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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条黑色的人影在蒲国公府的屋瓦上快步疾飞。
黑衣人纵身一跃,落到牢房外的树上,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差点摔到树下,所幸及时被拉了一把,稳住脚底后一看,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另一个黑衣人,从他脸上的黑洞望去,她看到熟悉的眼神
“是你!夏侯邃!”紫衣虽然惊讶,但音量压到跟蚊子叫一样小声。
“别轻举妄动,时机还未到。”夏侯邃从头到脚也是一身黑。
“你干嘛这身打扮?”
“不想被人看出来我是谁。”
“你来这儿有什么企图?杀我师姐和师姐夫吗?”
“我要杀他们大可光明正大地走进,一人给一剑,用不着偷偷摸模的。”
“难道你是来救他们的?”紫衣一脸不相信的惊讶。
“没错。”
为什么?”
“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夏侯邃从眼洞中透出灼灼的目光,紫衣情不自禁地伸出葱白的手指,暖暖地包住夏候邃的大手,声如棉糖般说:“夏侯邃,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你没有,我原来是有为兄报仇的念头,只是我后来改变了主意。”
“其实就算你杀了师姐和师姐夫,我也无法恨你一辈子,我说的只是气话。”
“为什么你无法恨我?”耳侯邃声音低嘎、但口吻却显得急欲得到证实。”你应该明白。”紫衣垂下眼睫,少女的羞涩表露无遗。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夏侯邃抬起她下巴,命令道:“我我爱你,夏侯邃。”紫衣吸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我真怕你因为这件事不再爱我了。”
“那你呢?你对我的感觉还是宠物吗?”
“我说了谎,其实我从未视你为床上宠物,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夏侯邃,我好高兴”紫衣高兴得投入他怀抱中。
两人在树上紧紧相拥,树下一排守卫经过,夏侯邃温柔地轻抚怀中人儿的背部,一阵颤栗从紫衣背后蔓延开来,紫衣抬起脸,虽两人全身被夜行装罩住,脸上只露出眼洞和口洞
但仍不嫌辛苦地噘着嘴,吻着彼此的唇,热烈的拥吻。
直到守卫离开,两人才松开缠绵得几乎快喘不过气的吻,紫衣担忧的问:“夏侯邃,已经三更了,再不下去,师姐和师姐夫生命堪虑。”
“嘘!暂时别出声!”夏侯邃将食指比在唇中,做出噤声的手势。
这时树下又有两个守卫经过,然后直直走进牢房里,紫衣好奇地问:“那两个提竹篮的守卫,进牢里做什么?”
“给你师姐和师姐夫送最后一餐!不过通常守卫会抢着食用。”
“真可恶!”居然让人做饿死鬼!”
“放心,酒里我早就下好药了,再过两刻钟我们就冲进去救人。”夏侯邃趁时间还很充足,认真的问:“紫衣,你愿不愿意跟我过苦日子?”
“我不懂你所说的苦日子是指什么?””如果我们救走你师姐和师姐夫,你想我爹娘还容得下你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蒲过公府,我们像知节和夏侯娜那样私奔?”
“我打算以后做渔夫,隐居深山里,你愿意做樵妻?””我愿意,一百万个愿意。”
说完又是一阵亲热,直到两刻钟时间一到,两人便展开救人行动,从树上跃下来之后,自窗口往里一探,果然不出所料,守卫们已喝了昏药,东倒西歪地横陈在地上,事不宜迟,他们快速冲进牢房,但一进去
“糟糕!上当了!”夏侯邃脸色大变,原先躺在地上的守卫全站了起来。”夏侯邃!你太伤我的心了!”夏侯将军从牢门口走了进来。
“爹,劫狱是我的主张,跟紫衣无关,请您放她走。”夏侯邃抢着解释。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会相信你的谎话!”夏侯将军冷哼一声。
“没错,夏侯邃是受我指使才会犯错,请将军别怪他。”紫衣言之凿凿。
夏侯将军手一举,门口窜进十名弓箭手,夏侯邃和紫衣见状皆无法动弹,然后夏侯将军下令道:“把这妖女关进大牢里,明早一并处死。”
夏候邃大叫:“爹您不能杀她,她是我妻,腹中又有我的孩子,您绝不能杀她。”
一个电光石火般的移身,夏侯将军轻易地制服夏侯邃,捉住他的颈后,揪着他走出牢房,留下土兵防守,忿忿地对夏候邃说:“我不承认她是你妻子,也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孽种,我只知她是杀迁儿的帮凶。”
怎么办?夏侯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夏侯邃用力敲着夏侯夫人的房门,将救紫衣的希望全系在夏侯夫人身上。
原本夏侯将军有意将两个儿子都带在身边,过军旅生活,但夏候夫人坚持不肯,可见夏侯夫人在夏侯将军面前并非那么不济,只要她坚持,夏侯将军最终还是会让步。
夏侯邃可以说是夏侯夫人—手养大,从小溺爱,但生性不坏,所以没有变成没有用的纨绔子弟,从小遇到自己想做的事,若是夏侯将军不同意,他只要到夏侯夫人面前大吵大闹,夏侯夫人总是会由着他。
但此次非同小可,夏侯邃也明白,可能会引发父母吵架
让白发双亲为他争吵,心里虽过意不去,可为了救紫衣,他别无选择。
门一打开,夏侯邃就拉着夏侯夫人的手往门外走,急嚷着:“娘!您快出面阻止爹,爹要杀紫衣。”
“夏侯迁的事跟紫衣无关,你爹发什么疯啊?”
