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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像斗鸡似的,一见面就恨不得咬断对方脖子。
安筱筱的反应出奇地冷淡,她咬着下唇,看起来像在防止自己尖叫。
本来她以为她会像疯子似的冲过去抱住任竞远,或是任竞远会像疯子似的冲过来抱住她,可是她没有,任竞远也没有,此刻他们各站一方,表情却一模一样——蹙着眉头,眼睛被压挤成一条线,不想让人看见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东方建纶十分满意眼前的情况,他认为自己仍有五成的机会赢回筱筱的芳心,只要他回复过去英姿焕发的俊逸风采就行了。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任竞远的喉咙深处发出,这就是安筱筱惊讶和东方建纶得意的原因,任竞远一脸病容,沉黑的下眼圈,蜡黄的脸色,暗赭的嘴唇,像极了癌症末期的病患
见状,安筱筱急如星火地跑进厨房,以指尖试了试刚才泡面剩水的水壶表面,温度不够热,她扭开炉火,大火烧了一分钟,然后倒进杯子里,急切地端到任竞远面前,声音异常干涩:“竞远,喝口热水,润润喉咙。”
这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在强忍着快哭的情绪。
任竞远接过杯子,轻柔地拍了拍筱筱的脸颊,表示感激之意。
“坐下来喝。”安筱筱像妈妈牵儿子似的,牵着任竞远到沙发上坐。
“你最好喂他喝,免得他呛死。”坐在对面的东方建纶吃醋的说。
“你最好闭嘴,免得等一下满地找牙。”安筱筱不甘示弱。
“让他说,我想听听他对我有什么不满?”任竞远一反常态地温和。
“只有最强壮的男人才有资格保护筱筱。”东方建纶挑衅的说。
“你这比猴子还瘦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我比强壮?”任竞远反唇相稽。
“我只是瘦而已,不像你一副快病死的模样。”东方建纶口无遮拦。
“闭上你的乌鸦嘴!”安筱筱以愤怒的语气掩饰对那个字的畏惧。
“来者是客,别让人家笑我们没教养。”任竞远沉着的说。
安筱筱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任竞远看,不过任竞远却低着头喝水,一副毫不察觉她在看他的样子,一阵寒意拂过她的背脊,她的肩膀冷不防地颤了几下,幅度虽然不大,但东方建纶却看到了,眼中出现笑意。
从眼角余光看到东方建纶的嘲笑,安筱筱选择和任竞远同样的作法——假装没看见,不过一股椎心剧痛刺穿了她,她想不透任竞远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狠角色——老大。
被人嘲笑成病猫却没反应,这哪像老大作风?软脚虾都比他强悍一些。
不过她很快就原谅他的懦弱,她替他想到不还击的理由,开车太疲倦、工作太辛苦、身体太虚弱,在这些不良的先决条件下,不要说打架,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一定是这样没错!
