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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孙头说过,天字一号房关押的犯人,姓孟名悦,曾经担任过六扇门总捕头。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连天刀徐开山这种人物,都只能关押在天字二号房。
孟悦当年是先皇朱悟能的人,后来被朱悟能派到太子府辅佐朱润泽,后来还兼任了登闻院院长,然而在三十年前的那场政治的博弈中,他选择了朱悟能。
朱润泽篡位登基后,念及旧情并没有杀死孟悦,只是废掉他武功,将他关押起来,一关就是三十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景元二十二年除夕夜,竟有人攻打六扇门,将孟悦劫狱。
两位阁老脸色各异,杨梦龙有些吃惊,徐玉甫则淡然若定,倒是明帝朱润泽的反应有些异常了。
好啊!朱润泽尖声道,先是传国玉玺失窃,连当年孟黑炭都被人劫走了,看来乱臣逆子贼心不死啊!传陆炳!
不片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前来候旨,朱润泽道,正月初十,朕要杀人祭天,十日之内,我要孟悦的人头来见,否则,提自己人头来见我。
远处传来几道钟声,京城之外,有烟花爆竹响声四起,新的一年到来了。
雪已停,朱润泽披着一件明黄色裘皮披风,站在院子里发呆,再过三个时辰,便是正旦大朝会。
届时,文武百官、番邦使团来给大明皇帝拜年,随后便是皇帝率群臣祭天、祭祖等一切繁文缛节。
腊月二十五到次年正月十五属于年节休沐期,除了内阁和六部的值守人员,其余衙门是不用工作的。但景元二十三年的年节,京城各部衙恐怕不会消停了。
朱润泽在两位阁老的劝说下,回到上书房小憩片刻。
由于杨、徐二人穿的是常服,早上的朝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需要赶回家去换大朝服,他们走后,我与小德子才正式下值。
虽是寒冬,小德子额头都见了汗了,他松了口气道:小顺子,真没看出来,在陛下面前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觉得自己活不过天亮了。啊,见过薛总管!
我抬头,却见薛仁凤站在我们身前的必经之路上,看来他早就等着我们了,我也连忙道,干儿子好!
当日他心血来潮,收我当干儿子,这个便宜我可不能让他占了,薛仁凤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嘿嘿一笑,我是说干儿子向您问好!
薛仁凤有急事找我,没有计较这个,对小德子道,滚一边去,我有话要跟小顺子说。
薛仁凤带我进了演武司,道,你今晚当值,把陛下在上书房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转述给我听!
我说薛总管这样不合规矩啊,我入宫时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薛仁凤冷哼道,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人会保密,第一种是死人。
第二种呢?
死的不能再死之人。江堂主、苏捕头,别忘了,你中毒的解药还在我手中呢!
我心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给我吃了毒药了,不过你那一品鹤顶红,纯度比徐开山吃的差远了,当天晚上我用了半个时辰就已把毒都逼出来了。
不过为了取得薛仁凤信任,我将在上书房听到的一些话转述给了薛仁凤,当然一番添油加醋、添枝加叶、无中生有的事,我也胡诌了不少。
薛仁凤认真听完,又问我,上次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我说干爹大人,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些天我忙的叽里咕噜的,好几天没见沈无双了,更别说起居注的事儿了。
薛仁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正面对我道,可以啊,苏捕头,竟连起居注都查出来了?
我心呼糟糕,当日他吩咐我接近沈无双,只是说要我给他办事,也没有提什么起居注的事儿,我方才没注意,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嘿嘿一笑,你看干爹,我还是有点用处的,你放心,只要那起居注在沈无双身上,我就算用美男计,也要把那东西取出来给您。
薛仁凤不屑道,美男计,说得好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像沈千菱那种绝色,要真陪你一晚,寻常男人就算折寿十年也愿意。
我抗议道,我是那种人嘛?不过,我可以忍。
这时,沈无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她身穿红色裘皮袍子,手中端着一个酒壶,问道,小顺子、薛总管,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可以忍?
我打了个激灵,刚才说得话,她不会听进去了吧?薛总管连忙恭敬道,娜先生,过年好。
我也连忙施礼,收起方才的那些轻视之心,谄笑道,娜先生,您还没休息呢?
沈无双说长夜慢慢,无心睡眠。陛下昨夜赐了一壶琼浆玉露,一人我饮酒醉,不如三人对饮。皇说着,她在厅内一处茶台坐了下来。
我们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薛仁凤知道她身份特殊,也不知方才与我对话她听到了多少。沈无双问,怎么,不欢迎?
