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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说,萱娘心里还是打点着,万一宋老大又似以前般泼皮,重新来上门吵闹,暗地里叮嘱奶妈和跟着玖哥的小厮,轻易别把玖哥放出去,看门的那里自然也叮嘱了,若是宋老大再来,或是在周围转悠,定要速来报了。
一直到了年下,宋老大都没再来,萱娘虽稍稍放心,打点东西过年,只是这边的心事稍微放下,李成那头一直没音信,不免又让萱娘担忧,特别是昭儿虽乖巧,但偶尔也会问出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时,萱娘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此时银钱事是小事,若昭儿没了爹,萱娘不免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了。
只是萱娘的心事也没个人去说,刘姨娘虽是个温柔的,却是个没主意的,小喜还是正当年的姑娘,平日里帮着萱娘,也够累的,自然也不能说,只有娘家大嫂来的时候,萱娘能稍吐一二,却也不敢全吐。
罗大嫂却是极喜欢昭儿的,上次来见过,见昭儿嘴甜,人又长的乖巧,暗地里问过昭儿的生辰,和自己的儿子是上好一对夫妻,早存了心思,此时听的萱娘说,怕李成有个不测,萱娘没了娘又失了爹,却是可怜,眉头一皱,笑道:“小姑,一来他们做客的人,出去一年半载也是有的,二来设或真有个不测,我却有个法子。”
萱娘听了,看向大嫂,稍一思量,想起罗家的侄儿来了,这孩子今年八岁,是自己大哥和大嫂的心尖,大嫂又这般喜爱昭儿,不由坐直身子:“难道?”
罗大嫂却也知道自己小姑是个玲珑人,笑道:“小姑,知道你是个七窍心肝的,我也不瞒你,设或他真有个不测。就想把昭儿抱到我家,给我家明哥,做个媳妇。”萱娘摇头:“不妥,大嫂,若他真有个不测,此事是因我而起,定要当女儿相待,等再过几年,她大了,派人再去宁波,打听有甚亲眷,没有了,方好说这事,她家也是世代经商的,这样人家,襁褓中注下的姻缘也不在少数。”
罗大嫂面红一红,握一握萱娘的手:“真是小姑想的妥当。”萱娘笑笑,问道:“大嫂,这里既请了先生,为何不把侄儿就送来附学,反去别地学了?”罗大嫂嗔怪的看她一眼:“方说你灵巧,你又来,虽说现时分了家,却是你大房二房,随时虎视眈眈,我多来了一两次,那不好听的话就传出去,说你贴补娘家,明哥送来这里上学,岂不正落了把柄?”
萱娘想起大宅里大爷二爷两家人,不免又是一阵烦乱,本以为离了他们眼,自己分股产业,虽吃亏些,却也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少些纷扰,谁知先是二房的收买了自己身边人不说,又前些日子,遣李成出去做生意,这大房的派人来送新鲜果子时,话里话外,只是自己拿银钱出去给外人使,都照这样,铜铸的家私都不顶用。
萱娘揉揉额头,懒懒的道:“大嫂,他们爱说,由他们说去,身正不怕影斜。”罗大嫂却也知道陈家人多嘴杂,饶是自己家小姑是这般,有时也会吃些暗亏,又拍一拍她身子,却不说话,萱娘自己过了一会,直起身子道:“随他们说罢,只当耳边风,我倒要看着他们一家家都倒了去。”
罗大嫂见萱娘自己又好了,点头说:“二房瞧那架势,只怕撑不了多久,但是大房,就说不定了,天不收,就你大伯速死,你大嫂当家,天要收。”说着看眼萱娘,萱娘笑了:“也不过说来耍的,爱收不收,我且好好把家业整顿是正经。”
姑嫂正在说话,刘姨娘走进房来,先端正给罗大嫂行礼,才对萱娘笑道:“奶奶,饭已经齐备了,还请去用饭。”萱娘起身,招呼罗大嫂去用饭。
因临近过年,席间不免说些过年要备的礼,因在孝期,各项礼都减省了,饭罢又坐了会,罗大嫂也就辞去。
萱娘和大嫂说说,心里也舒坦些,备了各样过年的东西,收拾过年,今年虽说是在庄子上,又在孝期,对联,灯笼都没贴,但比起去年,那用不丰盛的菜做的年夜饭,还是好了许多,萱娘趁了兴致,也做了道鱼出来。
留哥早就迫不及待的先夹一口,放到嘴里,嚼几下,想吐又不敢吐,只是偷眼看萱娘,萱娘噗嗤一笑,用筷子敲他的头:“傻孩子,这是醋鱼,你平日是从不吃酸的。”留哥的嘴都要翘到天上了,看眼娘就低下头,嘴里嘟囔着:“娘也不早说。”
英姐在旁边叫起来:“哥哥,娘还没说,你就吃了,怪不得娘。”萱娘捏捏英姐的鼻子:“还是英儿最乖。”饶是玖哥少年老成,瞧见这样,也不由笑了出来,萱娘看眼玖哥,拍拍他的肩:“这都是一家人,又是过年,可别再摆哥哥架子出来,一家人说说笑笑,不很好?”