气氛沉寂下来,东方建纶看出他两人有点嫌隙,自然不愿让他们有时间修护,他要趁隙挑拨,让他们的关系恶化,虽然这种作法不怎么光明磊落,甚至是可耻,但他不在乎,为了她,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当父母以筱筱变成太妹为由,不准他回国、不准他写信、不准打电话,甚至安排舞会,送名贵礼物,介绍有家世又有美貌的女孩尽一切可能地斩断他对筱筱的感情,但他们错了,他们越是阻止,他反弹的力道越大。
直到他以死相胁,不吃不喝,医生以强制灌食的方式才维持住他的性命,父母因此而退让,现在他知道退让是假的,父母因得知筱筱和人同居,认为大局已定,才会让他回国死心。
虽然一开始他确实难以接受她将自己给了别人的打击,但很快地他就明了自己的心情——他爱的是她,不是处女膜。
东方建纶笑吟吟道:“我自我介绍,我叫东方建纶,深爱着筱筱。”
“你和东方集团有关系吗?”任竞远昏暗的眼神突地一亮。
“算你有见识,我爸爸是东方集团的董事。”东方建纶并没特别得意。
“筱筱,你快去买些好菜回来招待贵客。”任竞远一副巴结道。
“叫他去吃屎。”安筱筱忍无可忍。
“筱筱!不许你说脏话!”任竞远厉声斥责。
当着第三者的面,莫名其妙地被骂,安筱筱难堪地说不出话。
“不是她的错,近墨者黑,她是被你带坏的。”东方建纶拔刀相助。
“我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安筱筱乱发脾气。
“筱筱,你睁大眼睛,他不是好男人。”东方建纶心平气和。
“我哪点不好,除了现在身体有点不好”任竞远匆匆地打岔驳斥。
“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凭什么照顾筱筱?”东方建纶毫不留情地攻讦。
“为了证明给你看,我决定去游大海五百公尺。”任竞远意气用事道。
“你疯了!这么冷的天游大海简直是拿命开玩笑!”安筱筱反对。
“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要插嘴。”任竞远再次发怒。
“你”安筱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筱筱你应该离开他。”东方建纶在一旁落井下石道。
“你闭嘴!”安筱筱气急败坏地冲回房间,把门砰然关上。
“筱筱”东方建纶起身想追她但被阻止。
“别理她,女人哭一下就没事了。”任竞远冷酷的说。
背靠在门板的安筱筱心霎时冷下来,但她并没如任竞远所料地哭泣,她的心里有另一种声音阻止她情绪失控,因为她爱他,她了解他,她信任他,所以她不会轻易地生他的气。
今天的任竞远不太对劲,一会儿脾气好,一会儿脾气坏,奇怪的是他的火气全冲着她一个人,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跟东方建纶站在同一阵线上?还有他为什么要拍东方建纶的马屁?以及他为什么刻意要在东方建纶的面前凶她?
她需要时间厘清这些问题,但门外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引起她的注意
“东方建纶,我们来打个赌。”任竞远忽然提议。
“赌什么?”安筱筱不在场,东方建纶说话的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
“如果我游成功,你保证不再有任何人来骚扰我和筱筱的生活,如果我失败了,筱筱就交给你保护。”任竞远咬字清晰的说。
“击掌为盟。”东方建纶也有意速战速决,便爽快地答应。
“我不答应,我绝对不当你们的赌注。”安筱筱像旋风般冲了出来。
“筱筱,你这么说等于是不信任我。”任竞远皱着双眉。
“这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这跟命有关。”安筱筱担忧的说。
“在没替你建钻石浴室以前,我不会死的。”任竞远握住她的手承诺。
“好吧。”安筱筱知道就算她说破了嘴,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三个人来到海边,海风比想像的还冷,海浪也比预期的还大,安筱筱必需用双臂抱住自己才能抵抗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寒意。
就在她几乎要以歇斯底里的尖叫方式阻止这场博命赌博时,任竞远抢先东方建纶把自己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她柔肠寸断地抓住他的手,不想让他做傻事的心情表露无遗,而他则是紧紧地拥抱她,并用充满胡髭的下巴厮磨她的头发
当她不再感觉寒冷,身体逐渐温暖起来之后,他也感觉到了,轻轻地松开她,并用她最喜欢的方式吸吮她眼里的薄雾,让她能看清楚他眼中蕴藏着超越永恒的爱意。
此时她并不知道“超越永恒”代表什么意义?她只知道他很爱很爱她,所以她仰脸对他粲然一笑,希望她的笑容能化成他心中一股爱情力量,人人都说爱情力量能使小卒变英雄,自然也能使病人变超人,不是吗?!
尽管任竞远依然非常虚弱,但经过拥抱,仿佛注入强心剂般,整张脸看起来容光焕发,回复老大时期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慨,他很快地褪去外衣,以单薄的内衣裤俯身冲向大海
随着时间的流逝,岸上的两个人越来越不安。
“建纶,求你”安筱筱焦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我下海可以,你必需答应回家看看你妈。”东方建纶趁机提出条件。
安筱筱别无选择地点头,她现在整颗心都在波涛汹涌的海上。
“你放心,我会带他一起回来的。”东方建纶眼神温柔地安慰道。
“小心,千万小心。”安筱筱喃喃的说,但声音却被海风吹散。
从东方建纶纵身入海之后,海上除了不停翻滚的浪潮之外,什么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过越快,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六个小时,天色暗了下来,四处一片漆黑,海风沿着海岸线呼啸而过,夹杂了一道凄厉如女鬼的声音:“回来!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来!”
