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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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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朝天望去,祁天寒有些心神不宁。

    这烈阳移得还真慢哪,这般龟行,要到何时才到正午时分?

    他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

    洪骅看出了他的分心,轻咳了咳,拉回他的注意力,似笑非笑的重复着之前的话题。

    果然,祁天寒的注意力集中了。

    “不是同伙?”他微讶。

    “没错。”

    “查出是谁指使的吗?”

    “一帮人是赵金荣买的杀手。”

    “意料之中。”无奈的喝口茶,他再问:“那另一帮人呢?”

    “尚未查出来路。”

    这又让祁天寒面露惊诧。

    “查不出?”

    “全都是生面孔,得花上一些时间。”依他推测,八成是从大漠请来的。

    闻言,祁天寒沉吟,没作声。

    洪骅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也是他手底下最顶尖的探子,机敏能干,身手更是了得,那天,他会落单,进而着了那伙人的道,是因为他将洪骅支开,要他摸清楚胆敢在他背后扯造船厂后腿的人是不是赵金荣。

    而洪骅虽没来得及与他并肩抵抗,但他达成任务,也一并揪出袭击他那伙人的底。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那逃诼上他的竟是两伙人,互不相识,可目标皆是他。

    “主子,你认得他们的招式?”

    “不,一招一式全都陌生得很,下手却够狠厉。”他摇头自嘲。

    “我呢,只得孬样的逮了个机会落荒而逃。”

    背上的伤口得再过几天才能愈合,热痛虽然不再,却騒騒痒痒,难受得很。

    “那是自然。”跟他交情已深的洪骅冷笑附和。

    “谁叫主子落了单,以致孤掌难鸣呢!”

    祁天寒不会听不出他的嘲讽,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是我大意。”

    “主子知道就得了。”

    他依然是那副冷笑。

    那天,他根本就不赞同主子的主意。

    出门在外,尤其他们这趟南下也没带帮手,就他们两人,一分散,更容易遭人突袭,更何况他们压根没料到会临时多了另一伙人搅进来惹事。

    无论主子的身手再如何了得,也难挡蝗蚁般的敌手连番突袭呀!

    “你的笑容令我汗颜。”像是讥他活该被砍。

    “还有没有隐伏未出的角色?”

    “你嫌他们人不够多?”

    “我只担心自己的命够不够硬呀。”不经心地朝高悬的烈日投去一眼。“真没想到,我的项上人头这么多人想取。”

    难怪那天尽管他奋力击退了许多人,还是寡不敌众。

    “主子,你的项上人头的确值钱。”

    祁天寒立即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赵金荣又提高价钱了?”

    “主子聪明。”

    笑了笑,他将凉茶注满空杯,顺便也替洪骅斟满。

    若他没猜错,那帮生面孔铁定是来自大漠的杀手,洪骅也一定心里有数,能让一干高手千里迢迢赶到江南杀人,这赏金之高,可想而知。

    即使洪骅没挑明这点,他也约莫揣测得出。

    饮口茶,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赵金荣的手头不是挺紧的?”

    “赵家在周转上的确是出了大问题。”

    “看来他快狗急跳墙了。”他前些时候的策略奏效了。

    “可不是吗,所以他更觊觎主子造船厂的生意呀。”

    洪骅也不催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安心剥着那盘红泥花生。

    祁天寒的心情的确是挺复杂的。

    赵金荣视他为眼中钉,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祁家堡是塞北的第一大堡,或许该说,这个荣称已然失而复得。

    凭借着先祖的偌大遗业,祁家堡的势力扩展得相当迅速,然后,成功的开采了数座矿山,几座颇具规模的冶铁场包奠立了祁家财富的根基,直到二姨娘赵敏芬嫁人祁家,不到十年,一切的荣景逐渐成了镜花水月。

    对于祁家老爷看上大女儿,赵金荣没挣扎多久,就允了这桩年龄差距甚大的亲事。原本,他指望精明干练的女儿能暗地牵制祁家扩展生意的脚步,甚至乘机斩断祁家的财路。

    而赵敏芬也几乎成功了。

    曾有一度,祁家堡的各项生意岌岌可危,老爷子更因此而一病不起,拖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当时,未满二十的祁天寒硬扛下了这个重担。

    将近十年的勤奋经营,凭着他不服输的毅力与独到的经商眼光,祁家堡在他的努力之下重新展耀光芒。

    他知道这一、两年来,赵金荣处处找他麻烦。甚至到了欲杀他而后快的地步,着实惹恼了他。

    若不是当年允诺过只剩一口气的爹,不到忍无可忍,他绝不对赵家大开杀戒,否则,赵家的生意早就没了。

    对于赵金荣的得寸进尺,他姑且再忍忍。复仇的网若收得太快,还有啥乐趣可言?但,另一伙杀手是谁找来的?

