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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李达艾思奇是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那么,雷达埃斯其则是上师院那阵,我们302宿舍最古的马克主义老太爷,是我们“302”的活宝。实用价值不大,还算一道风景。
雷达埃斯其,男,又名曰gaojun/e,音译高峻峨。虽然内刚,听起来外柔,折损了我们"302"的阳刚之韵,我们弟兄对他大有意见。尽管弟兄们排了行,可正式场合,各人总得有自己的品牌。我们翻箱倒笈一时找不出得体的,骂他“呸,真丢脸!”——反正这个名字不能叫。打哑语,不方便,长此减慢了我们“302”的生活节奏,不如暂且称他:雷达埃斯其。他信奉马克思主义,一开口便是李达艾思奇“怎么样的”加之普通话说得不好听“李达艾思奇”我们听得含含糊糊,谨照版翻录:雷达埃斯其。
开始这样叫他,不灵验,或是他不愿接受,或是他反应迟钝,久而久之,叫得他有了感觉,便应了。我们笑他有警犬的灵性,都归我们弟兄驯化有功。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命名工程,我们欣慰,可受益最大的是他自己,可恶他喜新厌旧,从此就冷落了“gaojun/e”
“`雷达埃斯其'就`李达艾思奇'吧!”此后,他动不动就以马克思主义老太爷自居,咄咄逼人,一口一个“李达怎么样说的”“艾思奇怎么样想的”彷佛他那时买的“大哥大”也是为了和李达艾思奇通电话。
雷达埃斯其性格内向,说话做事总是“一二一”的节奏,却不会甩臂;满脸的“马克思主义”却看不到“全人类解放”的曙光。他卓尔不凡,对我们弟兄的一言一行,总想用那条条框框规之以圆,矩之以方,有点别里科夫的风骨。有时参与我们的讨论,振振有词的发言,唾沫星非溅人一脸不可。彷佛我们弟兄不是无产阶级,不属他联合的对象,一定要把我们打倒埋葬。那倔强、专横的劲,加之他姓高,无不使人联想起家中的高老太。
可与家中的高老太爷相比,他这个老太的优秀之处,就是从不关心别人的恋爱。记得我们那时为舍友老韩的恋爱伤神费脑时,他却袖手旁观。责他,却曰:“无产阶级首先要解放自己,才能解放全体人类。”满脑袋的“歪理邪说”气得弟兄们骂他自私、狭隘,岂能“胸怀全人类”他绝不松火,然后大讲特讲马克思主义爱情观。有时也闹出了许多笑话,例如:他刚说过,爱情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美的主体,――大概还嫌攻击我们不够,又说,老韩的钟情某女孩不过是一种“理式”是柏拉图走进了麦田想采摘一颗籽粒饱满的麦穗。就这样,他风雨交加地乱弹琴,弄得我们不懂他究竟奏的什么调。“猾头,——大大的猾头!”我们一哄而起,责他:超级的李达艾思奇!
不过,他有时也有自己深刻的思想见底,那年海湾战争正热闹,关于战争的性质、根因等问题,我们“302”两派较劲,雷达埃斯其不轻易发言,四平八稳,照样生活,彷佛那事“肉食者谋之”有一天,爱用历史说现实、常沾“历史”光的舍友“股东”(古董),贩了一堆中东历史,来说明海湾战争的实质,遭到了“问题现象”派的激烈反对,双方唇枪舌剑,大有大打出手之势。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雷达埃斯其以他那特有的“一二一”式的节奏,彷佛自言自语,一句:“真主哟,上帝,你俩究竟谁牛气!”一语惊天,平息了打架之势。这下辩论的焦点转成“穆斯林”与“基督”谁先进,争论的结果是,信神信鬼不如信己,加之雷达埃斯其刚才说话“一二一”的神气,暗示:既要反对战争,又要反对“永久和平”事后,弟兄们无不佩服雷达埃斯其式马克思主义,对解决现实问题竟有这么老道的神功。
四年来,古古板板的雷达埃斯其就这样时不时发点神功,实用价值不大。因为,他对弟兄们感兴趣的事情——正当我们讨论得热烈时,总是半路杀出“意出尘外”如一块坚石挡住我们的活路,使我们车轮滚滚的讨论戛然而止,大大扫了我们的幸。“该死的雷达埃斯其”“专横的高老太”我们常常背地里这样诅咒他。
好不容易熬到快毕业,弟兄们被他专制了几年的思想也该信马由缰地快活了,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件事却压在弟兄们心头,弄得个个愁眉不展。也因此,我们弟兄对他还不得不松弛一下面部肌肉——赔个笑脸。一直孤孤单单的雷达埃斯其显得更神气,话也多了,马克思主义高调唱得更响了,彷佛弥散在他周围的这“阳光灿烂”正是他理想的“共产之义”明天;彷佛过去一直的磕磕碰碰,他终于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迎来了“新世纪的曙光”;彷佛我们被他教训成了马克思主义信徒,他成了教主。雷达埃斯其感觉美得很!
瞅准了时机,我们弟兄终于向他摊了牌。那一阵临近毕业考试,马克思主义文论这一科是我们的难关,求救于雷达埃斯其自然恰如其分。“求救于谁还是看得起谁”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雷达埃斯其首当其冲成为我们器重的对象。待他识破了我们的“庐山真面目”却扳起了“马克思主义”的面孔,冷冰冰的一言不发,严肃而又严肃。这一架势,使我们猜不透他的心思,着急而又着急。
一天两天,十天半月我们为考试熬煎着,真是度日如年。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临阵那一刻,弟兄们什么也不顾,大有吴越对阵那三百壮士赤身踏入吴军阵前那样悲壮。不料,也许是我们亲爱的雷达埃斯其发展了他的“马克思主义”融入了“基督情怀”他那“淑世”“济世”的火花一迸发,救活了我们一大片。同舍一世,这是他为我们“302”立的一大功。
从这以后,雷达埃斯其进一步树立了他的“马克思主义”权威,在我们“302”成为真正的“高老太”可好景不长,我们毕业了,现在,也不知“高老太”是不是徒有虚名!
不过,前一段时间,我在报纸上突然发现他的名字,还冠了个什么“优秀教师”的头衔,我想“高老太”——虚名也罢“优秀教师”才是雷达埃斯其的人生斤两,也是我们“302”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