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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劈疆没想到他会在七宝七合院和上官仙仙重逢,矮屋中经历的一切,更叫他一头雾水。
一,红嫁衣女人语焉不详,目的不明地滞留七合院,他看不穿、猜不透。
二,铁头是个哑巴,无法沟通,表面看起来存在感似乎超低,但他对铁头好奇心反更强!可惜要进一步了解暂时明显没可能。无解。
三,上官仙仙颇混沌,看不清自家七合院已物是人非,对形势判断明显出现重大失误,竟放弃与他一起逃走!对此,他表示遗憾。此番他去意坚决,誓要离开了,霎时已开始在心间盘算脱身妙计……
再说那鱼火客一行八人,站立在大荷花池边,伴着池中星星点点的荷花灯,正叽叽喳喳讨论渡过荷花池的细节……
讨论焦点集中在两个:
一,鱼火客安排分批渡河时的人员先后名单。
二,什么时候渡过去?
关于第二个,在正式渡过荷花池前,鱼火客额外让众人捱了一点时间,她吩咐众人临时为她制作大批傀儡小草人以备用。
她“多此一举”,原因是考虑到即刻要进驻对岸诡异的矮屋群中去了,怕有不可知的变数,而且可以想象,这种变数必不简单。故她认为,增添小草人作防备实有必要。
一炷香时间后,众人扎完小草人至她跟前二度集结,开始准备渡过荷花池。
鱼火客安排的渡河先后名单是:
她打头,射声校尉、玉娘紧跟其后,赤金香等五美殿后。
此刻,她手捏着从赤金香处借来的鲁公木线,一端,扎上一个小草人,远目一望荷花池对岸,那里,一排排大榕树高高矗立,望了一会儿,她已暗中选定一株,就要让小草人迎风化作傀儡飞遁过去,在大榕树树杈间卡主鲁公木线。好使她们借力荡过去……
可这时,她动作突然停止!
她隐隐觉察出她一行人站立之地,有一个人在靠近!
扭头朝昏暗夜色中瞧去,火把光亮有限,视线不能延伸,但,她依稀瞧清楚,自正北方向,沿着荷花池河岸,晃晃悠悠走来的仿若是一青衫男子,对方步子缓而稳,不像个壮士,倒有点类似一个悠哉的老叟。
对方须臾近了她跟前,这回,她终瞧清楚。
来者男、约六十上下,精神矍铄,手持一根半身高的青色木杖,果然是个老叟。
“哈哈,好多人,好热闹啊!老夫最喜欢凑热闹了……”来人仰天一声笑,乐呵呵地给了个突兀的开场白。
面对大摇大摆这般在众人面前亮相的老叟。
鱼火客定定神,深呼吸一口气,眸子牢牢锁定对方,质问道:“来者何人?”
手持青色木杖的老叟眉眼一挤,做出顽皮姿态,呵呵笑着道:“看来,你就是钟无艳无疑了!不错不错,云梦君有你这样一个徒弟,也可闭眼了。”
鱼火客大惊:“你认识家师?”
其实她这刻还有一点好奇,为什么这老头一见面就那样“不错不错”地夸她?她可没在他面前露过相,他如何知道她“不错不错”的?
对面,老叟淡笑,不置可否。
鱼火客困惑了。这人到底谁啊!可说,自她行走江湖以来,还从不曾有人唤出她真名。这许多年来,她都是以“鱼火客”的名字在江湖行走,“钟无艳”这名,说句害臊的话,她简直都快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钟无艳”的确是她本名,她从小被师父养大,从没见过父母。师父说,第一次见着她,她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人抛弃在一个叫无盐邑的地方。为了纪念师徒二人结下善缘的“无盐邑”,才为她取名“无艳”。不消说了,“无艳”自然是化名自“无盐”。
女子不以颜色侍人,靠真本事争取地位,这是她追求的。故对师父赐的“无艳”这名,她一直很欢喜和珍重。后来师父又告诉她,无盐邑那地界都是“钟”姓,所以,她应当叫“钟无艳”。
眼前这人,一照面就“拆穿”了她。不但说出她是云梦君徒弟,更夸张地点出她真名真姓。如何叫她不惊讶!她还以为这世上只有师父知道她叫钟无艳。当然,在象笏山庄,自她和师弟田劈疆表明同门身份后,田劈疆也是知道了她叫钟无艳的。
喘息一口气,她一瞬间扫平内心的起伏,强行镇定下来,定定神,她继续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你先告诉老夫,你是不是钟无艳?”
沉吟一会儿,她点点头:“不错,是我!”
老叟笑吟吟的点点头:“好!老夫是谁其实不重要。不过你可叫我‘收衣叟’,或老老也行!”
