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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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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完全没转圈的余地,黑云愤怒又激动,不假思索地也跟着往悬崖下跳——

    “陆赢姬!”

    狂风自耳畔呼啸而过,两旁的林木杂草因拉扯而断裂,不小心撞上了枯枝,立即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黑云下坠的速度比她要快得多,片刻已超在她前面,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枝桠稳住身子,另一手则拉住陆赢姬的手肘。

    “放开我。”这儿不似上头那么光滑,且杂树丛生,她很快地就能找到支撑点,根本不需要黑云多事。“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想看看我死了没有?”

    “是啊。”黑云调笑地咧着嘴,手里仍紧抓着她不放。

    “要是我死了呢?”她用力一扯,希望挣脱他的掌控,不料差点重心不稳往下倒栽。

    “那我就意思意思,聊表一点哀悼。”黑云担心她又一个失足,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就算了,搞不好还连累到他,索性把她拉进怀里抱稳点。

    “你干什么?”陆赢姬一碰到他的胸臆,立刻弹了开来。习惯严肃对待生命乃至生活细节的她,实在没办法忍受黑云不管何时何地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放荡相。

    “取暖喽。”他了没正经地一笑,复又眨眨眼。

    一束天光从雨势刚停歇的苍穹探射过来,笼罩着他,从陆赢姬的两眼望去,即使在如此幽暗的山崖下,如此的寒夜里,他略显削瘦的脸庞竟还能氤氲出恍似童稚般纯真的灿然辉芒,在他的笑靥之中,她恍惚地好像看到了和煦的春阳。

    “上去了好吗?这鬼地方实在不适合谈情说爱。”语毕,他已抓着她腾空而起。

    黑云的武艺之高令陆赢姬叹为观止,在这么深的崖底,他居然有办法拖着一个人来去如风。

    “你半路拦截我,目的是为了兰姨?”两脚一落地,她立刻使劲拉开彼此距离。

    “兰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你。”忽地跨前一大步,环住陆赢姬的腰,他给了她一个充满爱欲的吻。

    陆赢姬意外地没有拒绝,甚至没了点挣扎的意图。这样的温存是她所渴望的,就让理智去逃亡吧,这一刻她不再是郡主,不再是千金大小姐,她只想当个当个什么呢?在黑云眼中她永远是个仇人。

    她和黑云相处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剑拔弩张,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爱恨纠缠,快乐得很凄苦。

    “你爱上我了?”黑云托起她的下巴,深情注视着她如画的眉目。

    “很得意吗?”是的,即使她多么想编造一个借口加以否认,但怎么能?黑云如果够心细,应该会发觉到当她乍然认出他时,转瞬间难掩的喜悦。

    “当然。”黑云再次抱紧她,轻柔地将她的头枕在肩上“既然已把心交给了我,为什么还要往下跳,你在逃避什么?”

    “我自己,我必须自绝于你的柔情之外,放弃对你的任何遐想,这样我才能活得了无负担。”

    “矛盾的女人。”黑云把她的脸挪近自己脸颊,依依摩挲着。“你不敢爱也不敢恨,只是徒具一个强悍的皮囊而已。告诉我,如果不嫁给我,你怎么了无负担的度过这后半生?”

    陆赢姬木然地启开樱唇,久久不知如何作答。

    “不要流泪,不要”黑云低吼着“我不再逼问你,别哭了好吗?”

    是吗?她哭了吗?

    陆赢姬惊讶的伸手抹去泪痕,而后轻笑了起来“放过我吧,我与你无冤无仇——”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没有后路可退,我则从没打算歇手。”他的吻雨点似地落在她粉嫩的嫣颊上。

    陆赢姬颤抖地伸出纤指抚向他零乱的鬓发,这款款的情意让她久蛰的灵魂突然苏醒过来。孤寂太长一段日子了,自从娘亲过世以后,她就不曾体验过这样绵密浓醇的温柔。老天,倘使不是遇上了黑云,她将如何从严苛枯索的岁月中幡然了悟?如何能不让自己被日复一日的摧残?

    倚在他怀里,她非常罪恶地感到一种获得救赎的快感,居然有股清泉涌自她的内心,润泽她十余年来干涸的心灵,天!她到底拥有一个多么黑暗而灰涩的过往?

    不知不觉中雨停了,浓密的雾渐渐散去,原本凄迷的夜空也慢慢现出一轮黄晕。

    这样相对无言有多久了呢?寅时将尽了吧?

    “我该走了。”她想起兰姨还在哑口等着。

    “把你的兰姨带到飞鹰帮来。”黑云第一次用恳求的语调跟她说话。

    “不”激情过后,她就不得不回复镇北大将军女儿的身份。

    “你还要助纣为虐吗?公义与邪恶你得选一边靠。”黑云粗鲁地扳回她旋过的身子“如果你信不过我,大可去问你的兰姨,问问她陆广荣值不值得你一再愚孝?”