这样的呐喊声,整整持续一整天,直到天亮有人报警。
警察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证件,只好暂时把她当精神失常处理。
当天,电视上播出她痴痴呆呆的模样,她父母托人火速地把她从花莲警局带走,并封锁有关她家世的背景资料,第三天的午间新闻,电视上播出在花莲海边发现两具男性浮尸,一直不言不语的安筱筱哭到声带破了一个血窟窿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记者挖新闻的本领,当天晚间新闻播出东方家族拒绝接受媒体采访和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跪在盖着白布的尸体旁的画面,接着大批记者涌到安家门外守候祸水红颜。
隔天媒体仍不放过她,毕竟东方家和安家都太有名了,而且另一名死者又是小太保,这样的题材理所当然是最好的八卦新闻,媒体不但找到她和东方共同的师长和同学,甚至老大的手下,花莲的左邻右舍全在电视上露脸。
这场悲剧在媒体的炒作下,她成为活箭靶。
外传东方家将对她采取报复行动,她立刻被送到美国她大哥那儿。
然而大哥却镇日难安,深怕受到牵累,十天后在她桌上放了五仟块美金,她识趣地拿钱走人,漫无目的坐上灰狗巴士,途中下车吃饭时整个人呆坐在那,车子走了都不知道,后来她就留在那间快餐店工作。
此后一年她必需靠药丸才能入睡,直到宋小曼介入她的生活
那天她被客人摸了一下**,小曼刚好在场,拿起刚煮好的热咖啡往那个身高八呎多的卡车司机脸上泼,所幸厨房有后门,她俩才能够死里逃生。
可能是因为“小”和“筱”发音相同,所以两人成了手帕交。
在小曼的帮助下,她戒掉吃药睡觉的习惯,同时她再一次哭得死去活来,把积压一年多的痛苦,毫无保留地向小曼吐露
任竞远,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她就知道她会成为他的女人。
严格说起来,任竞远没有一点比得上东方建纶,但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只要一个理由就足够了,那就是——爱。
他死了,只留下短短三个月的回忆,靠回忆能抚平什么?只会增添更多的痛苦,不能想、不敢想、不去想,偏偏一睁开眼又想个不停
她最怕想到东方建纶。
一个那么有前途的生命,却为了爱她而死,她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连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他没得到她的爱,却得到她的——悔。
她已分不清“爱”和“悔”哪一个较令她痛苦不堪?
但她同时“恨”这两个大男人抛下她不管,连带恨其他大男人
“罗纬!罗纬!”一声声的呼唤。
脸朝着大海,安筱筱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
这是什么样的恶咒?为什么她一再遇到?而且为什么是十二月一号?
