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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投宝斗里
这里是名盛—时的风化区,这里夜夜笙歌,女人们个个妖艳动人的在夜里展露出最美丽的笑容迎接她们一天的开始。
她们妖娆多姿、巧笑倩兮,出卖的是笑容和肉体,不管是心甘情愿或者是万般无奈都没有什么差别。在灯红酒绿之间,人很容易迷失自己的本性,当泪水流尽的时候,一切也就变得麻木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初一和老张待在这个地方已经一个多月了“春美”这种普通名字在这里多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险攀种械恼掌坪跻卜5涣耸裁醋饔茫抢锏呐嗣歉龈雠ㄗ把薰雌鹄醇负跞峭桓鲅樱痉植磺逅撬?br>
他们在热闹的小巷子里找了个位置,每夜细细地观察往来的男男女女,那些总是在男人怀中的女人们,在刚入夜的时候是那么的美丽,可是几个钟头之后,却全都变了个样子,仿佛突然苍老了似的一就这样一夜一夜看着她们美丽、苍老、妖艳、憔悴
初一那双童稚的眼竟然也慢慢苍老了
“先生,擦好了,五块钱。”老张微笑地说着,顺手将口袋里的相片掏出来。“先生,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女人。”
男人丢下一张五元的钞票之后,草草地看了那张相片一眼。“没有。”
“喔”老张仍旧是僵硬地微笑着。“谢谢”
夜已经很深了。每天这个时候总是最热闹的时候,像某种高潮,但时间一过,场面就迅速冷清下来,他疲惫地底下头。
懊带初一离开这个地方了。好几次,他真的想就这样算了,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他心里越难过。就算找到初一的妈又怎样?他怎么可以让初一在这种地方长大。
初一越来越沉默,他看得出来这个地方让他觉得恐怖每天都有人打架闹事,每天都有喝醉酒的男人对女人动粗,女人们的样子,男人们的样子一全是人性中最丑恶那一面。
有什么理由他不能自己带初一?这孩子一出世就跟着他了,他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喂,擦鞋。”一个男人嚣张地将腿抬上老张的擦鞋台。“咦?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出来擦鞋?”他好玩地将自己的腿移个方向,移到初一面前的擦鞋箱上。“小表,你会擦鞋吗?”
初一点点头。“会。”
“好,你给我擦,擦得好的话老子特别有赏。”他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笑着,嘴里的槟榔咬得喀滋喀滋的,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这里每天出入的有钱流氓。他身边的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醉醺醺地挂在他的身上,衣服凌乱,露出雪白的躯体,她们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仍不停吱吱咯咯地笑着
老张犹豫了三秒钟,才将手中的相片交给男人。“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男子仔细地瞧着那张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的手摸过、有点肮脏的照片,他竟微微的蹙起眉。“喂,你看这像你们店里那个三八?”
其中一个女人迷迷糊糊地接过相片。“谁啊?”
“那个什么美的啊。”
老张和初一全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看着他们。
“喔春美。啊喔,是有点像”女人歪歪斜斜地笑了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过她那有这么年轻,老女人了。”
“是不是叫春美?”老张操着一口僵硬的台语问着。这是她以前的相片,你们认识她?”
“你是谁啊?找她做什么?”女人突然尖锐地笑了起来,看看初一。“喔!我知道。你是不是她的‘客兄’,带孩子来找她的是不是啊?”她笑了又笑,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那种女人你也要喔?”
老张愣愣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初一:“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初一冷着脸。“她说你是我阿妈的男人。”
“不是不是啊!”老张急急辩解:“我不是她的什么什么兄!”他挥着手,却找不出适合的解释。只好胀红了脸不理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们大笑起来。“我怎么知道她现在躺在哪里?”男人淫秽地笑了笑。
“反正不是在这里就是了。”
初一低着头,他们所说的话了全都听得懂,那种无比的羞辱和痛苦教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那她在哪里上班?”
女人微笑地比比后方。“那里啦!你去后面看有一家叫‘阿月酒店’的就是了啦!”
老张兴奋地点点头
“先生,擦好了。”初一低低地说着。
男人蹲下身子,将初一的脸握在粗大的手里看个仔细。“你就是春美的儿子喔?长得不错喔!啊你老仔是谁你知不知道?”
“哎哟!他怎么会知道啦!般不好连春美自己都不知道哩!”女人们夸张地笑着。“谁会知道这种事”
男人邪邪地笑了笑。“说不定是我喔”他斜眼瞧着初一。“来!叫一声阿爸,我给你十块!”