鱼火客当场怔在原地。
此刻,不止是鱼火客一人心中翻江倒海,在场众人皆惊惧不已。一时窃窃私语。
赤金香、玉娘、绳敷术五伶,乃至那射声校尉等人,对这什么所谓的“收衣叟”他们没有概念,故心中纵然震惊,肯定也不是鱼火客那种震惊。他们只是发现,他们知道的特使本来叫“鱼火客”的,没曾想,鱼火客也不是特使真名,特使真名乃是什么“钟无艳”。更关键的是,这个“真相”还是被眼前突兀出现的老头点出,而特使仿若并不认识这老叟,虽然对方却一眼认出特使“真身”。
对这个所谓的“收衣叟”,他们一个个觉得高深莫测起来,都知道,怕是来了个奇人!而他们又想到,特使面对这样一个“揭穿”她身份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们的好奇心已被彻底吊起来了……
而鱼火客当听见对面老头自我介绍说是那传说中的收衣叟,霎时心中思绪纷飞,微一阵踌躇,已有定计,只一个信念:拿下他,不计一切代价!
做这个决定,她有三个充分的理由:
其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疑似虎园之地乃这收衣叟主场,拿下他,可从被动变主动。
其二,无筹码就要制造筹码。田劈疆、聂小莲、上官仙仙等人会否在收衣叟手中?眼观收衣叟闲庭信步而来,必有算计,拿下他,若田劈疆等人在他手中,至少有了谈判筹码。
其三,强敌当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敌方已怼上门,她焉能怯懦?一往无前是唯一选择!
她淡淡道:“原来你就是收衣叟。”
收衣叟点头。
鱼火客不动声色道:“老老此番来,怕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来捣乱的吧。”
收衣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无艳姑娘的话好没有道理,捣乱者确实有,不过可不是老夫啊。”
鱼火客眸子转动间,脑中灵光一闪,已大略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定是要问责她一行人闯荡三座园子且将之进行了大改造的“捣乱”行为。
她顿时摇了摇头,缄默了。
收衣叟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攻心道:“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这一行人,将老夫的虎园弄成什么样了,老夫那三座园子人畜无害,放在那好好的,你们从里面经过就好了,可事实呢……哎,瞧被你们祸祸的!一个两个,将它们弄得老夫都要认不出了,老夫的心,痛啊……”
“所以,老老的意思是?”
“总得给老夫一个说法吧。”
鱼火客摇头:“行吧,说法无艳倒有一个,能不能接受,且看老老的心胸了。明人不说暗话,老老你当知,此前我等经过的那三座园子,可并非真的是什么‘人畜无害’之地。我记得,那第一座园子,用人骨作花肥,叫人作呕也震惊,实在有干天和;第二座园子,以炙热布置生态,造成园中腐朽一片,死气沉沉;第三座园子强行让无数碗莲瞬间绽放,夺天地造化,逆天行事,无艳领诸同僚从中经过,便是有若干行为不规矩之处,也是替天行道。”
收衣叟哈哈大笑:“好一个替天行道!则,听无艳姑娘口气,不但不会给老夫什么说法,看来还要拿下老夫教训一番了,哈哈哈,有趣有趣!”
鱼火客冷漠地道:“言尽于此,无艳劝老老不要纠缠,免自讨无趣!”
收衣叟依然笑呵呵的,他点点头:“行吧行吧,你这说法,老夫接受了。”
收衣叟这样好讲话的么?鱼火客顿时表示有点吃惊。
她道:“则,老老没其他事了?”她还真担心他突然亮了相又突然溜走,那她可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这关键人物线索了。
收衣叟摇头:“不急不急,老夫此番来,其实是想与无艳姑娘合作一番,老夫打算……”
鱼火客一挥手“粗鲁”打断他,没等他说出那“打算”,她强硬地道:“老老稍安勿躁,合作暂免了,无艳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她想到的是,按照师父指点,收衣叟乃布置星宿之人,是她明确的敌人。与敌人谈合作,不是不可以,至少她得有上谈判席的价值,眼下这收衣叟有恃无恐亮相,怕是吃定她了。她没必要任他多费唇舌攻心,给他扰乱自己心智的机会。
这刻,她已暗中盘算怎么即刻拿下他的计策,一时,她脑中险恶环生,闪过一个又一个策略……
她面前,收衣叟或许也没料到这“钟无艳”如此难沟通,亦沉默下去,显然在思考。
这时,微一阵踟蹰后的鱼火客又道:“老老,无艳只问你一句话,此间虎园,你可曾布置了星宿?”三座园子有疑似星宿手段存在是事实,可让鱼火客憋闷的是,至今为止,她尚不曾感应到任何星宿危机,此间星宿到底藏匿何方,她暂时还找不出。
当面质询收衣叟,是她釜底抽薪之策。
问出这个问题,她可能会收获两个答案。
一,收衣叟承认布置了星宿,则,她对付他名正言顺。
二,收衣叟否认布置了星宿,则,她面对撒谎的他,更能坚定决战之意!
对面,收衣叟一怔。
短暂沉默后,他点了点头。
鱼火客冷笑一记,亦点头:“行!老老布置星宿,有如此造孽手段,敢承认也算磊落,无艳敬你一分,可无艳乃捉星宿之人,你我势不两立已成事实!则,你我间务须多言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吧,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这话一出,她身边众同僚皆是知道,来者果然非同小可,竟要特使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