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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然的头发已经一坨一坨的了,又是雨又是泥的,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光彩。运动装也是被泥巴铺满,远远望去,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乍一看,还以为是叫花子呢。
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落魄到如此田地。
手机是没信号的,顾景航和莫然已经两天没和家里联系了。
大小姐莫然觉得,和这里的情景相比,哪怕是H市里的一个叫花子,过的都比她现在好。
不禁心头有一丝的惆怅,伴随着啪嗒声,眼中的泪水滑落在鞋子上。
那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鞋,好似忽然间被清洗了一下。
顾景航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想起他不能把一个活着的莫然带出去,完了再带回去一个有个三长两短的莫然,这不仅说不过去,也无法跟莫家人交代啊。
所以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想思航了。”难得顾景航会关注下自己的情绪,莫然很快将这仅有的机会牢牢抓住。
果然,顾景航又接着安慰了她一句,“他不会有事的。另外,你也可以从这里走。”就在莫然说想思航的时候,顾景航的心里却只装着何不欢。这让他猛然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何不欢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过了父母和孩子呢?
正在这样想着,忽然间,“咕噜噜”的声音从顾景航的肚子里传出来。
他们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滴水未进了,莫然倒是轻松,只在后面跟着便罢。
顾景航则是不停的奔跑着,到处打听情况,所以自然消耗力气多一点。
“听说那边有发灾民饭的,我先去看一下。”莫然一看机会来了,便赶紧走开来,她要去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抢一碗粥。
“有人能帮帮忙吗?有人能帮帮忙吗?”正在顾景航打算和莫然一起到粥捧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出什么事了?”周围的年轻人都来到了他的身边,关注的问着。
“这个是我的妻子,我找了她两天了。我们俩那天吵架,她离家出走了。我想着她只是耍耍脾气,就没当回事。谁知道她竟然从村里走了出去,我找了半天,这才找到她。你们看啊,这是她的胳膊,我找了两天,终于找到她了!”这位兄台年纪已然不算小,看起来有三十出头,他边指着自己妻子的胳膊便用双手扒着那厚厚的泥土,遇到钢筋的时候,直接费力的想掰开。
“大家赶紧帮帮忙!”顾景航低头看到他的指甲盖已经因为扒废墟已全部受伤,十个手指全部鲜血淋漓。他担心他这样下去会感染,便连忙喊人来帮忙。
“大哥,你先休息下。”阿明也看到了他的手,便劝着他说。
“我没事的小伙子,我找了两天了就是为了今天,我怎么会歇着呢?我刚才已经喊了半天,她也没反应,我担心她是失血过多晕倒了。既便是最坏的打算,她赴了黄泉,我至少找到了她的尸体啊!”这位丈夫继续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奋力扒着,那两只手掌像是铁耙似的,在石头和泥土的混合物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线条。
顾景航听到这人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好似听到了一股温泉流入心中,是的,哪怕真的,真的找到她的尸体也是好的。
至少我知道她在哪里,总胜过这样虚无缥缈的寻找,让人心神不宁。
何不欢,你赶快出现!