隔了五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海边,同样的痛苦重演,难道是任竞远和东方建纶的恶作剧,如果真是如此,她希望他们来找她,她愿意陪他们玩到死
祸是她惹出来的,她不是没想过以死殉情,但自大的人是不会自杀的,她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她终于懂了“超越永恒”的意义。
虽然她仍不甚明白个中原因,可是她知道竞远当时就有了死亡的觉悟,而建纶则是早有死亡的经验,为了她的幸福,他们两个可以连命都不要,所以她不能死,她要让他们看到她幸福的笑容。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无法在这个海边露出笑容。
她想哭,每次来到伤心海岸都想哭,只是眼泪总是停驻在眼眶里。
“不论是哭或是笑,只要能在这个海边发泄出一种情绪,伤口就会痊愈。”
这是小曼说的,她觉得很有道理,正因为她不想忘了他们,所以她笑不出声也哭不出泪,但记得痛苦,不记也痛苦,落得自我折磨的下场
此时海上起了变化,一个黑点吸引住她的视线,她眯着眼,以求视线能看得更远,当她看清黑是头发的颜色,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冲向海里,走到海水及膝的深度停下,同时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流泪,她以为脸颊上的湿痕是浪花溅上来的。
“天啊!水好冷!”罗纬冷得全身骨头咯咯作响。
“你这白痴,天气那么冷,海水当然冷。”安筱筱轻斥,但眼中透着温柔。
“你哭了!”罗纬的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潭,紧紧盯着她的脸。
“不是泪水,是海水。”安筱筱不高兴地纠正。
“是吗?”罗纬出其不意地以指尖划过她脸颊上的湿痕。
“你干什么?”看他将指尖往嘴里送,安筱筱神经紧绷了起来。
“甜的。”罗纬的声音兴奋而沙哑。
“你有神经病!”安筱筱以生气的口吻掩饰心中的慌乱。
这个吻泪的动作,虽和过去不完全相同,但仍深深触动她的心弦。
她无法不拿他和任竞远做比较,他是傻气的小男人,任竞远是霸气的大男人,不过不可否认地,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掩饰不住的热情,当初就是这股热融化了她对世事的冰冷,如今这股热会带给她什么样的冲击?
这次她会像上次爱上老大那般爱上他吗?
当这个问题浮现她脑海时,她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任何男人存有幻想,这五年来她确实连想都没想过,但现在她居然被一个叫罗纬的陌生小男人捣乱心湖她的心隐隐作痛,暗地斥责大脑不该胡思乱想。
他永远都不能成为老大,在她心中能让她居次的男人只有任竞远。
不但老大无法取代,就连东方建纶也是无人能将他从她心中连根拔起。
她之所以会如此失常她想,可能是因为跳海和吻泪这两件事,勾起她的旧伤痛,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心湖不再起涟漪。
“哈啾!”罗纬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吹皱她的心湖。
“你需要立刻把湿衣服换掉,否则你会得肺炎。”安筱筱忍不住又关心的说。
“换掉湿衣服,我穿什么?”罗纬一脸讪讪。
“我车上有干衣服,如果你不想生病,只好委屈你穿女装了。”安筱筱道。
“听你的。”泡了水的牛仔裤使罗纬像拖子百斤的重担走路缓慢。
“你住哪里?”安筱筱很想扶他走,但她不想跟他太亲近。
“我住台北,不过我是来我朋友的小木屋度假钓鱼。”罗纬一五一十。
“你现在不方便骑摩托车,我开车送你去小木屋。”安筱筱建议。
“你真好心,谢谢你。”罗纬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不客气。”安筱筱尽量让语调显得冷淡,不想让他有所误会。
“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扶我一把?”罗纬得寸进尺的要求。
大男人是打落门牙和血吞的硬汉,只有小男人才会要求女人协助。
安筱筱知道她碰到一个难缠的小男人,她可以不理他的,但能让她流下眼泪的人,除了任竞远和东方建纶以外,他是第三个,她要瞧瞧他还有什么把戏?
“你腿又没断!”安筱筱不愉快地斜瞄他一眼。
“如果我腿断了,我会要求你抱我走。”罗纬嬉皮笑脸。
“你果然是神经病。”安筱筱加快步伐。
“等一下,我的腿没断,但是我真的受了伤。”罗纬大叫道。
“伤在哪里?”安筱筱停下脚步,不完全相信地回头。
“你最好不要知道。”罗纬支支吾吾。
“原来你不但是神经病,还是骗子。”安筱筱不屑。
“是你自己要看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罗纬解开裤扣。
“你干什么?”安筱筱迅速转过睑。
“我的伤在大腿内侧。”罗纬故意发出拉下拉链的声音。
罗纬暗笑,他根本没有伤,只是想藉着她搀扶他时,吃点豆腐而已,他算准了她是个有教养的女人,一定不敢看陌生男人的下半身。
安筱筱可不是那么好骗的,男人的身体她五年前就看遍了,她才不怕长针眼,忽地转过身,打量他的下半身,以质问的语气道:“伤在哪里?”