    “兰姨是我爹的妻子,她当然帮我爹说话。”

    “她不是!”黑云盛怒地两手紧握,力气大得几乎要拧断她的筋骨。

    “那么她是谁?”陆赢姬不解他忽然暴怒的原因。

    “她是我娘。”

    “这是真的吗?”她没能一下子拼构出脑海中所出现的些许小片段。黑云和兰姨之间根本没任何相似之处,就像她和她爹,那么

    矣!头好疼,简直要炸开来了。陆赢姬摆脱掉黑云的大掌,找着她的宝驹一跃而上。

    “我会问明一切,假使你敢骗我——”黑云凌厉的星芒令她慌乱地说不出狠话。“总之我你何不陪我走一趟哑口,若兰姨真是你娘,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她?”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而且,我相信你会将她平安带回飞鹰帮。”

    “嗯哼,”陆赢姬不置可否,真相如何得等见了兰姨之后才知道。“后会有期了。”

    项诠和左翼等人按照黑云的指示,现扎了数百个木桩,挽了上千条麻绳,总算在丑时前将一切准备妥当。

    刚好这时章鹤送来了肉干当夜宵,项诠下令“吃饱喝足,冲锋杀敌”

    待黑云身影一踏进飞鹰帮,左翼立刻摇撼红旗,一百二十名精选出来的帮内高手,马上汇集成六个小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城里的驿馆逼近。

    下了大半夜的雨,扰得陆广荣睡不着。他推开棉被,想起来喝杯茶润润喉,不料,手一伸向茶几,便把上头的一只盖碗磁杯给碰掉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妈的!”他忿忿转身,又踢上该死的桌脚“来人呐,我说来人呐!”外头静悄悄的,连个鬼也没有。陆广荣脸上罩了一层严霜,本来就很长的脸拉得更长。

    “都死光了吗?这群乌龟王八蛋,逮到机会就偷懒,看我不一个一个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他从墙边抄起一把木棍,气呼呼地推开门,咦!连廊上站岗的侍卫也溜去睡大头觉了?

    这个发现让他愈是火上浇油,大摇大摆地就要找人算帐去“嘎!”有个东西绊了他一下,仔细一看竟是个人。

    “喂,给我起来!”见躺在地上的人没反应,陆广荣喃喃啐道:“妈的,睡死了?”一阵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将军,将军!”朱师爷慌慌张张赶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狗屁不对劲?”陆广荣讲话一向不晓得什么叫斯文。

    “这驿馆里里外外的人,好像都都不知上哪儿去了,会不会”

    “妈的,你给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吞吞吐吐的我把你舌头割下来。”他就是因为也觉得不寻常,所以火气烧得更旺。

    “你看。”朱师爷指着地上的守卫和前面散落在地上的火把“如果不是有歹徒入侵,这儿怎么会弄成这样,属下担心会不会是飞鹰帮的徒众”

    “不可能。”他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心里却怕得直发毛。“黑云那王八羔子没那胆子,也没那本事。你现在赶快到大厅传达我的命令,叫所有的士兵到广场集合。快去啊!”“哦,好,我马上去办。”朱师爷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飞奔回来“禀告将军,士兵聚集完毕,但总共加起来只有二十三人。”

    “怎么会这样,都死到哪里去了?”陆广荣又宽又厚的嘴唇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心知大事不妙,援兵明儿晚上才到,万一黑云真的率众攻来,那那那

    接着“轰”的一声,感到头愈胀愈大,眼见周围的楼宇、草木都旋转起来,他踉跄一步才站稳了,却只觉得心头突然跳得好厉害,竭力想冷静下来,却怎么也办不到。

    “赢姬那丫头呢?有没有她的消息?”陆赢姬是他最后一堵靠山,要是连她也赶不回来,就真的是惨死了。

    “郡主掌灯时分派了信差回来,说可能得要明儿一早才能到达哑口,回到驿馆也已是晌午以后的事。”

    陆广荣没再问了,因为一切都已太迟。黑云是料准了时机攻进来的,行动如此诡密迅速,干得这样干净利落,实在令人匪疑所思。是谁该死的把消息泄露出去?要是被他逮到一定将之碎尸万段!

    “这怎么办?这如何是好”他一心急,脑中更是空白一片,唯口中念念有词。

    “将军不要急,要想办法。”

    “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若能解这次的危厄,我保证升你当副将。”

    “啊?呃是是。”拜托,他是师爷耶,升副将要干么?朱师爷老早就知道将军每次都来这套船过水无痕的老招术,因此也不太引以为意。“我们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弃军逃亡?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好法子?我堂堂一名镇北大将军,岂能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话才问完,陡见侧门方向两个踏着泥浆的官差,跌跌撞撞跑过来。

    “启启禀将军飞飞”一句话没说完,就厥过去了。

    “快,快逃,叫那二十三名士兵立刻过来保护我出城。”陆广荣魂飞魄散,只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觅地逃窜。“等等,我先回房拿点东西。”

    “将军,那些身外之物就算了吧。”

    “开玩笑,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弄来的,怎么可以白白送给黑云那狗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当官几十年所为何事?