    除了赵金荣,还有谁这么想要他的命?

    专心过滤着心中的嫌犯,祁天寒的神情已见凝重,半晌,眼角瞥见洪骅悄然起身,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你要上哪儿?”

    “四处晃晃。”

    四处晃晃?“怎么,又有岔子?”

    “不,有人找你。”

    是谁?

    洪骅的身影才退开几步,随着一串快步声,淡淡的沁凉橙香飘进他的鼻梢,他情不自禁的放柔紧凛的神情。

    原来是沐心到了!

    沐心的脚步总是轻盈明快,而他百听不厌,人未到,娇脆带笑的嗓音已搔进他的心里。

    “你倒是挺清闲的嘛。”

    “清闲?佳人迟迟不来,令我不禁因为等待而心忧难安哪。”搁下茶杯,他笑望着跑得娇喘不已的她。

    “你一路赶来的?”是为了想早点儿见到他吗?

    昨儿个,他强行介入他们兄妹的扬州之行,约他们今日晌午一块儿用膳,而今,时候未到,她就先独自赴约,这其中的含意他的胸口冒起了自大的愉悦。

    为了见他,所以她才跑得这么急?

    “我一路赶来?”

    “不是吗?”

    “算是,也不是。”

    祁天寒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替她倒了杯凉茶,忍不住问:“这代表是还是不是?”

    嫣然浅笑,因为胸口仍喘,她仍站着,没如他所愿的给予解释,反倒提出了疑问。

    “方才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你瞧见了他?”

    “嗯。”沐心端庄优雅的坐上木椅,捧起凉茶的动作却少了几分优雅,多了点率性,见他依然在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连饮几口。“好渴。”

    “既然渴,为何不早些进来?”

    “瞧你们聊得起劲,怎好打搅呢。”

    “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呀。”挑挑眉,她正经八百的咳了咳。“说不定那位公子他也在意呢。”

    “他不会。”

    “话都由你说,既然他不介意,那为何一见我来,他就急匆匆的走了呢?”

    “他有事要办。”

    “呵呵。”她才不信。

    祁天寒看出了她笑容里的阳奉阴违,苦笑摇头,见她咕噜咕噜的将茶一饮而尽,他为她重新斟上凉茶,忽地想起一事,不觉拧起眉心,疑惑蓦起。

    “唐兄怎么没陪着你?”

    “他呀?谁知道他逛呀逛的逛到哪儿去了。”

    沐心鼻头微皱,一派潇洒的俏模样,偏偏颊上飞染的微红坏了伪装。

    唐沐天不见了!

    凝望着忽然只顾着喝茶的腼腆笑颜,他忽地灵光一闪。

    “是你又走丢了吧?”

    “才不,我怎么可能会走丢呢?”她强辩。

    臂她言行,祁天寒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揣测无误。

    “算你聪明,还知道先上这儿来找我。”

    “找你?”噗嗤一笑,她嘴快的道出答案。“我找的是沐天,只不过远远的瞧见了你同人在这儿喝茶,害我不自觉的渴了,就先过来喝杯凉的再说喽。”

    这么说来

    “你是凑巧见着我?”

    “可不是吗,没沐天带着,我哪找得到路呀,连沐天我都找不到呢。”三两口又将茶饮尽,她应得理直气壮。“待会儿,我还得再出去将他翻出来。”

    祁天寒听得俊颜一垮。

    耙情是因为口渴了,所以她才误打误撞地找上了他,而不是专程赶赴他的邀约?

    “已近晌午,你不饿?”

    “饿呀。”

    “或者,先叫些吃的填饱肚子”他不动声色的提醒她,别忘了今天的午膳之约。

    他宁愿放无辜的唐沐天在外头当无头苍蝇,也希望能与沐心有更多的独处时间。

    “不。”

    她斩钉截铁的谢拒了他的好意。“喝了茶,我就要走了,沐天比吃的更重要。”

    无奈的盯着她不以为意的为自己又斟满了茶,心满意足的喝着,眼中只有那壶该死的凉茶,完全没有他。唉,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涌起一丝失望。

    即使是在家道中落的那一年,年方弱冠的他都还不曾遭人如此漠视,他只需敛起笑容,旁人莫不闪避丈远,就怕遭他冷眼所伤,而她却视他为无物!