莫然到了粥棚那里才发现,说是粥,其实只是混着米粒的汤水。
但即便是这汤水,也是稀缺的很。
她本想多舀出一点送给顾景航,但却意外的发现那些排队的人中,每个人都只吃一丁点。
然后把机会留给身后更多的人。
莫然的心当然不是石头做的,所以她也自觉的跟别人一样,也拿了一片叶子,拿着勺子自己稍微舀了一勺,然后便端着像顾景航走去。
顾景航此刻正在和旁边的年轻人一起帮助那个人救助倒在废墟里的妻子。
迎着阳光,莫然看到了她的手臂上闪烁着的纹身,那是一只漂亮的蝴蝶,那是本该在冬天姹紫嫣红的季节才出现的动物,如今却活灵活现的出现在那女人的手臂上。
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就好像是真的一般。
不知为何,莫然看着那女人的手,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份怜惜。她匆忙将手中的汤水递给了身边正要去排队的阿姨,然后竟然学着那群大爷们一样,伸出娇嫩的手,像那废墟中扒去。
人越来越多,土越来越少,重物也在众人的帮忙下搬了下来。
姑娘的身体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她的上身都完好无损,但是一块石壁却重重的压在她的腿上。如今腿部已经血肉模糊,“她是流血过多而休克的,及时抢救还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专家早就在旁边等候着,看到愣在一旁的丈夫赶紧解释道,“担架,快点!”医生吆喝着身后的医疗队,然后冲着顾景航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先照顾下这个无法接受事实的男人。
“她是我们那里最骄傲的一朵花。”痛苦的男人看着顾景航,声音哽咽了。
“我看得出,她很美。”若是不爱美,怎么会在手上纹上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姑娘的面庞出现在顾景航的面前时,即便是阅人无数的他,也觉察出她的美来。那是一种不染尘埃的骄傲,是普通山村的人无法比拟的。
“她是山外的大学生,后来因为跟爸妈赌气而嫁给我的。我们本来是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她是个舞蹈老师。”三十多岁的男人忽然变得絮叨起来,顾景航看得出他心中深深的悔意,想去安慰,却知道语言的苍白无力。
“她的舞蹈一定跳的很美。”顾景航的思绪忽然被机遇中那一道身影所牵扯,所以竟然莫名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旁边有人碰他。
转头一看,是莫然。
莫然朝着他努努嘴,顾景航这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已经泪流满面。
那漂亮的女子很明显以后再也无法跳舞了,而他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她总算是活着,不是吗?”顾景航本来想说,她可以装个假肢不是吗?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觉得残忍无比。所以只能默默的说一声,她还活着不是吗?
你还找到她了不是吗?
我的人,我找了这么多天,连个踪影都没有!!
简单的喝了些汤水,顾景航强忍住饥饿感,又劝了旁边的男人一会儿,便准备再继续寻找下去。
转身找身边的莫然时,却发现她已经主动加入到发粥的人员当中,主动帮助那些行动不便的人,把粥送过去。
遇到若是老人或者孩子的话,她还会努力的将勺子在锅底捞一把,这样可以有更多的米粒,他们身体弱,跟需要这些食物。
顾景航看着莫然微笑的盯着旁边的人,而且嘴里显然还在嘱咐着什么,在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在这样的地方,大家都没有自己的身份,全部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便是中国人。
顾景航和阿明趁这个档口,又到了旁边的失踪人员名单中,又寻找了一番。
依旧一无所获。
整个若水镇,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地方没有找过了。
那边是山上的村落,这还是震中,二人的心都不由得揪紧。
“同志,山上的情况怎么样?”就在二人在痛苦担心之际,忽然听到了旁边一人问及山上的情况,便也凑过来听听。
被问到的那个人是官兵,应该是救援组的人。
“山上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些,因为是震中,想着可能灾难更严重一些。但却没想到,地震那天这里竟然是个什么节,大部分人都跑到外面去了,所以山村的所有房屋尽管全部倒塌,但是人员伤亡却没那么明显!”士兵听起来有些兴奋,这算是这次地震最好的消息了。
“媒体的人已经上去报道了,好像听说这个村落有两个城市来的的人。那个年轻人对地震有一定的认识,所以在最初发生的时间把人们迅速集中在空旷地方,才使很多人幸免于难!”为了更好的将情况给山下的大家说清楚,士兵尽量的报告着山上的好消息。
果然,听到这消息后很多人都欢喜鼓舞。
但顾景航却猛地拉住了士兵的手,“那个组织者是不是一个女孩子,年纪很轻?”顾景航说着便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相片来,但好像是因为太紧张了,竟然掏了好几次也没掏出来。
士兵却好像没有等待他掏出照片的意思,“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因为那个人是个男的。这两天因为组织村民救助伤员,如今正晕倒在山上的诊所里。”士兵说完这些话后,顾景航才算将怀里的照片掏了出来。
“她很漂亮,不会有事的。”士兵看顾景航执意的腰将照片给他,便也认真得看了两眼,然后给了顾景航一个念想。
