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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墨澈记得,当那份温热落在脸上时,自己笑了。
第一次的接触,只是为了克制体内赤血蛊的发作......
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目的变了质,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化。
为了克制赤血蛊,让自己成为魔鬼,这点并非是他所能控制得了。
但并非如此。
事实上,他只是想要那份安心感。
为了这个理由而杀人。
触碰到从鲜活肉体中涌出的血液,被血液所濡湿......
就能感到安心。
很不安。
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不得不在未知的黑暗中独自前行的恐惧。
虽然会得到这样那样的指示,却没有人会牵住自己的手。
可是,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被砍到的话,一定会被舍弃的吧。
即使是这样的不安,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不知何时,这么做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正因为如此,轩辕墨澈笑了。
被阴冷的黑暗所浸透的肉、身的温度,既是救赎,有如此美好,让他心生向往。
感受到那温度的时候,抑或是预感到的那时候,空洞的内心变会溢满安心和兴奋,表情也自然放松了。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
那天,变成了轩辕墨澈心中最大的噩梦。
过于粗重的呼吸,连肺都像要破裂开来一般。
从口中不断发出低吼,他伏下头,尖锐着双眼。
黑色发丝染上红色,早已超过疲惫极限的肌肉因疼痛而发出悲鸣。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了愉悦。
全力以赴地域对手对峙,比任何事情都更能刺激到他的本能。
既非恐惧亦非愤怒,感觉到的只有生于死的差别......
最为重要的是,那天,他没有疯狂,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到了这一切。
疼痛着。
也急躁着。
然而,更多的是愉悦。
面对自己的猎物,面对那头不愿意屈服的猎物,他体内像是有什么苏醒了。
手中紧握着剑柄,对手也受了伤,彼此所剩的余力恐怕都差不多了。
并没有想赢。
不过,也没有输的打算。
从身上滴落的赤红,究竟是属于谁的呢?
也许是从自己的伤口中滴落的。
也许是砍伤对手时,被溅到身上的。
笼罩在铁锈般的,鲜活的生命之香中。
伴随着激烈的心跳,伤口内侧的温度好像也翻涌起来。
切实地感觉到,所谓的活着。
自己的和对手的血肉,确实正以那份弹力,铭刻出名为‘活着’的感觉。
疼痛着。
也焦躁着。
然而,感觉到更多的是舒畅。
被内心不断渴求的温热所包围着。
对自己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轩辕墨澈笑了。
狩猎者和猎物。
这种关系,已经无所谓了。
用手拭过被血打湿的脸颊,他瞪视着面前的敌人。
从喉间溢出的低吼,终于渐渐变成了大笑。
像是在和自己呼应一般,对手也发出吼叫。
以此作为信号,他们一起奔跑了起来。
迎向轩辕墨澈的利爪在黑暗中闪着不祥的光芒,而后——
......而后。
“............”
突然睁开眼睛,轩辕墨澈抬起头。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么。
浅浅的叹息消散在急促的喘息中。
双眼被尖锐的疼痛侵袭着,轩辕墨澈用一手捂住眼睛。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又做恶梦了。
轩辕墨澈环视着四周。
水盆中的光芒消失了,月光从窗口淡淡地照射进来。
在旁边的床上,是蜷成一团的被褥。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规律的呼吸声。
轩辕墨澈回房的时候,沧澜雪倒在窗边。
身体因疲劳而发着热,好像是共鸣时将体力消耗光了。
一边在心底咒骂自己是个混蛋,一边将沧澜雪抱去床上......
手下的肌肤,温度高的惊人。
轩辕墨澈将沧澜雪放在床榻上,扭头就要走......
“澈......住手......别......”躺在床上的沧澜雪突然胡乱地挥动起来。
轩辕墨澈那离去的脚步,硬生生地被拉住,他回过身,握住了那只挥动的小手,将它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
滚烫的碰触,让轩辕墨澈几乎湿润了眼眶。
“雪儿......”轩辕墨澈半跪在床榻前。眼睛上的疼痛仍是在持续。
他应该要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将这孽障从自己的体内消除......
宛如置身在火炉当中的自己,不知何时起,正慢慢地脱离,似有什么力量正在拉扯着她。
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舒适。
让她即便在昏睡中,也不由安定了下来。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轩辕墨澈就这样陪伴在沧澜雪的身边,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了无睡意。
无眠的夜中,他总会抬头注视着月亮。
夜风不时潜入屋内,轻抚着他的发梢和脸颊。
冷冽如同薄刃的空气,让他切实感觉到冬天的到来。
——做梦的情况,好像变得严重了。
梦中所见的一切,逼真得令人恐惧,醒来的时候,就会立即云消雾散。
恶梦的内容,全是过往的记忆。
然而,最近的梦似乎渐渐起了变化,轩辕墨澈时这么感觉到的。
比起以往的梦境,色彩和感觉都在渐渐变得鲜明。
——一定,是在预示着什么吧。
即将到来的某件事。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很清楚。
自己内在的变化。
那无法停止的,真正的恶梦。
“............”轩辕墨澈皱着眉,闭上眼睛。
无意识间逸出的叹息,是如此的沉重。
他内心的一隅总是被火烧般的焦虑折磨着。
寂静中,微弱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轩辕墨澈看向旁边的床。
像是要将那团被人穿透一样,他眯起了眼睛。
咚咚的,体内发出了声音。
这不是心跳声。
而是在自己的体内渐渐成长的,黑色冲动的胎动。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不祥的魔物。
所以,绝对不能解放它。
要在萌芽之前,将其扼杀。
轩辕墨澈再度从窗口仰望天空。
洁白耀眼的月亮,闪烁着清凛的光芒,溶入到了暗夜中。
即使生存在这世上的生物全都灭绝,月亮也还是这个样子的吧。
这点让觉得可憎,却也觉得可敬。
无论何时,仰望夜空就能看到悬挂在那里的月亮。
即使——
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这双眼睛里,映出的也是同一轮明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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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低喃的叹息,轩辕墨澈不由低眼,看向沧澜雪。
雪儿仍是睡着,可她似乎已经平复了那份不安。
不由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别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求了,也已经遗忘了。
就在轩辕墨澈再度抬起眼,看向窗外时,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两声。
轩辕墨澈皱起眉,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敲门?
