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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交通糟透了的台北市区绕了老半天!司机先生终于失去耐心陪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严正地告诉我,一定要说出个目的地来,不然就请我付钱下车。
去哪里好呢?家的朋友不是很多,这会儿,他们又铁定全在上班,真是有股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感。我不自禁地轻轻叹著气。
“去海边吧!随便哪里都行,只要有海!”
听我做了这决定,那司机又忧忡了起来。
“你不会想不开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说:“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看看海。每次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只要到海边走一走,就会没事了。”
“喔!”他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下车的时候,他又殷切地叮咛我:
“男女朋友拌拌嘴,很平常的,吵过就算了,没必要放在心上。要是看了海,觉得心情好一些了,就赶紧和你男朋友联络。刚才你上车的时候,我看他好像很紧张喔!”
男朋友?他说的是邵轩吧?这个误会,让我觉得有些甜蜜,又有更多的苦涩。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递了张钞票给他。
“哪里!”那司机不好意思地搔了接头,红著脸离开了。
我掉头朝灰云低垂、波涛起伏的海边走去。可能是因为气候不佳,也可能是时间不对,四下看了看,这沙滩上除了我以外,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也好,我正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在沙粒柔细的沙滩上坐了下来,眺望眼前这片苍茫的大海,纷乱的心绪奇迹似的竟平静下来。这一冷静,我开始又能分析、思考了。
不知道邵轩听了沉俊之那一番话,心里做何感想呢?他会当真吗?如果是,那我们还能坦然相对?他是否也会觉得我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呢?唉!刚刚真不该不顾一切地跑走的,假使我不跑走,就不会显得那么心虚,不是吗?
一股寥落、酸楚的感受,掩上了我寂寞的心扉。为什么我的爱是这么地伤感而无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对着灰阔的穹苍喊了一声又一声,情绪在度失控地哀泣起来。
就当我在那无人的海边独自咀嚼着孤独与失意的时候,忽然间,我听到了一个充满焦灼的呼喊:
“骆冰!”
我猛地一惊,直起身子,转过头去看——是邵轩!他很快地跑到我的面前。
“天气这么糟,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他惶惑不安地抓住我轻颤的肩膀。
我昏然地望着他,突然渴望能靠进他的怀里哭个痛快,但我却是转身面向浪涛澎湃的大海;冷冽强劲的海风吹扑得令人直打哆嗦,瑟缩了下,才勉强地吐出一句话来: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记下了刚才载你走的那辆车的车号——”他细心而体贴地脱下身上的外套为我披上。“然后打电话到警广交通网,透过广播,请求那位司机和我联络,就在刚刚,我们联络上了,我才得以找到你。唉!你没事就好了!”
“噢!”尽管邵轩的行为让我很是感动,我的理智却叫我不能流露丝毫的情感。“其实,你何必追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是吗?”他的声音里有种不自觉的温柔。“但是你刚才是那么的伤心欲绝——我很担心你会出事。”
我有些困惑地抬眼看他,他的眼中满是关怀之色。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我的安危?我不是采媚,不是他的女朋友呀!
“谢谢你的关心。”我幽幽地说:“还以为你听了沉俊之那些莫名其妙的鬼话后,会不再理我了。”
“怎么会这么想?”他摇摇头。“我知道那都是气话,怎会当当真呢?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给俊之一个解释的机会,也许事情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我干干地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这一刻里,突然又好希望邵轩能相信沉俊之方才说过的话,这样,他会试著接纳我的感情,让我为他抚平采媚所带给他的伤痛吗?不知他是否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真的好想知道答案!但我说过,除非他也爱上了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自己对他的一片真爱的。
“骆小姐,没什么好菜招待你,请别嫌弃,多吃点啊!”至邵轩家用餐的时候,他的姑妈频频挟菜给我,我不禁觉得采媚说她难以相处,根本就是荒谬的说法,真不知采媚她是怎么了?
“姑妈——”我跟著邵轩这样叫她。“你叫我阿冰好了,叫骆小姐,我不习惯。我很喜欢你做的菜,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学学,不然,我爸爸老是笑我没人肯娶我。”
邵轩的姑妈一听我夸她菜煮得好,马上笑得合不拢嘴。“你真是会哄人开心,不管是不是真心话,你这个徒弟,我可是收定了。答应我,以后一有空就来陪陪我这老太婆,好不好?”
