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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儿俏语警芳心戚母断却相守梦
啪哒啪哒,马蹄骤止,座鞍上的人跨脚一蹬,俐落下马,便将缰绳交于随侍的天福,走上门槛。
识得来人,门仆即要喊叫出声,戚少瑛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细瞧怀中依是睡得香甜的可人儿,为脸庞上的严谨,添增几丝柔和。
大门一开,一位老仆随即出来迎接,见着主子,满是皱纹的面容马上堆上笑容,欣喜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这一趟可还顺遂?”
“尚行,且待与娘亲禀报。”不愿多谈,戚少瑛说着便步入花厅,环顾看了四周,见主案上无茶鐏碟盘,太师椅铺设的软垫更无皱折凹陷。
他不由眯了眯眼,摆上脸色,回头问道:“咦?她老人家呢,怎不见踪影?”
老总管上前,恭敬地福身道:“少爷您此趟回来的晚些,前天老夫人便上寒山寺祈福去了,数算下,约莫是明儿回府,少爷奔波劳累,要不老仆差人打点水,先行沐浴洗身一番?”
点点头,戚少瑛脸色略略和缓地说:“也好,顺道多派位丫头来,让她替璃儿打理打理。”
璃儿?老总管年纪大归大,可听力倒还敏锐,一则陌生的名字入了耳,花白的眉稍扬了扬,垂尾的眼底立即透出精光,一双老目直睁睁地瞅着少主子怀中的人儿瞧,看那形体模样,纵始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只露出紧闭的眼儿、鼻尖,亦不难看出是名稚嫩的小姑娘。
“少爷,您怀中的人是”瞧少爷恁般呵护的模样,心中也有了预感,他不断拿眼去打量仍在睡梦中的姑娘。
可当目光落到罗裙下的一双天足时,稀疏的双眉却逐渐紧拢,眼中些许的热切一下变得冷然。
“璃儿,我日后的妻,亦是你们未来的少夫人。”双臂紧拥,戚少瑛结结实实的将璃儿抱在怀里,那向来严肃的神态,含着柔情,露着满足,刚直的嘴角隐隐扬起几丝沉醉的微笑,柔情似水,像是在呵护个极其珍贵罕有的宝物,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
见此,少主子的这番话果真证明了他的揣想。这极大的改变不禁令总管暗自惊呼,在府里少爷向来是一贯的严谨淡漠,就连面对自个儿的娘亲时,亦是不苟言笑,仅存着长辈晚辈该有的礼份,怪仅怪,少爷是戚家的独苗子,环境、家世,亦不得不造就出此般的冷然。
而今,少爷有了心上人,有了笑颜,身为奴仆的他合该是为着少爷欣喜才是,可想起了老夫人临行前所交代的话,心头不免沉重,浓密的须眉哆嗦着,支支吾吾,不知是否该开口言明的好!
思索一阵,碍于长年随侍于老夫人的忠心,这些话他还是选择咽下。紧抿着唇,头低微敛,老总管稍稍偷觑着少爷的神情,拱手道:“那小的马上差人打点去,老仆先行告退了。”语毕,不再多说什么,即福身退了出去。
戚少瑛点了点头,任由众仆们为着他的归来打理,连眼也不及抬起便转身步入回廊,步履轻悄,就怕吵醒了怀抱里的人儿。
他的呵护关怀,着实惊煞了来来往往的仆人们,只见个个瞪大了眼,口呿不合,舌举不下,心底的疑团渐渐越扩越大,众人们只有一个疑问,也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此趟外出归府的少爷,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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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回廊,路经小桥流水,一进院门,满目姹紫嫣红,戚老夫人素爱花,便在曲径幽栏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名品,招得处处芳香四溢,蝶儿翩翩,随着小路弯行,尤如身置花田之中,令人目不转睛,有种恍如幻梦之感。
入了门院,衳ìng交ǖ窬龅墓懊牛慵焕竿ら浚壮坪苫ㄌ灰蚯胺揭黄搪趟兀靡砸非笥已盍砷沤淮恚ヌǖ褂盎ハ嗷杂常俺仆蓟�
