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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静,只有不远处的海潮声隐约可辩。
林思东侧躺在解意身边,一手轻轻搂着他,一手曲肘,慢慢拨着他的头发。他没有说话,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气氛。
解意也没吭声,仍然闭着眼睛躺着。他的呼吸轻缓悠长,显然心情平静,精神很放松。
过了好一会儿,林思东起身,拉开窗帘,推开了一扇窗。清新的空气立刻灌进来,冲散了室内的浊气。
解意深呼吸了几次,忽然说:“我昨天传给你的借款合同,你只要帮我看看,出出主意就行了,不要自己拿钱出来,拐弯抹角地给我。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林思东有些意外他会想起这事。昨天他的确是想这样做的,打算先拿五百万出来,通过安居公司还给解意,然后自己再慢慢去要债。不过,现在他决定尊重解意,便道:“好,我知道了。”帮他找些关系,做点工作,把钱要回来,虽然麻烦点,却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解意睁开眼睛,脸上有了笑意。他拿出包着绷带的右手,侧头看向他,轻声问:“我昨天做了什么?”
林思东拿过药箱来,坐到床边,替他把绷带解开,仔细察看。那些伤口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发炎。他放了心,重新用双氧水消毒,然后倒上消炎粉,用创口贴一一包好。
解意没动,心里却有些意外。这人有时候粗糙得很,有时候又细心得厉害,真让人料想不到。
等到弄好,林思东才轻描淡写地说:“你昨天夜里在浴室里滑了一下,伸手撑上镜子,结果镜面碎了,割伤了你的手。”
“哦,我完全不记得了。”解意笑了笑,慢慢坐起来。
他没穿衣服,林思东怕他着凉,赶紧替他拿过睡衣来。
解意穿上,对他笑道:“谢谢你的粥和药,我觉得好多了,胃也不疼了。”
“跟我还客气,说什么谢?”林思东温柔地笑。“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我去洗个澡。”解意一边说一边下床。
林思东知道他有点洁癖,很爱干净,要劝他是劝不住的,便去找了几个塑料袋来,把他的右手层层套住,然后在手腕处扎牢。
解意笑了笑,没再说“谢”便进了浴室。
林思东这时才有空打量这间卧室。很多地方都有干涸后暗色的血滴,墙上、地上、床上、家具上,甚至电视屏幕上。墙上的还好点,他原来用的是浅驼色的涂料,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其他地方的血滴就有点刺眼了。
他赶紧找出干净的床单、被套、枕套、枕巾,把原来的那套床上用品换掉,抱到楼下扔进洗衣机,再倒上洗衣粉,按下开关。
接着,他拿着浸湿的拖把上去,把地板狠狠地拖了一遍,又用抹布把家具擦拭干净,顺便还把墙上溅了血滴的地方也擦了擦,让痕迹变淡了许多,更看不出来了。
做这一切他驾轻就熟,力气又大,很快就消除了一切痕迹。
把清洁工具放回去,他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颇有几分得意,想着,我要是罪犯,一准把犯罪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肯定不会让警察发现蛛丝马迹。
解意的右手不方便,洗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有了点血色,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
林思东从柜子里拿出电吹风,让他坐下,替他吹干头发。
解意看着明显被打扫过的房间,不由得笑道:“你倒是勤快得很,真让人想不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林思东说完,顺着这句话便哼起了下面的京戏唱段。“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啊啊啊”解意笑着喝一声彩:“好。”
林思东很开心,替他把头发吹到八成干,便关掉了电吹风。他以前上美发厅剪头发时,曾听那里的女人交流保养经验,据说吹得全干了会伤头发,最好吹个八成干就行了。他自己根本无所谓,不过解意那一头柔软的黑发实在漂亮,还是不要伤了为好。
解意起身拿过手机,见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便换上电池,开了机。
林思东很有耐心地听他打电话回公司,询问有没什么事,然后布置工作。等他说完了,林思东提议道:“我们去海边散散步好不好?”
解意住过来这么多天了,还从没到近在咫尺的海边去过,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便跟他走了出去。
这个社区是南欧风格,两人漫步在通往海边的路上,有点像是走在欧洲的小镇里。两边的别墅都是白墙红瓦,房间之间有绿色的草坪,繁华盛开的花园,偶尔有小小的池塘点缀其间。微风吹拂,淡淡的阳光轻洒下来,不远处是蔚蓝色的大海。
解意感到心旷神怡,脸上的神情很柔和,嘴角一直有一缕微笑。
林思东很高兴,忽然轻声问他:“小意,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解意笑着说:“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挣很多钱,最想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
林思东一怔,差点笑出声来:“这很容易办到嘛。那挣多少钱你就满意了呢?”
解意耸了耸肩:“三年前,我创办公司的时候,目标是赚一百万就退休。第二年,我还没有赚到一百万,可是仔细算了算,发现一百万根本不够支付一生的老病死,就告诉自己,赚三百万就退休。第三年,我再仔细一算,发现恐怕得赚五百万才够。现在,我觉得至少得赚一千万,后半辈子才能无忧吧。唉,人的**就是这么来的,然后就被**所控制,成为奴隶,不得自由。”
“前面的话有道理,后面的话我不同意。”林思东微笑。“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笑傲江湖?那跟**没关系。”
“是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解意淡淡地看着前方辽阔的大海,声音低沉,平静无波。“别人飞蛾扑火,不过是很单纯地想要那些东西,求仁得仁,乐在其中。可我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清醒地沉沦,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不知道他的过去,林思东一定听不懂他的这番话,可现在他却非常明白,心里不由得一阵疼惜,几乎忍不住要伸手过去搂住他。不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想解意一定不喜欢自己与他如此亲热,便控制着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大智大勇。”他微笑着说。“我是大老粗,没你那么多文化,不过,我却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代,无论在什么地方,社会都是需要栋梁的。如果没人支撑,天就塌了,有很多人就没好日子过了。”
解意沉默了。良久,他笑起来,转头看向林思东:“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多,钻了牛角尖。”
“对啊,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林思东喜爱地看着他,声音很温柔。“其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一样。你看我,好像很风光吧,可是,规划评审的时候,环评的时候,拿地的时候,报建的时候,申请各种各样许可证的时候,还不一样要求爷爷告奶奶。面子值几个钱?面子给别人,我们只要钱。”
“说得好。”解意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思东愉快地伸手拂了拂他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以后要多笑笑,过得开心一点。”
“我会的。”解意微笑着点头,却话题一转。“对了,我刚才听我们公司的工程部经理说,你们公司的工程部已经同意我们的设计了。不过,你们指定要用飞鹰公司的型材,银波集团的玻璃。下周一,我就去西安订型材,然后到珠海订玻璃。”
“哦,好。”林思东已经知道这事。虽然不舍得与他分开,却不能开口阻止。他有自己的事业,林思东不可能要求他放弃。
解意见他一脸苦相,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思东一直见他表现得成熟稳重,现在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感觉非常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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