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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话也罢了,这话却是萱娘从不爱听的,她把英姐抱在怀里,英姐缓了过来,只觉得脚一阵阵的疼,搂住萱娘的脖子,只是撕心裂肺的哭,萱娘再是个刚强人,也一阵鼻酸,掉下泪了,刘姨娘满眼是泪,使手去拉萱娘的手:“奶奶,使不得,这大脚姑娘,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萱娘怒极,抱着英姐,手不好动,冷笑道:“人活这一世,笑话的多了去了,这样就禁不住吗?你是她亲娘,听了这哭,怎的不心疼。”这一句说出,刘姨娘的泪,滚瓜样的落下来,哭道:“奶奶说的,自是不敢驳回的,只是奶奶,这疼了一时,那一世也就好了,若放了她这一时,只怕一世都不安宁。”
萱娘见她哭的伤心,心里也明了这世人眼里,确是有些轻狂儿,以女子足大足小来断人的,刘姨娘这般说,也是常理,顿了一顿,才轻叹道:“这男子若嫁的好,也罢了,若嫁的不得,还不如在娘家养了一世。”刘姨娘听了这话,瞧见自己一双尖尖小脚,当日也是叔洛爱的,却终只是做了人的妾,心里酸楚,一来自伤,二来伤女,那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王婆子见哭的这般热闹,左右为难,半天才上前问萱娘:“奶奶,却是姐这脚。”萱娘还没说话,刘姨娘抬起头来,眼里点点泪光,脸上道道泪痕,煞是可怜,萱娘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罢,自己虽是嫡母,这刘姨娘却是她生身之母,若真阻拦了去,到时自己也不好做,长叹一声,却想把英姐抱给王婆子。
英姐刚刚哭了停歇,就见王婆子伸手来接,慌得死死抱住萱娘的脖子,头摇的更急:“娘,我不裹脚,我不裹脚。”萱娘的眼泪掉到英姐的脸上,用自己的脸贴一贴她的脸,哑着声说:“英姐,娘是不愿你裹脚的,只是你姨娘。”
英姐又回头看着刘姨娘,声音哭的嘶哑:“姨娘,我不裹脚。”刘姨娘也只得英姐这一个女儿,平时宠爱得似掌珠一般,今日听她哭的这般伤心,怎的不心疼,又被萱娘说了几句,想来这小脚也没甚用,定了定心,就对萱娘道:“罢,奶奶,英姐既吃不得这苦,也就罢了。”
说着用手去摸英姐的头:“英儿,你日后成了大脚,可怪娘今日狠不下心。”说话时候,眼泪也落到英姐脸上,英姐孩子家,听的不给自己裹脚,不受苦痛了,哪想到长大后旁人的说话,只是点点头。
王婆子见用不到她了,嘴一撇:“奶奶,可不是小的在这说甚,姐若是那庄户人家的女儿,不裹脚,也没人说甚话,陈家也是大户,怎能出不裹脚的女儿?”萱娘把英姐抱给刘姨娘,面罩寒霜,啐了王婆子一口:“呸,陈家能娶大脚的媳妇,出个把不裹脚的女儿,又有谁会来说淡话?”
王婆子被主母骂了,自然不敢还口,却还是低头头,小声的说:“娶媳妇,自然是奶奶做主,只是这嫁姑娘,却有好些妨碍。”萱娘皱眉,这王婆子说的也是实情,刘姨娘放软的心,此时又硬起来,看眼萱娘,正要说话。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奶奶,何不学宋人之法,用布裹脚,日夜不放,这样姑娘也不受罪,脚也不甚大。”众人抬头望去,见说话的是李成,他规矩立在门口,手里还牵着昭儿,想是方才英姐哭的凶了,昭儿见她们乱成一团,这才去叫了自己的爹来。
萱娘细一想,平日看闲书时,也见过这法子,只是一直不在心,今日李成这一提醒,却也想起来了,笑道:“李管家这法子却好,只是旁人知道的也好,更何况你一个男人?”
李成依旧立在门外,微低了头,一副恭敬样子,见萱娘问,只是笑道:“素日我家也是这般,家祖在时,尝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似缠足这般,随意折损,甚是不公,只是这世人却以足大足小来轮,难塞悠悠之口,这才学了宋人的法子,只用白布包脚,虽不能似平时缠足的那般瘦小,却也不甚大。”
萱娘听了,摸一摸英姐的头:“好英儿,就用李管家的法子。”英儿听的不把脚给折了,只是用布包好,虽闷的慌,却不受苦,也点头应了,萱娘这才命王婆子把英姐的脚带解了,重新洗了,换布包好。
李成见没有他的事了,给萱娘行礼,自行退下,还没走出,就听见传来这样一声:“哟,这青天白日的,一个大男人都跑到内宅来了,却是成何体统?”萱娘听声音甚熟,却是二奶奶的声音,刘姨娘感到奇怪,怎的二奶奶来了,王婆子手里在忙,心里可是咯噔一声,怎的二奶奶来的这般快速?