行去内院厢房,必经此处,一来此,匆促的脚步霎是缓了下来,戚少瑛怀抱着璃儿,略为踌躇,打消原先念头,反是旋身步进荷花厅。
双臂微伸,他将人柔悄地放于贵妃椅上,动作之轻缓,好似珍视着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双眸细眯,他痴恋地望着她,手指不经意拂过隐隐露出的一小截香肩,尤如羊脂白玉,是那样的柔嫩滑顺,令人不忍收手,指尖轻挑慢捻,自深窝处延至前襟透出的白皙,让不甚整齐的衣裳更为凌乱。
底下的人儿嘤咛了声,捲长的羽睫微微煽动,眨了几下,黑玉般的眼珠转呀转的,映入一张透着无限深情的俊颜,朱唇微扬,嫣然一笑。
她伸出双臂,像个孩子般环住他的颈项,将小脸贴上宽阔的胸膛,传来的暖意温了她有些发冷的身子,舒服至极,令她又不禁有了些许的倦意,频频打着呵欠,如小猫般蜷曲起手脚,直定定地窝在怀里赖着。
“醒了?”戚少瑛拿手拂开沾于纤颈上的数缕青丝,眼底有着深邃的爱怜。
带着浓浓的睡意,璃儿轻轻地应了声,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睁眼,含糊不清地问道:“瑛哥哥,这是哪儿呀?”
“家,咱们回家了。”他轻搂着纤瘦的肩头,小心移了个身,好使她安睡。
“回家?是瑛哥哥的家么?”终是到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心底有着几丝雀悦。
“傻璃儿,这儿也是你的家呀!”
想了想,璃儿轻轻地摇摇头“不这儿不是璃儿的家,璃儿的家在峨嵋山,那里有好美的花,高大的树,还有很疼很疼璃儿的珞姐姐”
“难道瑛哥哥就不疼璃儿了?”戚少瑛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尖,轻笑道。
“不,瑛哥哥同珞姐姐一样都很疼很疼璃儿,璃儿喜欢珞姐姐、喜欢瑛哥哥。”她顿了下,倏地抬首,朝他笑道:“可璃儿知道,那是不同的。”
“喔,怎么个不同?”他饶富兴味的抿唇一笑,抬手托腮,想弄清楚眼前的傻姑娘脑子里又是在想些什么。
这该怎么言明的好呢?珞姐姐和她是同类,有的是那份亲腻,而瑛哥哥却不同,他是个人,还是个男人,和她是完完全全迥异的物种。璃儿嘟着嘴,若有所思地皱起秀眉,脑子千回百转,拚命地思索就是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好。
“嗯这感觉璃儿也说不上来,就是见着瑛哥哥,心口便会噗通噗通地乱跳,有时酸涩涩,一会儿又甜如糖水,可没吃糖,怎会甜甜的?”眼儿咕溜一转,目光定在面前的容颜上,她撇撇嘴,攀上他的颈子,搂紧着问:“瑛哥哥,你会不会这样呀?”
此言问得戚少瑛心情大好,喜不胜收,不禁紧紧环抱着她,俯于耳边道:“瑛哥哥一见璃儿便欢快,只会甜,不会酸,璃儿又怎生酸涩呢?”
“璃儿不清楚,可一旦想起方才那叫翠娘的猛瞧着你,心口就难过了。”噘起小嘴,她赖在温热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那厚实的胸膛,抬起翦如秋水的眸子、圆亮乌黑,掩不住内心的疑惑和些许的醋意。
随及意会,瞅着那双满是不解的大眼,他好笑地问道:“呵,璃儿可是吃味了?”有趣,他的璃儿现也懂得吃味了,这表示她待他是有情的。
“吃味是啥?就是所谓珞姐姐同璃儿说过的伤心么?”没听过的词语引起了她的兴趣,精神为之一振,整个身子都挺直起来,一双灵活乌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极有生气地仰望着。
“不同的,这是酸,伤心是苦,可当酸呈涩,涩及苦,痛苦难过便油然而生,教人生死难当。”
皱眉深思,想了好一会儿,璃儿长长地喔了一声,频频点头,了然道:“那么酸变的苦,就是伤心了,莫怪珞姐姐说,男人总教女人伤心,瑛哥哥令那翠娘伤心,珞姐姐所言果真没错。”语毕,她怪嗔地瞟他一眼。
“非也,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并不是天下男子均是如此。”戚少瑛笑笑,箝住璃儿的一只小手,细柔地摩擦着,道:“那末,她还同你说了什么呢?”