“先生”老张焦急地将初一的脸救出对方的掌握,他勉强地笑着“不要开玩笑了”
“关你什么事!”男人粗鲁地一把推开他,紧紧拉住初一。“叫啊!”“对啊!叫嘛!叫啊!”女人们兴奋地起哄!
初一突然用力推开他。“我不要!”
“操!你”“先生!”老张挡在孩子的面前。“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你走开!”男人发起脾气来。“我叫他叫他就得叫。快点叫,要不然我给你吃一顿粗饱。”
初一无畏无惧地瞪着他。“我就不叫。”
“啊你欠打。”男人生气地挥拳,老张一个闪身,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老张!”初一吓了一大跳。“老张!”
“我没事”
“算了。”女人突然觉得无趣似的。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打的?反正他也打不过你。我们走了。”
男人狠狠地吐了口槟榔汁;“我操。”
“等一下。”初一大叫。
“初一”
“怎么?肯叫了是不是?”
“你还没给钱。”初一瞪着高大的男人。“五块钱。”
男人讶异地看着孩子,突然咧开嘴,大声笑了起来。“好小子有种。”
他掏出几张钞票塞在初一的手里。“算是我赏给你的。”
他们走了以后,初一静静地扶起老张,小嘴紧紧地抿着,泪水已经含在他的眼里
“初一”老张,心疼地看着他。“我们”
“我们回去好了广初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明天再去找我阿妈。”
“初一”
他什么也没说,小小的身子背起擦箱往前走。
也许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可是现在知道了。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屈辱每天都有。
他又能有什么选择?
口口口
初一坐在“阿月酒馆”的正对面。一大早的街道看起来就像那些女人脸上的残妆似的无比狼狈。她们现在都还在睡梦中自己的阿妈就在这个地方
“初一,初一。”老张慌张的叫声远远地传来。“你在哪里啊?初一”
初一抬起头,他的眼里有一丝茫然,酒馆的招牌已经斑驳了。在这个地方,他将要如何过日子?找到亲生母亲的兴奋早已经消失了。在这里,他是不是每天都要像昨天那样被讥笑?他的父亲是谁?
老张的叫声还在大街小巷中回荡为什么老张不是自己的父亲呢?他宁可当老张的孩子也不要有个像昨天那个男人一样的爸爸。
泪水静静地滑下他的面孔。阿婆曾经说过:“一人一款命,好坏天注定”阿婆苦命一生,可是她没听她怨过什么,她总是尽力让他过得好,尽力不让他吃苦受罪。
那一夜,阿婆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哭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他不是也答应过阿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坚强的过下去吗?阿婆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有信用才不会让人看不起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将背脊直直地挺了起来。
他一定要勇敢,不可以让阿婆和老张替他担心。
“初一。”
“我在这里。”他回头朝声音的来处喊着:“这边。”
老张焦急的身影很快出现,他的眼睛黑了一圈,那种神态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出来了?我以为你不见了,害我好着急。”
“我睡不着,所以就出来找这里。”初一指指前面的招牌。“我想早点过来。”
老张在孩子的身边坐下。初一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他叹口气,拍拍他的肩。“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你阿妈不想要你,‘还是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回西门町去好不好?”
初一静静的看着那招牌几秒钟才开口:“我阿婆希望我和我阿妈在一起的。”
“你阿婆是担心没人照顾你,可是我可以照顾你?险盼1012a似鹄础!澳闶俏业耐降苈铩!?br>
初一低下头。“隔壁的阿婆说我不可以拖累你,他们说你已经快要娶新娘子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人家就不要你了。”
老张讶异地看着孩子,初一所懂的事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多。有时候很难相信他还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如果她不要你,那我娶她做什么?”老张拍拍胸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的女人会是什么好女人?”
初一笑了笑,听他们说,老张是找了好久才找到有人肯嫁给他的,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没什么钱,像他这种老芋仔本来就没什么人肯嫁,更何况是像他这样以擦鞋为生的。
“初一,你放心吧。”老张安慰地看着他。“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没关系。”初一抬起头,坚强地微笑。“反正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万一我阿妈真的不要我,我也可以擦鞋,现在我已经会自己赚钱了。”
“傻孩子。”老张欣慰地笑了笑。你明年就要上学了,你不是一直想上学的吗?如果没人照顾你,那你怎么上学?”
初一还没回答,对面酒馆的门就开了,一名大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初一拉拉老张的衣袖。“有人出来了。”
老张连忙站了起来。“等一下。”
男人睡眼惺松地看着他。“干啥?”
老张僵硬地笑了笑。“借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春美的女人?”
他掏出照片交给他。“我们是来找她的。”
“春美?”男人看看照片,狐疑地瞧着他和初一。“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他儿子。”初一突然站出来大声地说着。
“儿子?”男人蹬大了眼睛,怪异地看着初一。“你是春美的儿子?”