我悄眼看了看邵轩,他正以一种满含兴味的眼光看着我和他姑妈的谈笑风生。
“那么,以后我可要常来打扰你喔!泵妈,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人!”我笑着说。
“好!好!阿冰,你真是个乖孩子,只有你不嫌弃我是个没有用的老太婆,我很高兴、很开心,真的!”
“怎么这么说自己呢?”听邵轩的姑妈的话似意有所指,我忙圆场。“人家不是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怎能妄自菲薄,说自己没有用!”
“唉!要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像你这么尊重老人就好了。”她的眼角有意无意地瞄了瞄邵轩,同时埋怨说:“我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惹人嫌恶,偏偏就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存心想气死我,每次一见面,就跟我针锋相对,你说说看,我这老人是不是很惨?”
这么一说,邵轩原本开朗的脸,瞬间就被乌云给罩住。
“还是吃饭吧!这么美味的菜,要是凉了,多可惜啊!我们赶紧趁热吃,姑妈、邵轩——”我夹了块京都排骨放到姑妈碗里,用稍稍夸张的语气来驱散席间不快的气氛。“你做的这‘京都排骨’,比我在餐厅里吃的还要好吃,你自己也吃一块吧!”
老人家果真跟孩子一样容易哄的!就这么一句话,她立刻又展颜、专心地埋首吃起饭来,倒是邵轩——再也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都显得那样地心不在焉和抑郁不乐。虽然,他极力地伪装不愿让我们看出他心绪不佳,但我知道他不快乐。
他的愁烦,严重感染了我,惹得我也郁闷了起来。
于是,一吃完饭,我再也无法久待,借故告辞了。
原本我并不打算让愁颜不展的邵轩送我回去,可是他姑妈热情万分坚持著,我不得不妥协。
回家的路上,邵轩一路无语。
车厢里,闷得令人难过死了!
一直到我下车之前,他总算大发慈悲地开口说话了。
“骆冰,你觉得我姑妈很难相处吗?”
“不会啊,和她在一起挺愉快的,我很喜欢她。”
“你说的是真心话?”
这是什么话?
“我像个虚伪的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脸上的怀疑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忧郁。“我只是想不透——采媚何以如此地讨厌我姑妈呢?姑妈她待人一向很亲切的,偏偏对采媚,两人却像是犯了冲似的水火不容——唉!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看是采媚不对的成分居多吧!但我没这么说,我蓦地想起了采媚要我转告邵轩的话来。
“邵轩,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说啊!”邵轩的目光温和的停在我的脸上。“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是采媚要我转达的”我咽了口口水,迟疑地说:“她让我问你,你是要她,还是选择你姑妈,希望你做个决定。”
“采媚?”邵轩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神情烦躁地说:“怎么选?姑妈为了扶养我成人而终生未嫁,我再冷血,也不可能舍她老人家而去,我没得选采媚明知我根本就无法抛下姑妈不管——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我?”
就知道话一出口,会是这样的局面,实在是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的,我真恨自己多嘴。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又叹了口气。“我的确是该有个决定,不该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哦!”我屏息地望着他。“你的决定是什么?”
“和采媚分手。”
“邵轩!”我本能的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一直以来,他都那么地迁就采媚、忍让采媚这分情用得如此之深,真能说断就断?“你是认真的吗?”我忍不住要这么问他。
“是的!”他注视著前方,用充满情感的口吻说:“姑妈对我是那么地情深义重,我说什么也不会弃她于不顾的。至于采媚——也许是我们无缘吧!”
“无缘”我喃喃重复著这两个字,心里想着,我和他是否也是无缘呢?如果无缘,又为什么会相遇、相识、相知?这老天——未免太过捉弄人了吧!
“骆冰!”在我惆怅地推开车门,准备离去之际,他唤住我。
“还有事?”我回头和他对望着;突然间,竟觉得他的眼里彷佛藏了某些我一直渴望拥有的情感——一阵心悸,使我不由得心慌地垂下眼。
“没什么!我——我”他也不自然地吞吞吐吐了一阵,最后才说:“是我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多到我家去坐坐,陪我姑妈聊聊天,不知你愿不愿意?”
没料到他要说的只是这事,心中隐约有了一些失落。但我依然强笑着,佯装万分乐意状。
“好啊!没问题,说真的,我好喜欢你姑妈,有空,我一定常去叨扰她的!”