“我也觉得!”顾景航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希望别人给予力量,若不然的话,这条寻找的路,他真的无法继续走下去。
“那您有没有拿下里上面的伤亡名单?”问话的是阿明,他担心自己的父亲。
“有,我马上就贴出来。”士兵这次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送名单,这经过众人的询问,差点忘了。
名单贴出去后,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有的看到名单直接昏厥了,有的看到名单便大声痛哭起来。有的人,像是顾景航和阿明这种,没有见到名单,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提心吊胆。
下落不明,这四个字,这次是彻底出现在顾景航的字典里,也让他深刻的体会了一下。
“莫然,我要到山上去了。悬崖陡峭,你还是不要跟着了。”顾景航打定主意必须山上走一趟,所以临行前,和在灾民旁边忙的不亦乐乎的莫然说了一声。
“不去不行吗?这悬崖这么危险?”莫然本知道自己的阻止是没有一点用处的,但是望着头上若千尺的山崖,还是觉得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现在又刚下过雨,而且极有可能有泥石流。”
看到莫然又开始阻止自己,顾景航才知道,莫然就是莫然,她即便是遇到再过惨烈的场景,也不会变得宽容起来。
他也根本不想再说什么,这条路,他是一定走下去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莫然看顾景航不说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赶紧喊道,担心顾景航会将她一个人留在下面。
“你在山下等我消息。”然则顾景航已经没了心情再和她多说话,只是命令般的交代了一句,便和阿明一起向刚才的士兵走去。
“您待会还是要回去的,对吗?”问话的是阿明,他好像听到那个士兵说山上缺什么药,他要送回去。
“是的。”士兵爽快的回答,“是不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在若水镇找不到人的寻找者,多半都停留在这个悬崖下,等待着山上传来的消息。
所以这位士兵以为阿明也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们俩要和您一起去。”阿明的声音略显稚嫩,但是憔悴的脸庞中却有一颗坚定的心。
“这上面很危险,要不你们再等等,等到明天就会派直升机过来。到时候你们上去也方便些。”士兵没敢告诉他们,在他们上山的时候,一个兄弟因为山上的乱石而瞬间滚下山坡。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阻止他们。
“我们想今天上去。”顾景航坚持道。
“但这条路真的很危险,我有一个战友今天上午攀爬的时候,就掉在了山涧中。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士兵望着这两个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景航,我不让你去。”莫然听完士兵的话,马上尖叫着要往回拉顾景航,却被他一脸冷漠的甩开。
“还是不要去了,如果在路上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一直在下面等待的人也这样劝说着。
但是顾景航心意已决,他说要去,那就一定不会更改。
“要不,我们不去吧?”连一贯坚持的阿明,看了看那湿滑的石壁,都在打退堂鼓。
但顾景航却没有丝毫的妥协。
“这样阿明,你把你爸的画像给我画一个,我来帮你找,你看行不行?”顾景航抬头望着山上的峰,在心里喊着,“何不欢,你是不是就是通过这条路爬上那个村落的?我今天要和你走同一条路!”
“我跟你一起去!”阿明抬头又看了看陡峭的山壁,下定决心的说。
“既然你们非要跟上,就一定要注意安全!”士兵有些无奈,但他能明白二人的心情,便也没有多加阻拦。
倒是莫然站在他们面前啪嗒啪嗒的掉眼泪,顾景航也没有心情安慰她。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对何不欢的担心,山上那个叫做落云村的地方,是他这次搜寻的最后一站。若是再找不到她,那他这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景航,你能不能不去啊。”看面前的顾景航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山上的远方。莫然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怕众人就在旁边围观,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让正准备热身的顾景航有些措手不及,他略带厌烦的望了她一眼,“莫然,你在做什么?!”眼看着周围投来暧昧的目光,顾景航只得一把将她推开,却没想到莫然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低声啜泣着说,“景航,我不让你走,景航。”
“小伙子,不要去了吧,山上危险呢。”一个大娘看到哭成泪人的莫然,忍不住劝说起顾景航。
“年轻人,天灾不长眼,你可不能白白送死啊。”说话的是一个老大爷。
“这姑娘说的对,上山真的有危险。”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放手!”顾景航最厌烦的便是这样被人死死缠着,但是考虑到周围的人都是关切的眼神,顾景航不想闹出什么事端,只是低声的冲这莫然。
“我不放!”莫然还真豁出去的,面对着那垂直的如同利刀砍下的悬崖,她真心不愿意让顾景航去送死!