初一点点头。“我要来找她,是我阿婆交代来的。”
男人愣了三秒钟。“你等一下。”他转身朝门里大叫:“春美,春美啊,你儿子来找你了,春美。”
“叫什么叫,叫魂啊?”门里的人纷纷破口大骂:“春美,起来,吵死了。”
初一紧张地揪着老张的衣袖,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过于几分钟,门里出来了几个女人
“做什么?大清早吵什么吵!”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撑着一脸残妆愤怒地吼道:“什么事?”
“不是,妈妈桑你看他们。”男人连忙比比老张和初一。“是他们说要找春美。”
“找春美做什么?”
“那个孩子说他是春美的儿子。”
老女人这才睁大了眼睛。“儿子?”她打量着初一和老张。“春美什么时候有个儿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谁呀。”里面又出来一个女人,她披散着头发,邋遢地边走边骂着:“吵死人了,我昨天搞到早上才‘睡的”
“喂,春美啊,你儿子来找你了。”
初一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一这就是他的阿妈?她眼睛浮肿,披头散发,脸上的残妆未卸,那个样子活像个邋遢鬼。
女人愣愣地看着老张身后的孩子。“我儿子”
“怎么?连你自己有没有生过小孩你都忘了?”妈妈桑厌恶地瞪着她“醉过头了你。”
初一鼓气勇气站出来,瞪着眼前的女人。“阿婆死了,是她叫我来找你的。”
口口口
他的母亲是个酗酒的女人,酒精腐蚀了她的每一条神经,不筲是白天或黑夜,她的身边永远少不了酒瓶。
初一看着她每天夜里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拥抱,打情骂俏,出场或者就在酒馆后面小房间里亲热一—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孩子守在酒馆的门口,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任人打骂,老鸨对他虽有一丝同情,却有更多的厌恶。
在这种逢迎卖笑的场所坐着个大头似的孩子像什么样子,管区的警员来过许多次了,因为初一,所以“阿月酒馆”显得特别的突出,可是初一坚持不肯到后面去,那里总有着女人的呻吟和男人放浪的声音他厌恶、憎恨听到那种声音尤其是当春美待在那里的时候。
春美几乎不曾和自己的儿子说过话,她有时会给他一些钱,夜里,初一就睡在酒馆后面的小杂物间里。女人们对初一的存在充满了好奇,可是春美却不肯多说一个字,当然对初一更是绝口不提。
初一渐渐明白,她根本不要他,如果他没来找她,那么她会将他彻底忘记。
“初一,你到后面去可不可以?”老鸨厌恶地踢踢孩子的腿。“你挡在这里我怎么做生意?”
初一抬起头。淡淡地看下她一眼,他将腿收回来紧紧抱在胸前,却丝毫没有移动的打算。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老鸨气愤地低吼起来、四周人来人往,看着别家酒馆门庭若市,而自己的酒馆却冷冷清清的就叫人生气。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知道她这里有个孩子,更知道警察只要来临检一定不会放过这一家,他们当然不敢来“死到后面去。”
初一只是低着头无视于她的叫骂,他静静地缩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觉。
“春美,春美,你给我死出来。”老鸨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出来。”
保镖粗暴地将初一从地上揪了起来。“叫你进去你是没听到是不是?一定要我揍你一顿你才高兴吗?”
春美冷冷地倚在门边:“是又怎么样?”
“你自己看看。”老鸨愤怒地叫嚣着:“这个死孩子就挡在这里,谁还上门,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叫他进去他也不听,你带个孩子来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他这个死样子我们大家都不要活了是不是?”