嘟了一下粉唇,她细细地想了一回,这才说:“男人总教女人怨、女人恨,却又是放不开、舍不了,只能持着一颗痴心,盼得男人回首,诗经卫风有云:‘士也罔极,二三其德’,像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换来的是男人的无情;殷桂英自剪而死,同样是为了男人的背叛;鱼玄机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道尽了男人的负心,珞姐姐说了许多,可璃儿隐隐约约也仅记得几段。”她老老实实的将听过的话给陈述出来,一字不漏。
说真格的,什么诗经所云,她压根儿不懂诗经是啥,这些全是璎珞说给她听的,可那时她只当没趣,也就没记得那么多了。
他人的伤心史与她无关,她从不明白啥是情呀爱的,每回她一听完仍是一副无所谓的酣睡样,总惹得珞姐姐气恼,不过听久了,终是让她明白一点男人呀,是生来让女人嗟怨难过的。
如今,她眼前的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好例子么!
慵懒地瘫窝在暖呼呼的怀里,忆起了方才的那一遭,她美目一瞥,瞳中带着些许的怨怼。
听她如数家珍的将史册艳迹一个个列举出来,一时间倒教戚少瑛哑口无言,很是讶异,不想她年纪尚小,该是不识人事,对于男女情爱亦是一知半解,没想到她口中的珞姐姐竟教了她这么多,虽这些册籍上之艳屑是实情,不容他反驳,可那观念倒错得离谱,未必天下男人同是一般,倒也是有痴心情郎。
“我的好璃儿,该不会你认为瑛哥哥是这样的负心汉罢?”紧蹙眉头,细眯起眼,戚少瑛轻抚着那如瀑布般流泄而下的柔顺青丝,同她解释道:“天下薄情郎虽多,可痴心专一亦不少,就如王幼玉虽歌断回雁峰,柳富却仍情义在;李娃情深义重不愿攀,郑元和始终不忘昔恩情,你那珞姐姐同你说了这么多,却从未提及这些?男人不全是薄情无义呀!”
此话一出,听得她有些不大舒爽,显然是反驳珞姐姐的话,同样亦是推翻她的深信不疑。璃儿一个劲儿地摇头,扁嘴道:“可珞姐姐还说‘于嗟女兮,毋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人千万不得对男人沉迷,男人沉迷并无要紧,说罢便罢,女人沉迷可是摆脱不开,终其一辈子呢!瑛哥哥是男人,自然帮男人说话。”
方才他所说的话儿她真没听过,每当黎公子彻夜不归,没能来找珞姐姐时,珞姐姐便是不言不笑,仅是落泪拥着她。滴滴的水珠落在她的脸上,透过肌肤,渗进去,不知为何,她只觉特为冷凉,常常她想伸手拭去,无奈珞姐姐的神情老是使她停下动作,任由她紧紧环搂。
她不懂何故,没有情爱纠葛,应当不明白难过,可她的心在那程子却是不受制地微微揪起。
疼,像是一根针刺,不问情由,狠狠地扎了进去。
这情况总要持续好一会儿,珞姐姐才破了不苟言笑,细细地在她耳旁低语,说着说着,泪又是滚落下来,瞧得她怔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着前车之鉴,她深信着珞姐姐同她说的话男人的心,是易变的。
犹记得,最后一回,珞姐姐哭了,也笑了,那掺上泪珠的笑容好美好美,美的炫目,使她看起来格外的娇艳,一身的火红,散发的浓腥,羸弱的身躯朝她步步走来,如同以往搂着她、说些话。自此,她便没再见着珞姐姐了,只晓得她要去寻她的男人,留她在山中沉睡,醒来,身旁再无教导她的人了。
轻叹一声,不想再与她争论,戚少瑛笑而不答,只道:“璃儿,风花雪月之事你实不该懂的太多,世间百态,人各有异,就凭着几番言语怎能将之一概而论,痴情也好,负心也罢,那都不足以证明些什么,我对你有情有意,这才是最为真实的。”
持起柔若无骨的小手,所示之意不言自明,只可惜不识世事的璃儿始终不明白,拿眼看了看,便冲着他直憨笑。
戚少瑛明了,却不打算明说,大手一伸,他紧紧地搂着她,两身相依,他眷恋着那身属于女人的暖玉温香,同样地,她亦依恋着那抹源源不尽的暖意。