“最后一次,放手?!”顾景航的浑身猛然变得冰冷,即便是强行扑在他怀里的莫然也能感觉到那自上而下的冰凉。他从未对她说过如此的狠话,因为他总是不屑于。
莫然忽然被这声音震慑住,好似也忘记了啜泣,趁着这个空隙,顾景航将她的手狠狠的掰开,然后冲着士兵说道,“我们出发吧。”
“你就留在山上,等我找到了她,自会从这里下山。”顾景航耐着性子丢给了莫然最后一句话,便开始做准备。
“换上这双鞋吧。”士兵看到顾景航脚上的皮鞋,便贴心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双军用鞋,“山上路滑,你那双鞋不行。”
顾景航没说话,只是传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便低下头将鞋换上。
在大灾大难面前,人与人的心是贴的最近的。
但此刻不是谈论感情的时候,还有更多的灾民正在水深火热中。士兵转身,开始领着两个人努力爬行。
那条本来被山民们踩出来的路,如今因为雨水太多而长满了苔藓,若攀爬的不够仔细,很可能会随时跌落。
还好有天然的树藤,从山上落下,让爬行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拉上一把。
这条绝壁,望起来约有几百米之高。还好顾景航平常做过攀登者,对野外训练多少有点常识。无论是伸脚,或者是重心,都能够把握好一个度,再加上配备着士兵送的登山鞋,觉得前途更加光明。
“加把劲,马上就到了!”就这样大约爬行了将近一个小时,三人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落云村就在面前,何不欢你一定要坚持住!
顾景航盯着前方的路,心里涌现出几分喜悦与紧张,仿若到了山上,便能望见她雀跃的笑容似的。
但就是这一疏忽,让他的脚下一滑,原本紧紧把持着上面一个凹处的手,忽然间松动一下,心里叫了一声,“不好!”顾景航就感觉到浑身像失重了一般,猛然间直直的往下坠落!
这是几百米的山峰,若是落下,肯定尸骨无存!
顾景航的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手脚慌乱的想要再次抓住,然而根本空无一物!
紧张从脚底袭上全身,顾景航绝望的闭上眼睛,何不欢,这难道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诀别了,我的一切!顾景航像是烈士般,准备迎接生命中最后的辉煌。
却忽然听到了士兵的呼喊。
“拉住青藤!”
顾景航连忙睁眼,发现自己刚才太过悲观,且不说身体的下落速度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眼前忽然出现的藤条就已经足以救了他的命。
原来是士兵和阿明看到他有些打滑,都连忙将藤条扔到他的方向。士兵已经距离终点不远,所以他几乎是奋力一扔,然后跃入山上。担心藤条会断,便一只手也拉住藤条,大声的喊着顾景航,“抓住藤条,不要害怕,赶紧上来!”
士兵年纪比着顾景航是小了几岁,但这条路是他爬上爬下好多次的,所以对于应付危机的情况,也掌握的比较多。
顾景航以最快的速度抓上青藤,然后将脚安稳的蹬在那些凹处,凭借矫健的伸手,好似重拾生命般,有花不完的力气,最终攀上了山崖。
让已经上来的阿明和士兵都吓了一身的冷汗。
“兄弟,不错。”许是难得见到遇到危难还能这么冷静的人,士兵伸出拳头友好的砸在顾景航的胸前。顾景航则冲着士兵伸出了自己的手,“兄弟,谢谢你。”
这位看起来瘦黑的小伙子,竟然救了他的命。
“没事。”士兵裂开嘴笑了起来,许是皮肤太过黝黑的缘故,牙齿竟然白的闪亮。
顾景航看着他可爱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应该就是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吧。
但阿明却没有加入到二人的兄弟情深的队伍,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恐怖的落云村上。
顾景航感觉到他的异样,也便顺着望了去。
这不望还好,一望,顾景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未湿润的眼眶,此刻也开始不小心钻进了水。
落云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能够看到最美的云彩。若姑娘们的绫罗绸缎般,闪耀着行人的眼睛。
也曾有人来过此地,将落云村的美景宣扬出去,便有很多人沉醉在那片青绿与昏黄中,无法自拔。
但肯定没人见过此刻的落云村。
所有的房屋,无一例外,全部都消失不见。那本来就起伏不平的乡村小道,此刻变得更加的坎坷。因为是震中,是震感最强的地区。尽管说有人帮忙照顾着,人员伤亡有了一定的遏制,但一个村落将近万余人,此刻都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黑压压的聚集在一起。
你有没有见过非洲难民?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人,现在就在顾景航的面前。
“这个村庄本来就很穷,这次又没机会把粮食抢出来。支援队伍的粮食又搬不上来,所以大家只能先饿着肚子。”士兵看得出二人的惊讶,便解释道。
“不是有直升机吗?”顾景航略带疯狂的忽然扯住了士兵的胳膊,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如今就这样饿着肚子,还带着伤?
