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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子硕看见鱼火客走开,他也乐得躲一边去暗自“伤感”一会儿,亦乖乖不作声,老实地做着巡查工作去了。
走着看着,他眸子一偏,见鱼火客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火堆边,借着薪火在扎一些小草人似的东西,看她那时快时慢有节奏的动作、专注的目光、老练而纯熟的操作手法,认真得简直不像话……而草棚里,文君等人睡得极安稳。
仰头望月,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悄悄叹口气。暗道,漫漫长夜,难熬啊。不如找点事情来做罢!
这般想着,他悄悄在四周寻找起来。
果子岛有四季混杂的特色,眼下露营之地,成片枯叶铺满地面,显是枯秋金景,一株又一株的大树挂满沉甸甸的果子,只是暗夜里瞧不清楚,但想想也知,那是极诱人的一种场景了。
怕挨鱼火客的骂,县子硕不敢远离露营地,于是只能绕着草棚周遭转了又转,在一株巨大的李子树下,忽的,他顿住脚步。
“沙沙、沙沙……”
他听见阵阵爬虫在树干里移动发出的声音,脸色一喜,嘴中“咦”一声振奋道:“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只见,他从一边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对着那李子树干“砰、啪啪啪……”地轻轻敲击起来。
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随着他手中动作,不多时,自树干一侧,一个拇指大的孔洞里,忽的闪出一串晶莹剔透的莹白之物,那东西先是探出来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前后摇晃了两下,似乎在“伸展腰身”,做完这个预备动作,它似乎挺满意自己的发现,很快整个爬出,竟是一只寸长的肥硕冰蝉。
县子硕不动声色,继续敲击出那种有韵律的声响,一只冰蝉爬出,又一只接着爬出来,很快,居然拢共爬出一窝来,密密麻麻,莹白一片,闪着通透的色泽环绕李子树枝干围成一大圈,形成“闹哄哄”的堆积之势,一般人看去定然是要头皮发麻的,可县子硕却尤为兴奋。
继续敲击着那种他独特掌握的韵律之声,在他的“催眠”之下,冰蝉们仿若跳舞起来似的,渐渐的由麻乱一团变得秩序井然,显然是被县子硕控制了。
这且不算,县子硕又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洒出一些粉末在它们身上,霎时,本来莹白呈现琥珀状的这一堆冰蝉颜色俱是变了,一个个在尾端染上了一颗红点,形成一个明显的标志。并且,在刻录上这红点标志后,它们似乎“更听县子硕的话”了,变得愈发乖巧和好控制。
县子硕沉醉在操纵这堆冰蝉的快乐里无法自拔,显然是在训练他特有的御兽奇技,当然,冰蝉还算不得兽类,所以,他操纵得更加小心和谨慎,也愈显出一种独特的匠心和乐趣。
有了事情做,则时间流逝就不怎么察觉了,天方不知何时鱼肚泛了白,五更天早过,乃是卯时来临了。
县子硕意犹未尽,将一系列沟通控制好的冰蝉小心翼翼地用一些宽大的芭蕉叶包了,居然惊世骇俗地放入了怀中,收藏起来了,看一眼被“掏空”的李子树,他转个身,不管不顾了。
鱼火客这时候也似乎忙完她扎小草人的活,从薪火堆旁边站起,伸展了一个懒腰,打个哈欠,朝县子硕走了来。
“你在这忙活了一晚,做什么了?”
县子硕得意道:“哈,我今夜可有点小收获,意外得了一窝不凡的冰蝉。”
“冰蝉,那东西能做什么,咦,好像可用来烤熟了吃的,油多肥美,据说乃是一味山珍哩。”
县子硕看鬼似的望着她:“那不行,这好东西我可舍不得让你把它们吃掉去。”
鱼火客没好气道:“凭的小气了,这东西林子里应该有不少的吧,何必那般做作把它们当宝贝一样!”
县子硕道:“你没听见么,我得的可是一窝不凡的冰蝉,并且我可是花了一夜时间与它们沟通,才好不容易控制了它们,日后可是能为我所用,为探险这岛作出一点贡献的。”
鱼火客“哦”一声,懒洋洋道:“好吧好吧,就等着你的冰蝉大显神威,到时候救我们这些人了哈,我去看看时辰,差不多快到叫他们起来替我们的时间了,哦哟,我这个累啊!”她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伸个懒腰,面上一脸疲劳神色。
走进草棚,里面文君和肥六分两头,左右各一边,距离丈许远,都睡得甜甜的,显是休息得不错。
鱼火客看看,淡然在一边坐下,现下卯时还没有过,他们没睡够三个时辰定是没休息好的,她不着急唤他们起来,而是靠着草棚,眼睛一眯一眯瞌睡着打盹。
“呜”一声刺耳的鸣叫响起,很像果子岛山上野味的晨啼,但不知是什么野兽,“呜”又是这种鸣叫。
鱼火客猛然起身,左右环顾起来,耳朵尖尖地抖了抖,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仔细辨别去。
这声鸣叫在一般人听来或许有些不同寻常,但在鱼火客看来,那简直太特别了,因为她有生机寻觅手段,耳力非常人所能及,她的发现是,鸣叫里,她听出一种非活物的质感,也就是说,这声音不是活物发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这是她困惑的。
“呜!”又是一声短促的这种叫声。
鱼火客边听,边分析着:按照这声音的强弱来看,此“呜”的鸣响显然不是全岛都能听见,而只是声音发出的方位,距离他们搭建的这草棚不太远而已,那会是个什么所在?是什么东西,互相撞击或摩擦才发出这种声响呢?