情爱,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滋长,璃儿并不知此刻自个儿已然跌入凡尘俗世的血肉人生,唇上挂着笑,她心满意足地靠于他的肩上,彷如呼了一口气,舒适难言。
情爱固美,可她却忘了,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春去冬来,又是一个光景,美好的背面始终带着怨恨,一旦失去了,将会面目全非,就因她不懂的情为何物,更不明了带来的感觉。
这劫,是注定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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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戚少瑛牵着璃儿走遍了府内上下,他将她打扮着娇艳绝伦,穿着一身月白小缎袄,肩上披着一幅潇湘云水,罗裙长曳拖地,行云而起粉色裙带随之飘扬,更衬出娉婷风姿,唯独长柔青丝并未如云髻盘起,而是改以梳至耳后,两束鬓发任放于前襟,腰上环璧,窈出步摇扁灿。
每人一见着,无不惊愕于她的绝美,不多时,戚家上下便知府内来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瞧少主子寸步不离的呵护,亦是明白璃儿的身分,可大伙儿看归看、瞧归瞧,就是没人敢乱嚼舌根,眼神频频透出的,是无奈和惋惜,各各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位姑娘终是入不了府。
察觉了众人诡谲的目光,戚少瑛虽是满心疑惑却也不担忧,他相信凭着璃儿的娇美天真,定能搏取娘亲的欢心,成为他的结发妻,毕竟他是娘亲血脉相连的孩儿,戚家唯一的后人,这点儿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已过晌午,光亮照得满室,越过绿萌,两人来到水上小轩。
近来日日艳阳高照,灼热逼人,尤其贴近端阳,更是闷热难当,璃儿执袖频拭,挥汗如雨,嘴中不断嚷叫:“好热,这儿的天是怎么回事,热的人都发晕了。”
“唉,瞧你,别这般不济事,这点热还是小事,过了端阳才真是烈日环伺,习惯便好。”以往生活于山中,这等的灼热她自然受不住。戚少瑛爱怜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地气上腾,这些日子有如三伏天般,的确是热的过分了。
“瑛哥哥,你以前都如何熬过来的,这般的大热天,看看,火红的大轮子,恁地站在底下三、五时辰,不就给晒干了么!”她仰头望望阁外的天际,指了指,一片万里无云,仅有一轮炙阳高高挂着,散发出的燥气教地面都裂了。
“浑话一堆,近夏热是顺天理的,要说此时落下大雪,那才真是异事。”戚少瑛斟过凉茶送到她手上,并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倾头便一饮而尽,微凉渗入喉间,通彻心扉,舒体通畅,就连琼浆玉露亦过之不及。
接过凉茶,璃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啜着,烦燥的热,气闷的她发昏,整个脑袋瓜子晕沉沉的,一脸懒恹恹地趴在案上,素有朝气的娇颜失去原有的灵活,半掩羽睫,毫无睡意,可眼皮就如千斤重不住垂下。
大热天,她着实厌烦,早知她便不来了,不如山洞里的凉爽还好些。
“璃儿,想睡了?”他一手掠过额前落下的几许发丝,黏附的汗水透着一股难言的清香,唇角的笑意由浅薄慢慢加深,注视的眼眸迷茫而深邃。
“不,可就是提不上气力,好似全让那热给吸了去。”眼珠儿咕溜一转,偏过头,她娇懒地道:“瑛哥哥,这儿有没小溪什么的?璃儿想冲个凉,浑身黏腻腻的,好不舒坦呀!”