    初次尝到毫无份量的配角滋味,尤其这味儿是她赏的,他胸中真是五味杂陈。

    稍晚,满头大汗的沐天也赶到了。

    他并非赶来赴约,而是因为跟一早严拒小婉随行,少个人注意的沐心又走散了,心慌意乱,寻到饭馆不远处时,不经意地想到晌午之约,又想到若有祁天寒的帮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尽快找到妹子,才走向饭馆。

    远远的,他就看到十分熟悉的身影,快步冲进饭馆,口未张,瞧见祁天寒果然在座,而端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喝着凉茶的,不正是他一心寻找的正主儿?

    懊死。她竟然先来赴约了!

    “沐心?”他很想揍人。

    而这倒楣鬼算啦,待会儿再另择教训的人选,他对自个儿妹子下不了手。

    沐心不知自己已然逃过一劫,抬起眼,见沐天竟找来了,她朝他笑得甜甜蜜蜜。

    “呵呵,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喝完这杯茶,解了渴,就再去街上找你,可你就找来了。”

    找他?就凭她!

    沐天苦笑连连,拭着额头的汗水,拳头依然握紧。

    “你在这儿。”他勉强松开拳,旋即又忍不住握紧。

    “是呀,走得好累,先进来喝口茶,歇歇脚。”

    听她应得悠哉,沐天心里替自己大喊委屈。

    她累了,先歇歇脚,而他呢?为了找她都快跑断一双腿啦!

    还是好想揍人,怎么是好?

    “沐天,你好像很生气,谁惹了你?”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

    狠瞪着妹子,他也不待祁天寒招呼,自行入座,不掩埋怨的嘀咕起来。

    “好妹子,就算急着跟祁兄碰面,你好歹也跟我打个招呼再走吧。”

    “急?”她一脸诧异。

    而祁天心寒情反倒很好,眉眼皆泛起笑意,忙不迭的替他斟茶,降降他的怨气。

    沐天的抱怨,他很中意听!

    “我才不急着见他呢。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说我赶着来,一个说我急着来,我说呢,你们都说错啦。”睨着祁天寒一脸的怪笑,她不禁挑眉问道。“你笑啥?”笑得她又开始紧张了。

    耸耸肩,祁天寒才不想破坏现在的好心情,多说多错呀。

    沐天可没他这层顾虑,一如沐心初冲进来时的情况,他连喝了两杯茶后,浅啜着第三杯,这才开始追根究底。

    “要不,你们怎会坐在一块儿?”

    “别瞧我,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们来。”一句话,祁天寒撇清了关系。

    祁天寒没说错,是她找上门来的,可她怎么听,就是觉得他话中有活,偏又捉不到酚邬查问。

    下颌微斜,她瞪着茶碗分心思忖。

    “沐心?”

    “嗯?”

    “你还没说怎么会在这儿呢。”

    “你不见了,我在找你时凑巧见着他,就进来先讨杯凉茶喝。”怎么,她喝口茶而已,不行吗?

    “这么巧?”

    咦,沐天的口气很怪,就跟祁天寒脸上的笑容一个模样的怪。

    “你呢?怎么你也会在这儿?”沐心反问。

    “我是恰巧经过这儿,想找祁兄一块儿去找你。

    “唷,这么巧?”

    “可不就这么巧嘛!”

    “那话说回来,你能恰巧经过,我就不行?”哈哈,她逮到他的话柄了。

    “我会走进来,是因为我记得祁兄的邀约,猜测他应该已经到了。”纯粹是想多个帮手,如此罢了。

    邀约?

    她这才想起,随即又多了个反驳的理由。

    “他邀的是咱们两个人耶。”沐心不满地补充说明。

    “你能记得,我就不能?”

    “真的?你记得饭馆的位置?”他才不信。

    闻言,她顿然语塞,眼角瞥见祁天寒打趣的眼神,下意识朝沐天轻逸出一抹狠笑,强词夺理。

    “就算不记得又怎样?我一样找着啦!

    “那是你运气好。”

    “所以我说是凑巧,凑巧呀!”她狠笑加深,连白牙都微露。

    沐天真是讨厌,他有必要在外人面前拱出她的缺点吗?

    见兄妹俩说呀说的就互瞪起来,谁也不肯先喊输,祁天寒笑咳一声,温声插话打起圆场。

    “你们既是同胎所生,心思自然转的是同个方向了。”

    不约而同,兄妹俩将脸转向他,异口同声道:“你别插话!”

    剑眉一扬,祁天寒从善如流,不再打搅兄妹俩的唇枪舌剑,举手唤来伙计,嘴角浮起微笑。

    呵呵,真不愧是同胎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