“你”罗纬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
“我最讨厌说谎。”安筱筱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对不起,我错了。”碰地一声,罗纬的身高立刻矮半截。
“男儿膝下有黄金”安筱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黄金,我早就发财了。”罗纬诙谐地打断她的话。
“你快起来,我又不是神,你这样跪我,我会折寿的。”安筱筱叹气道。
“除非你肯笑一个,表示你原谅我,我才站起来。”罗纬要胁的说。
“嘻——”安筱筱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的同时,罗纬也站起身。
“你终于笑了!”罗纬露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满意笑容。
“你该不会是为了博我开心才故意跳海的吧?!”安筱筱恍然。
“我看你一副想死的样子,所以我才想逗你开心,希望能让你打消念头。”
“神经病,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安筱筱不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骂。
“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罗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快走吧!”安筱筱急急走向租来的吉普车。
“像你这么样的大美人,一个人跑到海边干什么?”罗纬好奇的追问。
“看海。”安筱筱忽然有一种被讨厌鬼附身的可怖感觉。
“你是不是掉到马桶里了?”安筱筱敲着浴室的门问。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不过还算干净的小木屋,没有客厅、卧房和厨房之分,只有一张床,几样便宜的家俱,没有电视,倒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钓具,所幸浴室有门隔着,另外还有热水器和瓦斯炉,没有锅碗,有喝茶的器皿,屋内完全没有可爱的装饰品,没有女人来过的迹象。
趁着罗纬洗澡,安筱筱烧了一壶热水,暖暖喉咙。
罗纬进去洗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不由地担心起来,在浴室门外叫了他十几声,他都没回应,她更担心,这个傻里傻气的小男人,还真教人放不下心!
门锁着,她只好想别的办法进去,幸好浴室的窗子没上锁也没窗帘,从窗户看进去,他躺在浴盆里一动也不动,她迅速地从屋内搬了张椅子爬进去,没时间去在意他的**,她用力地连打了他几耳光,把他打醒。
罗纬缓慢地睁开眼困惑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脸好痛?”
“你睡着了,叫你叫不醒,所以我就打醒你。”安筱筱敢做敢当。
“我想我大概不是睡着,而是病倒。”罗纬气若游丝的说。
“快把身体擦干,穿上衣服,到床上去躺着。”安筱筱命令道。
“我头好昏,四肢又无力,你能不能拉我一把?”罗纬一脸可怜兮兮。
“你自己想办法起来,别指望我帮你。”安筱筱袖手不理。
“我真的站不起来”罗纬试了一次就放弃。
“你的腿又没瘸,多试几次就站起来了。”安筱筱鄙视道。
“我的腿又冷又麻,根本使不出力。”罗纬哽咽的说。
“你如果不想得肺炎,就快点站起来。”安筱筱狠心地往门外走。
“喀、喀、喀”罗纬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安筱筱没有回头,虽然她的背影显得冷酷无情,但她的眼神却黯淡下来。
他的咳嗽声,使她想起任竞远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她突地加快脚步走出去,仿佛逃避被传染似的奔出屋外,其实她是不敢再听到那种彷若快把血咳出来似的可怖咳嗽声
在屋外绕了圈,她自知良心过意不去,又回到屋内看他情况如何,他已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一副受尽折磨的委屈样,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以手背量了量他额头的温度,她吓一跳,他头烫得几乎可以煮蛋了!