“小溪?这儿又不似山中,怎会有小溪呢!不然我差人准备一桶凉水,让你在房里浸泡消暑,可好?”戚少瑛怪笑道,扭起一旁渗湿的巾绢,大力一甩,将此多余的水滤尽,轻柔地擦拭早已热得通红的脸蛋。
微微睁开眼,璃儿轻轻地嘤咛了声,慵懒地趴着,整张小脸几乎贴面,被凉巾一抹,满脸的燥热霎时烟消雾散,有着说不出的清爽感。
舍不得这股难得的凉爽,在凉巾要抽走之际,她下意识地伸手抵住,猛力一拉,将巾帕自戚少瑛手中抢下,大大方方地直接摊在脸上,罩住眼鼻,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面,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噜声。
这番情景着实是令戚少瑛看的好气又好笑,为怕她闷坏,伸手一抽,不顾她的瞎扯硬是将巾帕拿开,气得璃儿即刻略去懒恹往他身上扑去,急得大叫:“还我、还我,瑛哥哥别和璃儿抢呐!”粉拳如雨点般落在他坚实的胸膛,誓不抢回不罢休。
“璃儿,别闹了,瑛哥哥这就带你去冲凉,别要巾帕了。”他一把拉起璃儿,一手揽着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她一个不及,不得回神,拌住脚顺势跌入了他的怀抱。
她又嗔又笑地挥拳拍他一掌,主动地凑上唇,轻轻地如风拂面亲点了下,接而挣脱他的紧拥,一溜烟地跑个不见影儿,行经之处娇笑声不断,仿佛朵朵牡丹绽放于四周,处处透着无比的欢欣。
猛然回神,戚少瑛的心头沸腾着如火的热情,抿唇一笑,撩开下摆,即刻追了上去。
嘻嘻闹闹入了花厅,一对小儿女欢快打闹的模样全进了刚回府不久的戚老夫人崔秀玉眼里,不悦地斜起眉稍,这等有失礼仪、不成体统,怎能恁般胡乱下去。
“少瑛,打打闹闹的成什么样!”她拿起茶盏,呷了一口,细眯着眼,将座下的璃儿给浑身打量个透。
“娘,您何时回府的,怎不派人通报一声?”一见娘亲,戚少瑛略过不察座上有些不耐的神色,立即拱手请安,唇眉皆是漾着笑意,心情好不快活。
“不过回自个儿的家还用的着通报么!倒是你,这趟怎早回了?”崔秀玉瞥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道,便迳自低头啜茶去。
微凉的清香入喉,她不时拿眼掠过儿子的面容,瞧是有着不隐的柔情丰润,唇上始终挂着沉醉的微笑,再瞥向一旁的璃儿,两手交结,她的心底煞是凉了半截,又羞又恼,更多的是气愤儿子的不庄重。
“孩儿归心似箭,事一办好,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好向您禀告。”听出娘亲话里的讽刺,戚少瑛微皱了皱眉,先是拱手一拜,随及启口道明。
“哼,你倒有心!我看是为这小姑娘罢!”重重地放下茶杯,发出清脆声响,崔秀玉再也不掩心中的怒火,双眸突睁,利箭似地扫过座下的两人,眼中有着严厉的责难。
似是习以为常,戚少瑛刻意略过娘亲精亮的眸光,仅是微微一笑,牵起掌中的柔荑,将璃儿拉前了几步,使堂上的娘亲好好看个仔细。
“娘,这位是璃儿,孩儿心属的姑娘。”他瞅了一眼迷茫的小脸,笑意是更深了。
璃儿、璃儿听这名,就想是个丫环似的下贱人。
听着儿子的这番话,杏眼一眯,加深眼尾的皱纹,崔秀玉这才仔仔细细地将璃儿打量一番,全身上下看个透彻,眉是眉、鼻是鼻,莹亮双眸透着纯真浪漫,有如樱桃般的红嫩小口,体态窈窕,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美人儿,莫怪儿子这般的死心塌地,光是那张娇艳的容颜,便是吸引着天下所有的男人,可目光巡到罗裙下,见着的不是预想中的三寸金莲,而是一双难上得了台面的天足。
紧皱的眉间又是积的更深,崔秀玉将视线移向儿子的俊容,看清了眼底浓郁的痴恋,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比之前更是难看几分。
“这是打哪来的乡村野妇?少瑛,你可别忘了咱们是何等的身分,怎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坐上少夫人的位置,就凭她,不配!”她闷哼了声,再次看了那双大脚,满眼不屑。
金莲小脚代表着姑娘的身世,唯有大户人家的千金闺女才有本事裹得上,所谓“裹小脚,嫁秀才,吃馍馍,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吃糠馍,就辣子”尤其越是富门人家的闺女脚板是缠的越发娇小,使其行路要人搀,不好出闺房,袅弱如露珠,风姿摇曳生。
“瘦、小、尖、弯、香、软、正”这七诀正是评断一女子的身家,崔秀玉美目一稍,再瞧瞧眼前的一双大脚丫子,肯定是个野丫头!