三声鸣叫之后,一切彻底归于沉寂,渐渐地,岛上、林间,鸟儿虫鸣响起,叽叽喳喳一片,清晨渐盛,估摸着,卯时差不多过了。
三声鸣叫的推理,鱼火客一时陷入死角无解,她无心继续纠缠,走到草棚旁不远一汪山泉旁,投掷了数枚大小均等的枯叶漂浮水面,借“日昇光晕”化“天地漏刻”的技法看出,现下乃卯时与晨时相交之刻,卯时确实过了。
扭头,她一招手唤来县子硕在身边:“你去唤醒他们,时间到了,我漱下口亦准备歇息了。你也做做准备。”
县子硕领命去了,鱼火客心中犹想着适才三声鸣叫的诡异,俯身,蹲伏在山泉边漱口,就在她身子低下去,从胯/下朝后方草棚一看,那月小婵不知何时也醒来了,正凝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盯看着她,那种眼神……
她瞥一眼立即转开,没有继续跟她诡异的对视,但心中却并没有停止思考——怎么觉得月小婵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心中不大确定地道。
为了求证内心这种猜想,她再次以此姿势去看月小婵,企图二回跟她对视,但,人早已经合上眼睛,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只能瞧见她的一双眼皮子了。
“不对!”鱼火客心中警觉地道,“难道刚才那三声鸣叫是月小婵的同伴发出的信号?”
她心中分析着:月小婵到底是常来果子岛这处地方的,她们这番登岛,驾驶的即是月小婵惯常使用的那大帆船,势必,这会发出一种信号,被月小婵在岛上可能存在的同伴察觉,亦发现月小婵已经被俘的事实,故而暗中做下安排。
呀!她顿时恼羞成怒,自责不已,真真大意了,那是不是表明,月小婵的同伴们即刻就要抵达?所以,刚才她对视月小婵时可以看见她眼底藏也藏不住的一丝幸灾乐祸?
表面来看,的确是如此,但想着,鱼火客内心又否定了这种猜测。昨夜里月小婵对于登岛那可是极度抗拒和消极的,显然她不希望被人发觉来到了眼下这个地方,那是否说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敌对势力,亦不是月小婵同伙,而是另外的一股势力?则,月小婵见不是自己一方的人来接应,那她幸灾乐祸什么?那来的势力,会是此果子岛的墨门还是道者行会吗?
“鱼姑娘。”文君起身迎过来了。
“你醒了,文君,快来洗漱吧,我要去歇息了,可乏啦。”鱼火客如实道。
“那是当然,上半夜叫你来守,我心里真过意不去,现下你大可睡个饱,真是该好好歇着的了。”
鱼火客点头:“好!未时到了就叫我们起,我们也不能睡太长,毕竟,还要做事啊。”
她和文君寒暄完毕,错身离她而去,在靠近月小婵的时候,她眸子再次在她合上的眼皮子上扫了扫,这回,她的目光下移,专注在了她的嘴角上,嘴角也是能暴露人内心真实想法的一种微观察技法。鱼火客看见月小婵的嘴角弯弯的有一点上扬,心中疑惑更重,暗道,这月小婵还真是有点得意的呢,她到底在得意什么?
鱼火客现下是十分想撬开月小婵的嘴来探究一番真相的,但逼问这人,又不是第一朝了,她一想就有些泄气,知道操之过急怕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结果,当即,稍作沉吟,她放弃了,找到即将要歇息的位置坐下,一边思考着,一边倒下去身体,准备入睡。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中,县子硕亦走了进来,也寻了草棚一个角落蜷缩下去,亦是要准备入睡了。
草棚里,鱼火客和县子硕于是都分别倒下歇息了。
“鱼姑娘!”县子硕低低的嗓音响起。
“唔。”鱼火客有些爱答不理,毕竟要睡了嘛,她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和一个男人有什么私房话。
“刚才三声奇怪鸣叫你注意没?”
鱼火客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怎能听出来那三声混杂在林间晨音中的浑响有异常的。
她于是道:“怎么奇怪了?”
县子硕道:“我猜,那是熔岩爆破之声。”
鱼火客一惊,内心大喊糟糕,什么,要火山爆发了?
但她不愿相信,立即斥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睡觉吧你。”
县子硕却不惧挨骂,犹坚持描述道:“是真的,我在岛上时日比你长,这类声音,以前偶尔亦听过不少次的。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呢,没想到你居然什么也不知,哎,当我没说。”
鱼火客道:“那你意思是说,马上要火山爆发了?”
县子硕道:“没啊,我没那意思,有熔岩爆破声不见得就是大规模火山喷发,但这是一种警示不是么?”
鱼火客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也许是真累了,她闷闷道:“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时间可是很紧的。”
草棚里霎时寂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