很少去关注陌生人的顾景航,在大灾难下,也有了大爱的精神。
他盯着这些难民,心里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无助感。
很多年以前,他的目标是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这么多年,从未懈怠,他希望总有一天,他顾景航的名字要载入史册,成为大家都记得的人。
但现在面对灾难,有再多钱有什么用?能够挽回生命吗?
自己再出名有什么用?能够瞬间将稀缺的物资送回来吗?
不能,不能!
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阻止这场灾难!
泪水在顾景航的眼中开始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自从有记忆来,他再也没有哭过。
但此情此景,却让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悲伤。
“伤病员在哪?”许是刚才经历了生命的波折,所以这会儿的顾景航有些多愁善感。旁边忽然传来阿明略带沙哑的声音,他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我马上带你们去。”士兵已经耐心的给顾景航解释了为什么直升机没有来的原因,但是顾景航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无法自拔。如今阿明的问话,刚好给士兵找了一个台阶下,他便转身,向诊所奔去。
这里的诊所更显简陋,但是却井然有序,人们在自觉地排着队。
顾景航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个年轻人一直抱着自己年老的父亲,老人家的头上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是献血还是直从上面往下流。
“大夫,求求您帮帮我的父亲。”憨厚的年轻人,操着一口本地方言,恳求的面前的大夫。
然而大夫根本就无暇顾及他的父亲,因为病房里现在躺着的,不是手残,就是需要截肢的,若是不及时采取行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小护士冲着那年轻人和蔼的说,“前面的人病情更严重些,要不我再给你涂点酒精或者止血药?”
小护士有着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好像弱柳扶风似的。但顾景航心里却知道这小姑娘不简单,不然那么陡峭的石壁,她是怎么上来的?
着急的年轻人听到护士温柔的话语,便也不再坚持。
只是默默地将父亲抱在怀里,然后让护士轻轻的帮他擦拭伤口,止血药也不敢用太多,因为病患太多。
老人在儿子的怀里一声不吭,只是在涂抹酒精的时候,他浑身无法控制的痉挛让人明白他的痛苦到底有多深。
“爹,再忍忍。”年轻人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苍白的安慰自己的父亲。
“我没事,不疼,不疼。”老人一边颤抖,一边努力挤出笑容。
看的顾景航心里酸的不行,“没事,他的伤口不算严重,不用太过担心。”
这次西北行,让顾景航首次发现自己的不中用。
他苍白的生命中,除了拥有一些叫做身外之物的钱财之外,好似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若是他是一个能够拯救苍生的医生也好,至少可以帮助老人止血或者缝针。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只能说些无用的安慰的话。
尽管无用,还是接到了年轻人的感谢,“谢谢。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年轻人就是阿郎,他怀里的老人就是村长。
本来二人都没什么危险,然而村长老先生挂念着自己家里的那几张人民币,便又转身回到了房屋。
就在他准备踏进房屋的时候,忽然一道横梁下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还好他的身体还算硬朗,没留下什么硬伤。只是额头上石头砸下的伤口,却让他疼痛难忍。
结果是钱也没拿到,只留下了一道伤口。
“是的,我想问下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外来的吹唢呐的人?”顾景航正想开口,却被身后同样焦虑的阿明抢了先。
阿明可能是看到阿郎抱着村长后,心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有的。”一般来说,别处的艺人,到落云村的话,都会去给村长打一声招呼。
特别是这么盛大的节日,一般来说都会有一些不错的收入,凡是不给村长打招呼的人是无法参加的。
“那您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人?”阿明欣喜万分,拿着手机中的照片便问阿郎。
“这个人好像有些印象,地震的时候他确定是在这里的。”阿郎仔细分辨照片上的人,“他的水平好像很高。”阿郎即便是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也不忘了赞美别人。
“是的,那就是他了!”阿明兴奋的拿着照片,冲着阿郎傻笑。
“大哥,我找到我父亲了,他就在这里!”阿明又开始转过头冲着顾景航兴奋的说到。
“恩,恩。”顾景航也为他高兴。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阿明兴奋了一会儿,便赶紧问父亲的下落。
“我不太清楚,外来的艺人太多了,不过他们都会集中在那个地方,你过去问问吧。”阿郎说着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让阿明到那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