“是我不对,我带紫衣去劫狱,被爹逮个正着。”
夏侯邃谎称。
“什么?”你怎么可以有释放仇人的念头?”夏侯夫人沉下脸,十分不悦。
“他们是紫衣的师姐和师姐夫,我不忍见紫衣痛苦。”
“你别忘了,夏侯迁是你哥哥。”
“我没忘,只是杀了他们,哥哥也不能复生。”
“不许你说这种话,你哥哥黄泉之下有知,会很伤心有你这样的弟弟。”
夏侯邃看得出来,要救紫衣就不能提到夏侯迁,虽说爱的力量很大,但恨的力量亦不可小臂,唯今之计,只有针对娘—一一抱孙心切的弱点,软硬兼施的说:“算我说错话,但紫衣怀了我的骨肉,夏侯家的孙子,爹绝不能杀她。”
夏侯夫人叹息:“你爹在气头上,铁定不会承认紫衣和她腹中的孩子。”
“紫衣是娘的救民恩人,娘您不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可你又不是不知你爹,他是那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吗?”
夏侯邃执拗的说:“我不管,爹若执意杀了紫衣,我就出家。”
一听到出家,夏侯夫人慌了手脚,泪花全挤到眼眶上,哽着声音说:“夏侯迁死了,夏侯娜不见,你又出家,那夏侯家的香火怎么办?”
“断了。”夏侯邃狠下心肠,非让夏侯夫人投降不可。
“好吧!我去劝你爹,”夏侯夫人没辄的说。
天就要亮了,行刑的时间就快到了。
为防再有人劫狱,三个人都戴上手铐脚镣。
翠盈和玄莛为掌握人生在世最后的时间,紧紧相拥,甜蜜的滋味尽在不言中。
紫衣为了不打扰他二人,背对他们避坐一隅,眼眸清澈澄明,对死亡全无惧意,只是摸着肚子,感叹自己未能为夏侯邃留下孩子,不过能在死前的一刻知道夏侯邃对她的情意绵绵,今生已无怨无悔。
就快与师父相聚了这时紫衣猛然想起,师父交给她的“锁麟囊”师父要她在最危急的时候拿起来看,她想这就是时候了,她很好奇师父的“锁麟囊”真有办法让她和翠盈师姐、师姐夫不用进入鬼门关,有可能吗?
从怀中掏出一直放在肚兜里的“锁麟囊”打开小扣,里面有一沉甸甸的金片,金片上浮雕着一个可爱的胖娃娃,并写着“长寿富贵”的字样。
—滴泪珠落在金片上,紫衣看到一张字条,上面有师父娟秀的笔迹
字条上有两行字是这么写着的——
看到字条时,吾徙纡喜获麟儿和逢凶化吉。
不!没有!师父写错了!应该是——她的麟儿将随着她一起去黄泉下见师父才对!一想到这,紫衣忍不住放声哭泣,翠盈立刻趋近安慰:“紫衣,别哭了,能和你和玄莛一起死,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
“我不是怕死,而是这个,师父送我的。”紫衣将“锁麟囊”拿给翠盈看。
“这是用来祝贺早生贵子的,师父怎会送你这个?”翠盈不解。
“我也不是很明白,里面有张小字条,这第二行写着“锁麟囊”是人家送她的,她把它转送给我,祝我生贵子和逢凶化言之用。”
“师父一向知天命,但这一次师父似乎错了。”
“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地府问师父‘锁麟囊’是什么意思?”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翠盈由愧转怒道:“杀了夏侯迁的是我和玄筵,夏侯将军也真残忍,居然连媳妇和孙子都不要。”
“就算他要,我还不要,我宁愿跟师姐和师姐夫一起去找师父。”
被夏侯夫人吵着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策略快逼疯的夏侯将军,气呼呼的说:“好大的口气!”