说完,我有些狼狈地跑开了。
真是傻啊!罢才怎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呢?还以为邵轩他对我也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喜欢——结果却是唉!算了!算了!不管他究竟是怎么对我的,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初衷,我会一直地喜欢他,为他守候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下得人的心情都霉了。
好不容易太阳先生肯露个睑,真教人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就想往外头跑,好透透气。
想了想,决定邀邵轩的姑妈一块同行,也算是履行上次答应邵轩拜托我的事。
“姑妈你好,我是阿冰,还记得吧?”
“阿冰?”她好像有些诧异我会打电话给她,很快的,就开心了起来。“记得!当然记得!你这孩子真是有心,这么快就打电话给我,怎么样?有没有空,要不要来陪我聊聊天?”
“好是好,不过,我想找你去东区逛逛,好不好?今天的天气很好喔!”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说道。
“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去买点东西,这么凑巧你就约我去逛街,我跟你可真说是心有灵犀呀!”
哦!多么可爱又可亲的老人!
“那我过去接你。”
“不用,我们直接在太平洋百货公司门口见面好了。”
我有点不放心。“真的不用我去接你?”
她笑了。“没事的,我的年纪是大了点,筋骨可还灵活得很,你不必为我担心的,好孩子。”
于是,我不再坚持。“那我们一个小时后碰面,可以吗?”
“没有问题!”她笑了笑。“中午我们一块吃饭吧!”
“恩!求之不得,我最喜欢有人陪我吃饭了。”我叽叽呱呱地对着话筒嚷:“平常我大都是一个人吃饭,实在好乏味。”
“我也是!”邵轩的姑妈说:“所以,要是阿轩不在家里吃饭,我都随便吃一吃就算了事。”
我听了,心中一动,衷心地说:“如果你不讨厌我——那我以后就常去陪你吃饭!”
“你——真乖”她似颇感动地低喃。
天!不要弄得这么伤感。我吸了口气说:
“有什么话,我们见面再聊!”
挂上电话,我心情愉快地走到梳妆台前,对著镜中的自己,嫣然微笑起来。
我期盼自己能和邵轩的姑妈成为忘年之交。
事情的发生,往往几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如果我有预知的能力,能事先知悉我这天的邀约会引发那么巨大的轩然大波,甚或造成无法挽回的憾事那么,说什么我也不可能会邀邵轩的姑妈出游了。
糟的就是我并没有预知的能力,以至于我原先的一片好意,竟害得邵轩和他的姑妈天人永隔这真是我始料所未及的。
作梦也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会与采媚不期而遇,更想不到陪她吃饭的人竟是沉俊之。
“骆冰,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在邵轩的姑妈去洗手间的时候,采媚跑过来和我打招呼,她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在。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两点了,怎么你今天下午不用上班?”
采媚的表情僵了下。“哦!今天真是很凑巧,我代表我们公司到沉俊之他们公司开会,会议一直到刚刚才结束,所以——所以我们就一起吃饭,骆冰,你不会误会吧?”
我摇摇头,苦笑了下。“沉俊之没告诉你我们闹不愉快的事吗?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我还误会什么?”
“你真的决定要和他分手?”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算是答覆。
采媚的眼珠子闪烁地转了转,一抹奇异的神色浮上了她的眉梢,深思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你怎么会和邵轩的姑妈在一起?”
一提起邵轩的姑妈,我才想起要是被她瞧见采媚和沉俊之一起吃饭,必定会挑起轩然大波。于是,我担心地对采媚说:
“我看,你和沉俊之还是快离开这家餐厅,免得待会儿被邵轩的姑妈瞧见,就不好了。”
采媚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说:
“看见就看见,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沉俊之是你的男朋友,你都不介意了,她还介意个什么劲啊!我才不在乎她会怎么想!”
看采媚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不安地回头朝洗手间看了眼,邵轩的姑妈尚未出来,我赶紧又说:
“你别任性了,你也知道老人家的思想总是保守了些,她看见你跟沉俊之在一起,铁定会误会的,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你还是快和沉俊之走吧!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的。”
“我是绝不会走的!这餐厅又不是她开的,我就不信她能拿我怎样!”采媚站了起来。“要走,你带那老太婆走好了。”
“你怎么这样说,不管怎样,她总是长辈,你实在该好好修正你自己的态度。”我不满地说。
“笑话!为什么我要修正我的态度?”采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我和邵轩已经恩断义绝,我再也没有理由去忍受那个顽固又迂腐的老太婆的臭脾气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老太婆?”冷不防地,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和采媚同时回头看,原来是邵轩的姑妈。
“姑妈,你上洗手间回来啦!”我惶惶地欠身站起,想去安抚满脸激愤的她。
她理也不理我,迳直走到采媚面前,气呼呼说:
“看你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是这样刻薄不饶人,而且又目无尊长,我们家阿轩真是鬼迷心窍,才会看上像你这种庸俗的草包。”
“我刻薄?”采媚杏眼圆睁,一副想大吵一架的架势。
“算了!采媚,你快走吧!已经有人在看我们了。”我推了推采媚,祈求著。
采媚怏怏地白了邵轩的姑妈一眼,又看看我。
“好!懒得理你这老太婆。”丢下这句话,采媚扭头回座位去了。
“采媚这一走,我立刻知道自己错了,真不该要她回座位去的,因为座位上的沉俊之正好整以暇地坐著。在我望向他们的时候,他给了我冷厉的一瞥,我慌乱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竹轩墨坊制作,谢绝转载!”