春美将保镖手上的初一拉过来,那种眼神近乎怨毒。“进去。”
初一动也不动。
她冷冷地笑了笑。“不进去是不是?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她扬起手,啪地一巴掌打在初一的脸上“进去。”
初一抬起脸,清晰的五指印啊在他小小的脸上,他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来。“我不要。”
啪又是一巴掌。她竟然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自己的孩子。“你不进去我就打到你进去。”她随手抓起门边的扫把猛力朝他头上一敲。
初一痛得跪了下来却没掉半滴眼泪。
“春美。”里面另一个女人冲了出来,用力夺走她手上的扫把。“你做什么?他是你儿子,你这样打不怕把他打成残废?”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却无视于其他人的眼光,借着几分酒意将心中的愤恨全都宣泄出来“打成残废最好,这种孽种留着也没什么用,他就和他那个死没良心的老子一样,我看了就讨厌。”
初一抱着自己的腿,努力站起来,抬起头瞪着自己的母亲。“那你为什么要生我?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你还说。”春美极端愤恨地扬起手打得他的脸偏向边“你以为我喜欢生吗?如果不是你阿婆死都不让我打掉你,我早就打掉你了,还轮得到你现在说话。”
“春美。”女人拦在初一的前面,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你跟孩子说这睚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把他给我好了。你不要我要。”
“阿嫒,你是疯了是不是?”旁边的女人们焦急地拉住她。“你自己家里四个都养不活了,还要养别人的孩子?你别傻了。”
“我就是看不惯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生了人家,不养也就算了,还打成这个样子,早也打晚也打,这个孩子早晚会被她打死。”
“你要?”春美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啊,给你,只要不要再让我看到他就可以了。”她说完,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便转身走了进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再看了,各人去做各人的事。”
老鸨挥挥手将所有的人挥走。她心里有些不忍,只好拿出五块钱塞到初一的手里“别哭,去买糖果吃。”
初一垂着头,什么话也投说,甚至不肯在人前落下半滴的泪水,他紧紧的握住那张五块钱的钞票总有一天,他会拿更多的钱砸死这些吸血鬼。
“初一,痛不痛。”阿媛心疼地轻轻抚着他青紫的腿。“你阿妈是喝了酒,心情不好才会打你的,你不要跟她计较。”
“她根本不想要我”初一轻轻地说着,声音忍不住哽咽。“她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她怎么会不要你?没有哪个做人阿妈的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她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说这种话的。”阿嫒安慰地拍拍孩子的肩。“我知道你阿妈对你不好,可是她心里还是要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阿嫒,进来,客人在找你了。”
“喔。”她回头答应了一声,从身上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初一的手里。“不要难过了,等过几天你阿妈心情好一点,我会再跟她说好不好?”
初一没有回答,阿媛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回到屋子里去。
周围仍旧是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们到这里来是寻欢作乐的,并不是来同情或探讨这里有些什么样的故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多久了,只记得老张走了之后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保镖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扔到墙角去,黑暗的角落里再没有人会看见他的眼泪
他的双手捂住嘴巴,狠狠地抽泣着
身上的伤口或许会有好的一天,可是他心里的伤却永远都好不了了
他再也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他没有阿妈,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口口口
“春美,春美啊。”大清早,阿媛的焦急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酒馆,她匆匆忙忙地推开她们所住的狭小房间,将宿醉未醒的春美拉了起来。“起来了啦,你儿子不见了,你还有那个心情睡觉。”
春美微微睁开浮肿的眼睛,不耐烦地:“小孩子出去玩有什么要紧的?你家的孩子从来不会出去玩吗?”
“初一不是出去玩!他走了。”
“走?”春美冷冷地笑了笑,继续闭上眼睛睡觉。“走去哪?他才几岁?”
“我是跟你说真的。”阿嫒气急败坏地再度将她拉起来。“他真的走了,我刚刚去看的时候,他的东西全都不在,他一定是一个人跑了。”
她这才坐了起来,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一个人跑了?”
“对啊。”阿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还那么小,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赶紧出去找。”
林春美面无表情地“找?去哪里找?他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阿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春美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的。她虽然酗酒、好赌,可是并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女人,更何况那是她的亲生儿子“春美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初一是你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她坚决地打断她,躺下身体睡她的觉,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春美。”阿媛忍无可忍地一把将她揪了起来。“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是不是个女人?我生眼睛以来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妈妈。初一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是你却当他像仇人一样看待。他跑了,你一点也不在平,你这算什么妈?”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推开她的手,转个身当她不存在。
“你”“好了。”其他的女人轻轻地拉开阿嫒。“你不要再说了,春美她自己有她自己的打算。”“什么打算?”阿嫒气得脸都青了“我看就算初一死在外面她也没打算替他收尸。”她挥开她们的手。“你不去找我去,等我找到了初一,就当是我生的,”她话一说完,便冲了出去,留下议论纷纷的女人们和冷漠不语的春美。
“春美,你真的不去找初一?”女人们轻轻地问着。
她仍然没有回答,背对着她们的身体僵硬地躺着,脸上静静地落下两行泪水
她这一生已经注定了要当个失败的女人了。她不孝、无情、嗜赌、嗜酒,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一生毁了,初一跟着她会有什么前途?
看着初一那张和他父亲那般神似的面孔,她永远忘不了那种憎恨,她无法克制自己心中那股怨恨。
她当然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怎么能够忘记那种恨意?
与其让初—跟着她吃苦受罪,不如就让他去吧心里满溢的爱和痛苦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
她又何尝愿意?但是她已经无法可想了。
泪水泛滥了她的眼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又能说给谁听?
初一她早已失去的儿子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