然而,当敲门声再度响起时,他还是站起身,走向了房门。
并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当轩辕墨澈打开房门,看到那站在门口的人时,瞬间杀气笼罩了他全身。
“你来做什么?”他话语中满是厌恶与冰冷。
来祥站在门口,看向轩辕墨澈,犹豫其词,可最后还是开了口:“过来看下你妻子的情况。从白天起,她的气色就不是很好,今天是什么日子,想必你也知道。她怎么样了?”
“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对你说。”轩辕墨澈挡在门口,没有让来祥进房。
来祥也就站在门口,对于轩辕墨澈那一脸的冰冷,他也只能自嘲了。
“你们好歹也是我的客人,而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我想还是有必要询问下的。”
“对我来说,没有。”轩辕墨澈口出森冷道。
“这是什么借口啊。”来祥的声音中混杂着无奈。“............还是,不行么?”
“......你在说什么。”轩辕墨澈沉下脸,他并不想要继续跟来祥说下去。
“我觉得很抱歉,现在也非常后悔。”来祥拉下脸来,对着已经背过身去的轩辕墨澈说道。
“我不知道。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轩辕墨澈背脊略略一挺,沉声回道。
“墨澈......”来祥抬头,唤道。
“总之,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轩辕墨澈冷漠地下着逐客令。
“只要是在这家客栈里,就不可能不碰面吧......”来祥最后的话语消失在轩辕墨澈那消失在门内的身影。
望着被关起的房门,来祥叹息着摇了摇头,他苦笑着,“还是不行么......”
还是无法得到原谅!
房内,轩辕墨澈背脊靠着房门,他重重地砸了砸舌。
情绪一下子就被来祥的出现而搅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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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沧澜雪从盖着的被褥中露出头。
微微张开的视野朦胧一片,令她不由得眨了好几次眼。
眼球深处有些疲倦。
头和身体也一样。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令人厌恶。
甚至可以说是神清气爽,烧好像退了一样。
屋里有些昏暗。
并不是像夜晚那样阴暗,因为窗子关着的关系吧。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意识有些混乱。
待到稍微清醒一些之后,她缓缓地支起身体。
轻轻地甩了甩头,再一次环视起房间四周。
隔壁的床铺上空空如也,不见轩辕墨澈的影子。
是出门吧。
这样想着,沧澜雪松了口气。
昨天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真要见面的话,多少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却有些许的寂寞。
待着不动的话,似乎又会胡思乱想起来,沧澜雪抬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她开始简单梳洗。
整理完毕之后,她从床边站了起来,向着水桶走去。
由于发烧而干渴的喉咙正贪婪地渴求着水,沧澜雪尽情地喝了个够。
干渴的喉咙得到满足之后,她整理好行装,为了能让屋子换换空气,而敞开了窗子。
冰冷的空气从窗外流入。
那感觉让人很是舒服,沧澜雪将空气深深地吸入胸腔。
天空看上去被云层覆盖着。
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雪。
沐浴着室外的光芒而彻底清醒过来的沧澜雪的脑中,零星回忆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去到娼馆的时候——虽然沧澜雪因为卿荷花引发的慌乱而几乎忘记了大部分的事,但轩辕墨澈从那叫做牡丹的女人口中问出了很多。
还记得是‘魔物’、‘活祭品’、‘花田的洞窟’。
说到魔物,大概就是和轩辕墨澈势均力敌,并伤了他双眼的那个家伙吧。
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恐怕就是这样。
花田的洞窟——那个地方,是从浅州东部的森林一直往前,然后再北面一些的地方。
去看看吧。
沧澜雪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找到那个所谓的洞窟,可这样坐等下去也不是她的性格。
而且,就算去问轩辕墨澈,他也什么都不会说吧。
轩辕墨澈的精神状况似乎正在逐渐恶化。
已经到了不能坐视不管的程度了。
昨晚,高烧不退的自己在窗边看到的最后的光景——是笑着举起剑,奔跑着的轩辕墨澈的身影。
那之后,听到了沉闷的声响,还有映在视野一角的闪烁着的月光。
那笑声回荡在耳边,经久不散。
只是回想起来,就不禁让她寒毛倒竖。
就像轩辕墨澈正在逐渐迷失自己一样。
并不是一瞬间的变化,而是像被逐步侵蚀一样——
那冷笑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这个想法要是被轩辕墨澈知道了,他肯定又会很生气吧。
但是,那样反而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