“夏侯将军,请你放过我师妹。”翠盈求情的说。
“师姐,不要求他,我都说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找师父。”
夏侯将军蓦地眼睛一亮,紧盯着紫衣的手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不让你看。”紫衣孩子气地把双手藏到身后。
“来人,去把她手上的东西拿来给我。”夏侯将军暴怒大吼一声。
一声令下后,彪形的守卫打开牢门,硬是将“锁麟囊”抢走,交到夏侯将军手上,隔着笼牢紫衣哀求道:“不!不要!那是我师父送我的,还给我,还给我。”
突然,出人意料地听到夏侯将军温和的声调:“紫衣姑娘,你有什么心愿?
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答应你。”
“你你说什么?答应我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老夫从不开玩笑.快说,你有什么心愿?”
“只有一个,放过我师姐和师姐夫。”
“我愿赔夏侯迁一条命。”紫衣平静的说。
翠盈大叫:“不!紫衣你说什么疯话!该赔命的是我和玄莛!”
重咳了一声,夏候将军阻断了师姐妹俩的争执,郑重的说:”你要赔偿夏侯迁,就留在蒲过公府,做我的媳妇吧。”
“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媳妇?”紫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因为送给令师‘锁麟囊’的人正是我:”夏侯将军不疾不徐的说:一面要士兵松开紫衣、翠盈和玄莛的手铐脚镣,一面看着‘锁麟囊’,叙述三十年前的往事
夏侯将军跟高祖南北征战,得了天下回到江都家乡,欲带大腹便便的妻子和十数名家仆进京任职,途经红树林,突然蹿出数十名身手矫健的强盗,但夏侯将军一看即知道那些强盗是宇文化及其手下所扮。
夏侯将军虽勇猛过人,却因顾忌妻子,手脚施展不开,而强盗又不停地往保护他妻子的兵士进攻,夏侯将军一心急,腰部被刺了一刀,妻子又被生擒,偏偏妻子这时腹痛,眼看就快要临盆,夏侯将军心更乱了,大腿又被刺了一刀,痛得站不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来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女侠,救了他和妻子,并帮他妻子接生,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夏侯迁。
当时他立刻让夏侯迁认了女侠做干娘,谁料三十年后.干儿子却杀了干娘!—想到过去,夏侯将军就不由地泪流满面,他还记得女侠接下他送的“锁麟囊”时,她笑颜如花的说:“三十年后,我有一女,将全拿“锁麟囊”来府中,到时望将军成全吾女心愿。”
这段往事说完之后,夏侯邃便冲进牢里,紧紧抱住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隋大业十一年,宇文化及弑杀炀帝,李渊即位于洛阳,国号唐。
深山上,有一处不知已改朝换代的村落,村里的人面孔相似,说起来都是亲戚好友。
其中头发全白,年纪最长的是这个村的村长。
不过他没什么事做,成天只会追着小萝卜头跑,算是孩子王,经常和小萝卜头们玩到炊烟升起,才被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子,也就是村长夫人拿着竹条,像赶小鸡般把老的小的通通赶到饭桌上。
另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来得比较晚,是村长的儿子偷偷溜到市集为老婆买生日礼物——金少摇时遇到的,两人都曾在朝为官,仅只见过一面,彼此印象并不深,但中年男子却与他岳父同名同姓
简单的说,这对中年夫妻正是他妻子失散十五年的双亲。
另外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是村长的女儿和女婿,负责教导小萝卜头们读书识字,不过小萝卜头中最大的是一对六岁的孪生男孩,其次是小他们数个月出生的小女孩,和另一个比前面三个再小一岁的女孩,这四个孩子全都喜欢玩骑马打战,全不是读书的料。
村落内人因为都有亲戚关系,所以大部分是姓夏侯、秦、或是袁。
少部分姓程,姓李、姓苏的,则是老村长以前忠心耿耿的家仆或部属。
这个村落和别的村落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同样有一庙,可是里面祭拜的却不是土地公婆,而是一只“锁麟囊”
每到梅花开的时候,就会有一对年轻夫妻自山下而来。
这对年轻夫妻,既是传奇人物,又是三太子李世民麾下的大红人,身居要职,不过不论他们公务有多忙,每到这个季节,他们一定会到山上,和他们的师妹,也就是村长的儿媳妇,三人一起对着“锁麟囊”跪拜。
若没有“锁麟囊”山上也就不会有今日幸福快乐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