工钱都叫管事扣下了,你们就当都入了股吧,日后做起来了,你们人人是元老”
“掌事当然是长庚啊!可是姑娘,啥、啥叫入股啊?”
“呃,就是分红的成数,十成利,我要占走五成,因为这主意是我的,前期也是我来投钱运营,你们掌事占一成,剩下的四成你们七个人再分。这是年底的分红,与平日里的工钱不耽误”
萝涩一条条解释给他们听,尽量用白话叫他们都明白理解。
“这、这俺们力巴,还能参分红啊!”
汉子们都十分惊喜,他们向来都是拿工钱的,背一袋算一袋,也就长庚这样的,才能每个月拿上固定的月钱,至于分红那更是东家之间才有的说头,他们想都不敢想呐!
“做的好,挣了钱,自然有分红,我方才也说啦,以后的规模会越来越大,你们每个人都是头儿,都是元老,且要你们好好出力,好好干活呢”
萝涩看了一眼牛长庚,见他眸色惊喜,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也朝他笑了笑,继而道:
“大概就是这样,刚开始,我每日开与你们二十文,三月涨一次,年底再有分红,你们可愿意留下?”
“这天大的好事,俺们又不是愣木头,留!自然留!长庚,咱们留下吧!”
牛长庚对萝涩甚是感激,只是不善辞令,憋了半天,只憋红了脸,低头道:
“萝涩妹子,不用你说,我一定好好带着他们,不给你添麻烦……谢、谢谢”
“牛大哥你可别谢我太早,这外卖队我有许多规矩呢,若错了疏忽了,我不寻他们,第一个来寻你麻烦,到时候你就知道记恨我了”
听萝涩这么说,牛长庚有些紧张。
她摊开手里的小簿子——上头都是她整理的规章制度,密密麻麻总有二十多条。
着装、打扮、送餐的器具、送餐时间、问候用语这些都有详细规定,看起来十分繁琐,但是其实是很必要的,细节决定品外,可以让外卖队往正规、品牌上经营的。
萝涩要的不是单纯为“娘子大人”送外卖的游击队,她想要的是基于鸽子信息平台,慢慢建立起来的正规物流系统。
即便没有“娘子大人”的时候,它也可以平衡起买卖双方之间的桥梁,甚至去改变童州城的购买方式,如果成功,也能从餐饮上往其它别类发展。
牛长庚对萝涩信心满满,他叫她放心,只要她交代下来的事情,他一定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去落实。
萝涩点点头,感激一笑,温声道:
“那好,咱们先从出勤、考核这块说起吧”
*
一直说到晚间饭口,等听见力巴汉子们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后,萝涩才停下休息。
呷了一口凉茶润润嗓子,这简直比她说书还累,她站起身道:
“我去茶馆拿些盒饭来,今日太晚,你们将就一下,来日我让长庚请你们吃开工饭呐”
“够得够得,能吃饱就好,三大馒头加碟咸菜也够够的”
汉子们不挑,他们知晓码头的食堂饭摊子,据说也萝涩姑娘的主意,对她已是佩服万分,再不会因她年纪小、身材羸弱而轻视她哩。
让长庚再替他们捋一捋,萝涩先从院子里绕到茶馆里去。
同毛豆打好招呼,请他这就送十盒盒饭过去,她自己则噔噔噔上了阁楼,去找江州。
这个时辰,江州应该正伏案读书——只是她已知晓他了,他从不读正经书,都在看闲书。
所谓正经书,不过举业八股,四书五经,为了科举考试准备的书,闲书反之,经史词章、考据掌故都算闲书。
笃笃,萝涩敲了敲门:“江州?”
“进来吧”
她推了门进去,见红泥炉上座着长嘴铜壶,咕噜噜冒着水泡,他左手边一盏香茗,右手执着一卷书,正眸中含笑地看着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能想着找我,我倒是也好奇,一介书生,且能帮上你什么?”
“嘁,我哪有这么势利”
“哦?那你是来寻我喝茶的?”
江州低着眉眼,嘴角噙着笑,提手与她斟了一碗茶。
萝涩敛着裙子坐下,捧着茶,笑意清浅:
“我知读书人崇尚南风,园林是苏州的好,酒是绍兴花雕好,菜图一个苏脍南羹,那茶……自然也是南杭龙井最佳了”
童州算北方,讲究沏香片茶,比之绿茶,喝花茶的人更多一些。
但是因为士林大多是南方人,走商也多是徽商越商,故而北方极慕南风。
江州算一个读书人,他就吃喝绿茶,还是一味铁观音,由他泡着,添了几分冷冽之气。
呷了一口茶,萝涩继续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在茶馆偏隅角落里,用竹子辟一方清雅茶室来,请一位气质幽兰的女子表演茶艺”
江州眸色变化,喃喃道:“茶艺?”
咳了一声,萝涩嘿嘿一笑:“具体的茶艺步骤,我一会儿写下给你,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咱们一事儿换一事儿,公平的很”
嘴角边藏着笑,江州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份交换的礼太大,实在叫我心慌,怕是不能帮得上你”
“不会不会,简单得很,只是让你帮我画些东西,写些大字罢啦”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搁下茶盏,江州来了兴致,他看着萝涩那双豁然发亮的眼眸,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与她同喜同悦。
萝涩搓了搓手,将下午码头一事说了,也将收编外卖队的想法,大概与江州说了说。
“其它都敲定了,不过我想弄的正规一点,要有自己的标识,所以麻烦你了”
江州走到书案跟前,用青玉镇纸压了生宣,提笔蘸了墨,抬首问她:
“标识?你想我画个什么?”
萝涩很想说,能不能画一个女人,然后她相公单膝跪下,给她端茶送水?
算了,这种不容于世俗的东西,也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
江州看她安静的眉眼,不等她开口,径自提笔落寞,勾勒出一抹心中的倩影来。
画中女子青丝如墨,披垂下来,她身后站着一个男子,手中捏着篦梳,低眉含笑,替她梳头绾发。
萝涩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女人眉眼和自己有些相似,而这副打扮……
似乎是第一次推窗,见到江州时的模样。
“咦,你画我做甚么?”
“娘子大人,自然是你,不画你画谁?”
江州搁下笔,吹了吹,笑着将画纸递到了萝涩手中。
娘子大人……是我?
这话听着有歧义,只是她晓得他是读书人,总不能拿对付梁叔夜那套,啐他一口,骂一声“少占我便宜?”
她本来给铺子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占口头上的便宜,暧昧着暧昧着,顾客便多了。
于是乎,她只能笑着接过,倒了声谢,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仔细看了看画,虽是墨笔勾勒,可神韵丝毫不减,那男女恩爱氛围,也尽数让他给画了出来,正是萝涩想要的那种感觉。
“谢了,画得真是不错”
“不必客气,我这里还等着姑娘你的茶艺之法”
许是怕她尴尬,江州把话题引回了茶楼上来,似乎方才真正只是一句歧义口误罢了。
如此,萝涩本就是坦荡之人,与其笑笑,便同案而坐了。
她提笔将茶艺的步骤一步步的写下来,把注意要点也说与他听。
这一番功夫,直到茶水凉透,她才向江州告辞,高高兴兴取走字画,往自家后院走去。
不想,出门撞见鬼!
“萝涩……你一天跑哪里去了?你想饿死我?”
梁叔夜靠在院门边,月光清辉下,他的倒影颀长。
见人来了,他伸手一捞,将萝涩整个人揽了过来,他嗅着她鬓发上的香茗味,脸色难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跟他待一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