玖哥急忙站起,对萱娘一揖:“儿子遵娘的教导。”萱娘看他一眼,佯装生气:“可又来,既这样,还这般拘束做甚?”玖哥忙坐下,脸上却有未消的红晕,刘姨娘依然在一旁温柔的笑,昭儿坐在一旁,安静吃饭。
萱娘看见昭儿,又想起她爹,心里暗自又叹了一口气,却把她拉过来,问她喜欢吃甚么,亲自给她夹菜,英姐本在刘姨娘怀里,见萱娘这样,忙下了地,就钻到萱娘怀里:“娘有了昭儿就不要英儿了吗?”
萱娘点点她鼻子:“要,你比昭儿大一个月,可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英姐听了,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给昭儿:“妹妹你吃。”
萱娘和刘姨娘对看一眼,不由都笑了,这时王大气喘吁吁进来,慌忙给萱娘行礼:“奶奶,李兄弟有信来了。”
听的李成有了音信,萱娘的心,这才落了,昭儿正在和英姐谦让,听到自己爹爹有信来,抬起头来望萱娘,萱娘顾不得这满桌子的人,急忙和王大出去了。
堂前却站了个陌生人,雨伞衣包都没放下,正在堂前踱来踱去,萱娘虽着急,却还是扬声道:“怎的没人招呼茶水?”王大摸一摸额头的汗:“奶奶,小的却是听的有李兄弟的信,就急去请奶奶。”说着就招呼小厮上茶。
来人却早就道:“不消得,还要回家过年,只把信交了便走。”说着就从包里取出一封书信,萱娘谢了接过书信,未及看就见来人匆匆要走,忙唤王大封二钱银子的谢礼,来人也不推辞,接了谢礼,拱手道别。
萱娘这才拆开信,见信里说李成寻的一个当时的好友,这人却是惯走海路的,力劝李成去海路走一遭,说货物到了吉零国那里,有十倍的利息,那边的货物,再到这边,也有十倍的利息,获利甚大,虽吃些辛苦,也甚值得。
李成向他贷了一百两银子,办了些丝绸茶叶的货物,年也忙不得过,在上月十五就乘船先去泉州,从泉州再搭海船出海。
信上还道,自己也深知海路险恶,若有不测,那一百两银子,还烦萱娘代还,也请照顾好昭儿。萱娘看到这里,真是旧愁方去,又添新忧,思虑了半日,把信收好,回转房里。
房里却停了吃饭,都眼巴巴看着萱娘,萱娘笑一笑,先对昭儿道:“你爹没事,只是在外面做生意忙,要等到开了春才回来。”昭儿听得萱娘这样说,虽没见到爹,却也点点头,萱娘上前拿起筷子,招呼他们道:“都吃,今日是过年,等吃了,却要守岁。”说着看眼留哥,语带嗔怪:“去年却是你闹的,岁都没守。”
留哥摸摸脑袋,呵呵一乐,一时饭毕,小喜带人收拾完了东西,却转到正堂里来,正堂里此时重新又笼了火盆,点了几支烛,也没分什么上下,沏了茶水,摆了果子等物,留哥的奶妈邓氏也是个喜欢讲古的,也在说些故事。
大家说说笑笑,倒也十分热闹,交过岁,玖哥带着弟弟妹妹们给萱娘磕了头,刘姨娘也受了半礼,下人们在王大的带领下也行了礼,萱娘散了压岁钱,却也不多,不分大小,一人五钱银子,二十来口人,也花了萱娘十两银子,却瞧见老少都是一脸笑意,萱娘也感到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