只消一眼,心里便了有底。
这样的姑娘哪里匹配的上他们戚家!要真是允了,摆明是让人笑话!
“娘,孩儿娶妻在于真情真意。”看透娘亲眼底的厌恶,戚少瑛急着开口,明白娘亲最为重视的是什么,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要的不过是名善体人意、牵动他心的人儿。
“你要娶她?行她是哪里人氏、父为何名、做些什么、在哪高就、身家是否清白?若你能清清楚楚地交代个明白,且和咱们门庭家世搭的上边,八字合了,体无咎言,我便让你娶她去!”崔秀玉闷哼一笑,一股脑儿地丢了堆难以答覆的问话,冷冷地睨着神情有些慌乱的戚少瑛。
戚府,容不下个来历不明的乡村野妇占去少夫人的头衔。只因,她没那能耐!
摆明的刁难,令戚少瑛接不出话,只能支吾再三,瞥向身旁的璃儿,眸光浓深,似在思虑,四周静悄悄的,柔情的目光不停在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游移,眸中的眷恋显而易见。
半晌之后,他这才抿抿唇,微叹一声:“娘,孩儿不重那些,孩儿仅想娶自个儿心爱的女人。”
“哼,说的好听!你不重,外头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紧,祖先颜面不得不顾,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坏了咱们家的门面,何况谁知晓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说不定正是哪个野女人的孽种,明明白白就是个狐狸精!”火气一上,崔秀玉大力一拍,腕上的金银镯子铃当作响,震翻了桌案的瓷杯,茶水流泄一地,不难想像此刻内心的怒火是有多么狂炽,拿指便咆哮怒吼。“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儿就是只狐狸呢?”掩唇惊呼,一语道出不为人知的身分,让璃儿好生佩服,杏眼微睁,惊喜地望着眼前的老妇人。
“璃儿,别瞎说!怎可说自个儿是狐狸!”闻言一听,戚少瑛连忙喝止。
璃儿不满地噘嘴,垂下眼,无趣玩着袖口绣花带,揪弄了好一会儿又觉厌烦,转而开始玩起自个儿的十指来,雪嫩如玉葱的小指扭成白玉小结,抿紧的唇渐渐浮上一抹微笑,满腔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此时已是烟消雾散,像是没她事地轻松由在。
“你少瑛,你听听!她自个儿都这么说了,还不是个狐狸精么!”崔秀玉大声地吼着,眼睛血红,闪着暴戾、几近疯狂的光芒,瞪向一双坦荡无悔的眸子,顿时气焰一消,大口地吐了一口气,只得罢口道:“总之,这门亲事没得说!”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休想进得了他们戚家门。
好说歹说,见成见已深,说什么都不得让步,浓眉紧皱,没了辄,戚少瑛只能使出最后一计,到了这关头,也不得不如此了。
“娘,这门亲怕您是不允不行了,孩儿和璃儿早是行过周公之礼,她已是孩儿的人了,您要是不允将她给赶出府,万一珠胎暗结,让孩子流落街头或是给夭了,您难道真舍得、狠心,无论如何,那孩子总是您的孙儿、戚家的后啊!”这番话如一锭响雷炸开了看似稍略平静的涟漪,泛起极大的波涛。
他一口气托盘而出,双目直视,神情坦然,倒是座上的崔秀玉听到后,整个人是呆住了,待心神拉回,随即胀红了脸,细长的冷眸洴出狂烈怒火。
“少瑛你、你非要气死我这老太婆不可!”怒不可抑地破口大喊,崔秀玉气的浑身颤抖,脸色死白,突地一口气提不上,猛烈地巨咳起来“咳、咳”岔了气,她一手捣着胸口,冷汗涔涔,吓得在旁的总管连忙递上巾帕、热茶。
“娘!”见着母亲的模样,戚少瑛不由喊叫出声,一脸担忧。
“甭叫!你心里头还有我这做娘的么!”喘了喘,缓过气,崔秀玉抬手一摆,双眼怒视,定在一张坚决的面容上,她拿起热茶小啜了下,长长地呼了口气,全身气力用尽,不禁虚弱地往后重重一瘫,四目相对,各自互不退让。
这厢吵的火热,沸沸汤汤,璃儿则是睁大着眼,默然无语,自方才被他那么一喝她倒也不插嘴了,干脆不吭一声地看着两人争的面河邡赤。
可天知道,她压根儿不晓得争吵的缘由是为哪桩,只当是人类的喜怒哀乐,正瞅着大眼努力学习。
沉寂了半晌,崔秀玉怒容渐收,微叹了气,再次问道:“好,你当真要她是罢?”