萱娘看一眼英姐的脚,却是那三跟脚趾被弯向一边,此时要把她掰直,英姐吃疼,紧紧拉住自己衣裳,萱娘自然不好出去,只是示意刘姨娘去迎,只是刘姨娘还没起身,随着环佩叮当之声,二奶奶就进了屋。
屋里众人忙给她行礼,二奶奶见王婆子正在给英姐裹脚,理了下手里的帕子,哼道:“这裹脚受下疼,日后的受用不尽。”萱娘此时只顾着安慰英姐,那顾的上她,只是嘴里含糊应道:“二嫂说的是。”
刘姨娘招呼二奶奶坐下,小喜上茶来,二奶奶接过,喝了一口,才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把茶碗重重一放:“三弟妹,别人说你在庄上养汉,我还不信,谁知今日一来,却见弟妹不分内外,我这才信了。”
萱娘此时把英姐安慰好了,唤个丫鬟来把她抱回房,昭儿也就跟着她走了,这才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二嫂说的,我却不知?怎么就不分内外,怎么就在庄里养汉了?”
二奶奶本是外强中干类的,平日口舌上,是说不过萱娘的,此时却当拿住了她的软处,指着李成就道:“这成年的男子,还到了内宅,这却是谁家的规矩。”萱娘忙碌半日,有些渴了,端了茶在饮,听见二奶奶这话,心里轻叱,连来找麻烦都说不出几句硬气话来,实在是。
面上却没露出来,看眼李成,李成方才却是想走,只是被二奶奶带来的人拦住,此时尴尬的站在外面,面孔都红透了,萱娘微笑,把杯子放下,手支住下巴,看向二奶奶,眼里可全是笑意:“二嫂说的,我要养汉,却也要人证物证俱在?”
说着摊开手,对二奶奶道:“人证呢?物证呢?二嫂却是拿出来啊?”二奶奶脸一绷,没想到反被萱娘将了一军,虽有个把人向自己通风报信,却难道此时说出来?萱娘见二奶奶说不出话,起身到外面,对被拦住的李成道:“你且自去做事。”
李成瞧一眼那些拦住他的人,萱娘在陈家掌家数年,虽现时分家单过,余威尚在,她眼睛一扫,那几个婆子怎敢再拦住李成,都让开了。
二奶奶此时醒过味来,忙的出来,只是她是小脚,走的急了不免有些要倒,扶住门框道:“三弟妹,你这般袒护一个下人,说出去,谁都不信。”萱娘回头轻笑:“二嫂这话说的,我们做上人,难道刻薄下人才是理了,都照了这般,那谁还肯做事?”
二奶奶面皮红了红,心里暗骂,没想到这萱娘,嘴头还是这般厉害,自己今日却是来抓奸的,无丝也要弄出有线来,站直身子道:“三弟妹,那些闲话,说它做甚,只是你养汉这事,却不是一人说起。”
萱娘头微微扬起,看向二奶奶,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看在二奶奶眼里,却是有些刺眼,她正待说话,萱娘脸上的笑意一收:“二嫂,人证物证?若缺了这任一样,也休怪做弟妹的,却请族里长辈来说理。”
二奶奶知道口舌是说不过她了,心一横,就往背后叫王婆子:“你还不出来,却是在我面前怎么说的?”萱娘见王婆子畏畏缩缩出来,心里暗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二奶奶,王婆子来到她们面前,不敢抬头看萱娘。
二奶奶急得使手去拉王婆子的衣裳:“你前日遣个小厮来找宋妈,宋妈回来和我是怎的说的,你全忘了不成?”王婆子此时的嘴,就似被鱼胶粘住,若要说,得了二奶奶的赏,自己丈夫那头不好交代,若不说,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二奶奶也不是甚好惹的,只是左右为难。
萱娘见这般,冷笑一声:“二嫂,这要找人通风报信做眼,却也要寻个好的,似这般拿不出手的,二嫂拿来何用?”二奶奶听了这话,脸皮更是涨的通红,把王婆子推一把:“怎的这般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