旋身正想告诉邵轩的姑妈,不如换个地方吃饭——
怎知,她就像被火烧著般地朝采媚和沉俊之的座位冲了过去,我不得不硬著头皮跟过去。
“缺德啊!”她旁若无人地驾起采媚:“原来你背著阿轩又勾搭上了他的好朋友,难怪他最近老是闷闷不乐。哎呀!你真是水性杨花,认识你真是他倒了八辈子的楣,今天回去,我一定叫阿轩立刻和你断绝来往,省得日后你给他戴绿帽子。”
“住口!”采媚厉声喊:“你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莫名其妙、只会拖累人的老顽固,所以我和邵轩已经完全结束,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目睹这一场舌枪唇战,我尚来不及开口说什么,采媚已旋风般地拉走在一旁看好戏的沉俊之到柜台结帐,随即离去了。
我回过神来,拍了拍傻愣了似的姑妈,好言好语地说:
“姑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还有家素食馆,菜做得不错。”
“不要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她的声音一下子苍凉、老了许多似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我忧心地点头。
结了帐,走出餐厅后,我挽著她的手臂,不安地问:
“没事吧?姑妈——”
她看看我,眼中有极深的落寞。
“我是不是很惹人厌烦?”她幽幽地问。
“不是啊!”我拼命摇头。“采媚有时说起话来没人没小的,你别和她计较,刚才她说的全是胡说八道的气话,你不要当真。”
“或许我过时了”她叹了口气,感慨地自语著:“但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的,苏采媚那种不甘寂寞的女孩子,根本就不适合阿轩,他为什么会看上她呢?唉!如果他喜欢的是阿冰就好了,那我就不必再操心了。”
最后的话,听得我又惊又羞,不禁面红耳熟。
是啊!要是能这样不知该有多好,但世事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尤其是感情的事,更是强求不来的,一切只能随缘吧!
残月暗淡,夜色萧然。
坐拥一室的清冷和静寂,心中正为白天的事烦乱之际——
电话铃也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那铃声在寂然的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我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飞快地接起电话。
听见话筒传来邵轩的声音,并不感到诧异。我已按做好解释和赔不是的准备了,谁叫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若不是我多事约他姑妈上街,又怎么会发生那不愉快的事呢?
是我不好!我真是名副其实的扫把星。
结果,邵轩一开口,竟然是告诉我他姑妈吞药自杀了!
“啊!”我惊喊出声,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难道是邵轩改变心意,决定继续和采媚在一起而决定放弃姑妈了?以至她怒气攻心,才会一时想不开?
不再赘言半句,抛下话筒,我直接奔赴邵轩服务的那家医院去了。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我自责又恐惧,整个人焦虑得不得了
千万不可以有事啊!我不断地祈求,祈求天上众神,祈求冥冥中司掌人类命运的神明,一定要保佑她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一见着邵轩,再也显不得一切地紧抓住他的手,问:
“怎么样?脱离险境了吗?”
“不知道,还在急诊室抢救当中”
看见邵轩焦虑且失措的模样,我只能给予口头上的安慰。“没事的,姑妈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会保佑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为什度会弄成这样,姑妈——怎么会认为她是在拖累我呢?老天!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原来姑妈自杀的原因是为了下午采媚说的那些话。
我觉得我有向他解释道件事情原委的必要。“姑妈会认为自己拖累了你,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粗鲁地打断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但是没有给我再开口的机会,急诊室的红灯在这时候熄了,我和邵轩惶急地冲过去,迎著医生。
“陈医师——”邵轩抓住了他的同事,心焦如焚地问:“怎么祥?我姑妈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深深地看了邵轩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请你节哀!她因为并发脑血管破裂,刚刚——过世了,你进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这青天霹雳的噩耗,立刻使邵轩的睑色变得像白纸一样的惨白,泪水涌出他的眼眶,立刻又沿着面颊流下,滴在他的身上——他哭了!