“请娘恩许,孩儿绝是非璃儿不娶。”唯有这事,他是绝不退让。
“行,可我有个条件。”揉着有些发疼的两穴,碍于儿子的固执,崔秀玉有些不耐,干脆言道:“第一,这小丫头仅能嫁予你当小妾,咱们戚家的少夫人绝不能是个不明不白的女人;第二,为娘的已为你订下门亲事,对方是苏州第一绣庄的方水莲,半月后即刻迎娶过门。”
“请娘退了这门亲事,此生此世,璃儿是孩儿唯一的妻。”
“荒唐!咱们纳采、问名都差人办去了,连人家都将聘礼给收了,这时要是退婚,那咱们还要不要脸在苏州生存,得罪了方家,对咱们是百害无一益,况商家最重信誉,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罢!”
“想让你身旁的野丫头入府,就得娶了方姑娘,要不就别想踏进咱们戚府一步。”面色一凛,内敛的精眸扫向戚少瑛,面色稍是和缓,毕竟是自个儿的儿子,崔秀玉倒也不想逼的太绝,盯着眼前极为相似的面容,语气不免有些放软地道:“这事为娘的也不逼你,仔细想想,你自个儿好自为之罢!”话语落定,即罢下走人。
事到如今,他还有的选么?眉头深锁,戚少瑛不由泛出一丝苦笑,握紧手中的柔软,不发一语。
被他这么一捏,璃儿只觉好疼,皱了皱眉,透过浓密如扇的羽睫倾头偷觑,小唇微张,想说什么,可在见着一张灰败绝望的脸庞,到口的话又是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粗糙厚实的手掌传来的热烫,染了她一身,粉嫩的俏脸微微泛红,小手被紧紧地包裹,十指不得伸张,她微微动了下,不是想挣脱,反是紧握,柔嫩的指尖贴住握不全的大掌,两相交缠,扭成一团。
感觉到她无言的安慰,戚少瑛抬起握得密不可分的双手,唇角微扬,略白的面容有了些许的笑意,大手一揽,他将她拥入怀里,汲取发间的清香,使力之大,像是要嵌进自个儿的身体,两相合一,这般的美好,他舍不得放手。
“璃儿,对不住”双眼一黯,靠在她嫩白的颈窝,他收紧手臂,将她结结实实地圈在怀中,轻柔的嗓音有着满心的愧疚。
不懂他为何道歉,依偎在他的怀里,小脸微藏,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围搂他的腰,天真无邪地倚着,轻轻地摇头,抬起黑溜溜的大眼,不解地道:“我不明白。”
微微地苦涩一笑。是呀,他的傻璃儿并不明白这是种负心,要是让她明了,便不会笑的如此无忧。可他倒希望,她是懂的,宁愿她对着他哭喊着负心、薄情,也不愿她笑着承受,因为这对她是不公平呀!
搂环着她,想开口言明,却又说不出口,梗在喉头,尖刺的难受,激烈的情绪,澎大的令心头几要承不下,是愁、是苦,千万种滋味混在一块儿,连他亦是理不清。
窝在她的纤颈子,怀抱她温香的身子,默默地,他幽幽叹息,回荡在偌大冷清的厅堂。
若行,他愿意就这样守护着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