“你的头很烧,我去叫救护车。”安筱筱担忧地提议。
“不用麻烦,你只要替我到药局买退烧药来就好了。”罗纬赌气。
“送你到医院比较保险。”安筱筱有意把烫手山芋丢给医院。
“我讨厌医院,我讨厌药水味,我讨厌打针”罗纬激动得大叫。
“你去床上躺着,我去买药。”安筱筱软化了。
“顺便买包米和菜,我想吃稀饭。”罗纬得寸进尺的要求。
“我不是你的佣人。”安筱筱语气冷得连太阳听了都会结冰。
“无小姐,看在我生病是为了逗你一笑的份上”罗纬讨人情的说。
“没有人要你为了逗我笑而去跳海。”安筱筱最讨厌欠债的感觉。
“对,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不得好死”罗纬跟着她变换情绪。
“够了,不要再我面前提到死那个字。”安筱筱皱起眉头。
“我想吃稀饭。”罗纬用可怜的声音和眼神哀求。
“外面有卖什么,我就买什么,你就吃什么。”安筱筱没辄的说。
退烧药和稀饭买来之后,罗纬病得连嘴巴都张不开,他无助得像个婴儿,需要人全天照顾,虽然安筱筱有钱,但穷苦的小镇却找不到专业看护,她以钱拜托一间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的私人小诊所,拨出休息时间来照顾罗纬,直到他能自己吃饭穿衣为止。
她应该送他去医院的,可是他激烈反对的模样令她不忍。
每天医生和护士一到,她就到海边去沉思,有时想过去,有时想现在,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想罗纬的时候越来越多,她自认,她对男人的态度一向满狠的,唯独对他狠不起来,甚至她觉得她对他的关心不合常理
或许是因为,伤心海岸使她多愁善感。
四天后,罗纬终于从炼狱中苏醒:“我睡了多久?”
“四天。”安筱筱坐在床边的椅上,膝盖处放了一本打发时间的小说。
“谢谢你照顾我。”罗纬漆黑的眼眸跳耀着一簇绚烂的火焰。
“我没有,我请了医生和护士来。”安筱筱耸耸肩。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没丢下我不管。”罗纬感动得无以名状。
“医生说你差不多好了,我也该走了。”安筱筱筱倏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罗纬努力用两手撑起笨重的身体。
“回台北。”安筱筱把小说阖上。
“那我怎么办?”罗纬的眼神露出急躁不安。
“药在这,你自己保重。”安筱筱指着床边被搬来充当桌子的椅子上。
“我还没康复,求求你留下来”碰地一声,罗纬掉到床下。
“你怎么又下跪了!”安筱筱愕然,这个小男人又用苦肉计。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罗纬眼里噙着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又下跪又流泪”安筱筱骂不下去。
“我从小无父无母,习惯了以最可怜的方式博取同情。”罗纬悲道。
“你该学着坚强点。”安筱筱扶着他上床。
“我会的,但狗一时仍政不了吃屎的习惯。”罗纬不好意思的说。
“我最多只能再留两天,两天后我要回台北。”安筱筱心一阵悸动。
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是任竞远嘲笑她自大时最习惯用的成语。
虽然罗纬也用了同样的成语,但他和东方建纶比较相似,都有一股傻气。
一想到东方建纶,她的心就像铁达尼一样往下沉,当初若能及早阻止东方建纶爱她,悲剧就不会发生,然而现在想过去无异是亡羊补牢,现在要想的应该是——阻止另一桩悲剧的发生。
对于罗纬,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像其他大男人,让她很轻易就能看出他们迷恋她,他的眼神很矛盾,每当他眼中出现款款深情的同时,又会出现另一股相反的阻力,阻止他陷入爱情漩涡,这点令她感到纳闷?
她自大地想,可能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小男人,高攀不上她。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别的合理解释,能解释他对她好,待她温柔,逗她开心,却又不敢把感情停留在装疯卖傻的阶段。
他不过是个小男人,在现实的社会,女人越来越精明,爱情和面包的选择大不如从前,像他这样拥有好看表皮却只能提供廉价物质生活的小男人,已经不再是女人心目中的青蛙王子,只是一只永远变不成王子的普通青蛙而已。
不过,她和那些重视面包的女人不一样,她自己就有面包,而且面包多到可以把普通青蛙变成王子
老天!她一直骂他是疯子,其实她觉得她比他更像疯子。
她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要爱情做什么?
她疯了,而且这个疯病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才有,肯定是被他传染的。
等他病好,两人的缘分也到此结束,她不认为他们会有再见的机会。
“能不能给我你台北的住址和电话?”罗纬请求。
“不能。”安筱筱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