我连忙取了两个酒杯,沈无双说,小顺子,你也来一杯吧。
三个玉杯倒满,酒液微黄,略粘稠,看上去度数不低,闻一口香气扑鼻。
沈无双道,此酒名醉逍遥,饮之能忆起生平无尽逍遥事,当年诗仙李太黑作诗云,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来,你二人陪我共饮此酒。
薛仁凤迟疑道,先生,今夜我当值,不便饮酒。我也摇头说,今儿骑驴来的,顺天府好像查酒驾。
沈无双说请喝酒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杯酒又不会要了你们命,一挥手道,饮了!
我俩无法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小腹之中一阵滚热,如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沈无双脸色绯红,显然也受不了这酒劲儿,笑道,醉逍遥,最逍遥,小顺子,你此生最逍遥之事是什么?
我胸口开始发热,脑子开始迷糊,道,有一年山上大雪,我们师门的一头驴丢了,我跟几个师兄找了三天三夜,在后山上找到了它……
还没等我讲完,只见薛仁凤眼睛、耳朵、嘴角开始渗血,他指着沈无双道,你……用毒……
沈无双哈哈一笑,薛仁凤,这哪里是毒?这分明是鹿鞭、雄黄、人参酒,乃大补之物啊!
薛仁凤口中喷出一口血,连忙盘膝而坐,运功祛毒。
辟邪剑谱乃天下至阴至邪的武功,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八个字让多少江湖高手望而却步,然而修炼这种武功,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即是不能吃大补、提肾、壮阳之物,否则将面临散功之危险。
若只论武功,薛仁凤是通象境,虽是通过修炼邪功练成,但对付我与沈无双不在话下。
薛仁凤看穿沈无双身份,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望着我道,苏大侠,如今事已败露,此人决计不能留了。
我心中也犹豫,薛仁凤乃大内侍卫,他知道我与沈无双的身份,只要他说两句,我俩恐怕就要面临灭顶之灾,如今他喝了壮阳酒,阳气暴增,功力骤减,若此刻不动手,估计就没机会了。
我举剑就刺去,薛仁凤道,慢着!
沈无双脸色阴沉,恶声道,薛总管,当年若非你通风报信,我沈家何至沦落至这等田地?
薛仁凤目光闪烁,他大声道,沈千绫!空印案后,你沦为官娼,你可知为何没人去动你一下?天上人间又不是慈善机构,那半年你吃的、穿的无一不是上品,若非有人照拂,恐怕你早就成了万人骑了!
啪!
沈无双上前便是一巴掌,她怒视薛仁凤,第一,我叫沈无双,不是沈千绫!第二,我从没听过什么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这段遭遇是沈无双一身难以正视之殇。满门抄斩,沦为官妓,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恐怕无法承受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沈无双从怀中取出那瓶化骨粉,正要故计重施。
薛仁凤暴起,一掌击向沈无双。
我连呼小心。想也不想,提聚星宿之气,将铁剑送了过去。
噗!
薛仁凤单掌击中沈无双胸口,内力将吐未吐之际,我长剑刺穿了薛仁凤后心。
若换做任何时候,我这一剑都无法刺中他,可如今他误饮壮阳酒,一身辟邪剑谱散去了七七八八。
薛仁凤闷哼一声,向前俯了过去,气绝身亡。
沈无双一声娇呼,向后面仰去。
我脑海中急速思索,薛仁凤已死,他在宫中身份极高,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之计,只有用沈无双的化骨粉将他毁尸灭迹,然后栽赃嫁祸给今夜闯皇宫的谢东来之流。
我将沈无双扶起,她双目紧闭,我向她体内渡入一道真气,这才缓缓醒来,我要来化骨粉,倒在薛仁凤剑伤之上。
滋滋声响,异味传来。
薛仁凤的尸体逐渐化成了一滩浓水,变成了一副骨架。
与上次那小顺子不同,薛仁凤的骨骼并没有化掉,我奇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他修炼武功,这化骨粉失效了?
沈无双说不可能,我这药别说三境之内的武者,就连修炼出金刚舍利的佛陀,一样能够化掉。
我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翻了翻装化骨粉的瓷瓶,底部隐约写着一行字,有效期:景元二十二年腊月二十九。
药效过期了!
这事儿闹得,我说不能买假冒伪劣产品吧,这可咋办?
沈无双说先处理完现场,把他骨架风干,等会搬到我院中。
这样,沈无双在前,我在后,背着薛仁凤的骨骼,朝她所在的别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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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