我自也是难过万分,无法平静。不过眼前邵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我不得不坚强起来。深吸了口气,忍住心中的酸涩说:
“别哭,否则姑妈会走得不安心的。来,我们进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他点了点头,哀戚地往急诊室里走去。
虽然,我要邵轩不许哭,然而,却有更多的眼泪从我的眼中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尤其,当我看见静静地躺在那儿、了无生气而冰冷的姑妈遗体时,心中的悲恸就更加地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用手捂著嘴,低声啜泣起来。
就在今天中午,她还和我一起逛街、吃饭,见了采媚和沉俊之在一起,她还能生龙活虎地和她针锋相对,而现在,她却什么都不能了!任何事对她而言,再也没有意义了!从此以后,天人永隔,相会无期!
“邵医师,你节哀顺变,让你姑妈安息吧!”一名护土拿了白布,将他姑妈的脸蒙上。
邵轩顿时情绪失控地激动了起来。“姑妈,你不要死——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会更加孝你,姑妈”他泣诉著,不让护士将遗体推走。
“别这样,邵轩,让姑妈安息吧!”我倾尽全力拉开他,让护士得以顺利地将遗体送走。
陪邵轩纵情地哭了许久、直至他稍稍平静下来,我才牵领哀戚的他离开医院。
就为了这件令人遗憾的事,让我在心中暗自起了个誓——
这一生一世,我都要守著邵轩,我要为他做一切的事,要让他永远幸福!
这天是邵轩的姑妈出殡的日子,
很多天前,我就告诉过采媚,结果,很令人失望地,她并没有出现虽说我们是好朋友,我却再也不愿为她说好话;这次,她实在是把事情给做绝了。
忙完一切的丧事,回到邵轩的寓所,已是黄昏。
我看着失魂落魄、神情惨淡的邵轩,却一句安慰话也说不出口。
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已对他说过多少抚慰的话了,总是不见一点成效。现在这当儿,我再说什么亦是枉然吧!
我想,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他。
亮晃晃的灯光下,我们沉默地对坐着,直至夜深
终于,邵轩抬起头来,声音喑哑地说:
“我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你帮我太多了你一定累坏了,回去好好地休息吧!”
我很快地摇头,站了起来。
“我不累,真的。这样吧!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一定饿了,我去替你煮碗面,好不好?”
“别忙了,我没胃口。”他拉住想去厨房煮面的我,凄黯地说:“听我的话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恩!”我怀着淡淡的怅惘向门口走去。“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明天我就回医院上班。”
“那——明天晚上我们一块儿吃饭?”我望着他。
“再说吧!”他跟着我走到门口,倚门而立,淡淡地应着,似乎对我的提议毫无兴趣。
我心中掠过一抹自讨没趣的受伤感觉,但能怪他吗?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心情不好“再见。”怅怅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我踏着夜色离去。
回到了住的地方,意外地发现沉俊之也在屋里。乍见我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有些许的僵硬,不一会儿,随即嬉皮笑脸了起来。
“呦!才几天不见,你真是愈来愈漂亮了。怎么你走在街上的时候,始终都没遇见星探呢?真是可惜了!”
“无聊!”我瞪了他一眼,迳自走进卧室。
其实,从前他也常这样逗著我说笑,当时并不觉得异样,不知怎么回事,此刻听来就是百般刺耳。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心态?想到这里,我不禁摇头,为自己因沉俊之的几句玩笑话而想了这么多而感到好笑看来,无聊的人不只是他而已,应该还包括自己才对。
等定下神来,一眼看见坐在梳妆柜前正在化妆的采媚,我的气又上来了。走到她身旁,火冒三丈地问:
“你怎么搞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是邵轩他姑妈出殡的日子吗?你为什么没去?”
“小姐,我要上班啊!”她不疾不徐地回答。
“上班?难道你就不能请一天假吗?平常又不是不曾请过假,为什么今天你就不肯请一天假去参加丧礼呢?”
“是不是今天我去了,他姑妈就能活过来?”采媚暂停了化妆,扬著眉反问我。“你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吧?既然人死都死了,那么我去或不去也都一样,你又何必责怪我没去?”
“话不是这么说,邵轩他姑妈的死——你多少也要担一些责任的。如果那天你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重话他姑妈又怎会一时失去理智吞药自杀?”我凝肃地盯着她。“再说,一直以来,邵轩对你是那么情深意挚,为什么你连去安慰他几句都不肯?你真是太令人失望、太令人生气了!”
原本还期望这一番话能令采媚有所悔悟——谁知,她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骆冰,你够了吧,别再教训我了,你要再说一个字,我可要翻脸了。”然后她继续化她的妆,边警告说:“我最讨厌人家说教了,你还是去做你的事吧!我不希望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伤了我们的和气,0k?”
我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地压下满腔的不满。“好吧!今天这件事就算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找个时间去看看邵轩,相信他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我不会去的!”她化好妆,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我,冷冷地说:“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真的需要安慰的话,你去好了,我觉得你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我算什么?”说完,拿起皮包,她扭头就往客厅走去。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我对著她的背影喊道。
“去兜风!”她头也不回地答,接著就跟等在客厅的沉俊之连快离开。
亲睹这一幕,心中并未感到一丝一毫酸溜溜的醋意。我只是不解采媚何以宁愿舍弃邵轩这样重情重义的温文男子而去专喜欢诸如沉俊之那种嘻皮笑脸型的油滑男人?
真想不透是为了什么?
对于演变至此的局面,顿觉感触万端,而且有些不安
幽咽泣诉般的琴音自收音机里流泻而出,在静室中低徊不已。
我坐在梳妆柜前,专心一意地折著一只又一只的小纸鹤。
听人家说,折一千只纸鹤送人,能使他心想事成。
但愿这样的传说是真的,因为这一千只纸鹳,正是为邵轩所折的,我希望能令他开心点。
正折在兴头上,电话铃却在这时响起;我撼动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去接电话。到底是哪个家伙会在这时候打扰我,真讨厌!
“喂,找谁?”接起电话,我不耐烦地问。
“骆冰吗?我是大嫂,下个礼拜三是爸的生日,你没忘记吧?”
糟糕,还真是差点给忘了呢!
幸亏大嫂打电话来提醒我,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爸那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了点,他最恨人家不重视他了。
“大嫂,谢谢你提醒我,现在我记得了。对了,爸最近还好吧?”
“好是还好啦!”大嫂在电话那头微喟著。“就是老惦著你,你别在台北玩疯了,有空多打电话回家跟爸爸聊聊嘛!别忘了,他最疼你哦!”“还说我,爸还不是一样疼你——不过,这也难怪,谁叫你出身好,人又温柔贤淑呢?”
“你这丫头就会抬杠,好啦!不跟你鬼扯,记得下礼拜回来,就这样。拜!”
挂上电话,我突然有了个构想,何不邀邵轩一起回南部走走呢?或者能令他沉郁多时的心情开朗些也说不定何况,下礼拜他刚好有整整一个礼拜的假期,真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决定吧!我迫不及待地拨了邵轩的电话。
“邵轩,你在做什么?没吵到你吧?”
“没做什么,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只是想问你对下个礼拜的假期有什么计划没有?”我试探着问。
邵轩默然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我忘形地喊:“太好了!”
“太好了?你想做什么?”他有点讶然地问。
“呃,是这样啦——”我吞吞吐吐地说:“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到南部走走?我知道有几个景观天成、秀览如画的风景区,颇能让人涤俗忘愁的,要是你有兴趣,我可以充当你的导游怎么?接不接受我的提议?”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他低叹一声:“动不如静,我想我还是待在家里看书好,省得麻烦。”
“你——好歹也考虑一下嘛!这样断然地拒绝,太不给面子了!”我假意埋怨著,希望能迫使他改变心意。
“对不起!我实在没心情出去游山玩水。”
接连碰了两个铁钉子,照理说,该打退堂鼓了,但我依然厚颜地再接再厉鼓脸着:
“出去走走嘛!别老是闷在屋里头,对你没好处的。听我这一次,和我一起去南部走走,好不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不想去。”邵轩仍是拒绝。
我十分沮丧,很自然地就长长一叹。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他沉声说:“我——我不值得你为我花那么多的心思。”
不!你值得的!我在心底呐喊,但却说不出口来,只说:
“好吧!既然你真的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了,就当我什么也没提议过好了。”然后,我就轻轻挂断电话。
又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踱回梳妆台前,继续折叠那未完成的纸鹤。
望着一只只的纸鹤,心里头突然对邵轩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