    他栖栖遑遑的奔进房里,拎了一只朱漆木箱后,片刻不敢停留又冲了出来。

    “走走走!”怕被飞鹰帮的徒众撞见,他特地挑了一条杂草及膝的小径走。

    二十几个人匆匆忙忙出走,所到之处全静得出奇,静得教人心惊胆战。

    黑云到底用什么法子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他数百名士兵?他那颗混沌的脑袋瓜子百思不得其解。

    幸好当中有个本地的传令兵熟悉道路地形,带着他们很快地来到一块长着子孙槐灌木的小斑埠上。

    陆广荣惊魂未定,忽见一票人马黑压压地欺过来,顿时,他浑身一阵发凉,四肢一软,手里的木箱“铿”的一声掉落地面。

    “快扶住将军。”朱师爷帮他把木箱拎起来,但马上被陆广荣抢回去。“你们到前面去挡住。”

    “陆将军!请问是镇北陆将军吗?”高踞马首的人朗声问。

    肯尊称他为“将军”的,大概不会是飞鹰帮那些凶神恶煞,陆广荣咽了几口口水,把三魂七魄统统抓回来,正要开口回答,忽觉裤裆下怪怪的,偷偷一摸——湿了!要死了,千万别让旁人发现才好。

    “呃你,你哪位啊?”惊吓归惊吓,将军的派头还是得摆足。

    “我是钦差大人座前的护卫杜兆良。”

    钦差?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钦差,他怎么不晓得?一定是微服出巡。

    “原来是自己人。”陆广荣搁在心中的一块巨石,这才放了下来。他慌张的隔开众人,欲跑向前时才倏地想到,自己的官阶比起区区一名护卫要大得多,忙止住脚步,装模作样地问:“是钦差大人派你前来支援的?怎么来得这么慢,须知飞鹰帮徒众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万一我这个大将军有丁点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陆将军误会了,末将是奉命前来拘提您的。”

    “你说什么?!”反了,连一个芝麻绿豆小的护卫都敢出言不逊“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是。”杜兆良不卑不亢地解释道:“钦差大人获报,说您挟带大量金银珠宝弃职潜逃,特命末将前来带您回驿馆问话。”

    “胡说八道,你搞不清楚状况就别在那里含血喷人,我之所以仓皇出走,乃是因为盗贼入侵,我等全力奋战,奈何敌众我寡,不得已才奔往此处。什么弃职潜逃?注意你的用辞,小心我参你一本。”

    “未将正是从驿馆赶来,并没有发现到任何异状,不明白将军所谓盗贼之说,从何而来?”

    “那是你反应迟顿。总之,你快闪一边让我们过去。”陆广荣十足肯定驿馆已经遭受黑云洗劫,只是不晓得情形有多严重而已。

    “这恐怕恕难从命,将军还是跟我回去见钦差大人吧。”杜兆良一声令下,陆广荣的部下马上退到两旁,拱手把他交出去。

    见状,他怒不可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反了反了,你们”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除了一些早起的农民零零星星赶往田里处理庄稼,整个府城依然沉寂于蒙胧睡意中,因此远远地便可听到陆广荣震天价响的叫骂声。

    曙色渐明,旭日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从远方的山头爬升上来,像个没煮熟的鹅蛋黄,粉嫩嫩的。

    陆赢姬陪同纪妍兰登上飞鹰帮所在的飞湍崖,内心一时百感交集。

    事实上,从兰姨把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之后,她的心绪便久久无法平复。为什么真相总是伤人的?如果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会不会好过一点,或者多爱她爹一点?

    她领了皇命前来,首要任务即是剿灭飞鹰帮,取下黑云的项上人头,然这会儿,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所为何来?一个习于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忽而失去了杀人的理由,前景变得茫然而不知所措。

    尤其悲哀的是,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或者应该说是不只爱她一个女人的男人。假如不了解这一切前尘往事,她还可以用“汉贼不两立”这可笑但很管用的借口安慰自己,但现在呢?她要怎么让自已从这条不归路上全身而退?既不哀痛也无怨尤?

    她爹一日再知她把兰姨送回飞鹰帮,不知会发多大的脾气,也许一气之下会和她断绝父女之情,她爹重视兰姨一向更甚于她。

    如此一来,她就更孤寂了。表面上她坐拥无数财富权势,威风凛凛,但谁会明白她竟比任何平凡人家的女儿都还要凄惶无依?

    谁来爱她?

    “在想什么?”纪妍兰伸出素手为她抹去水颊上的泪珠。已年逾半百的她,仍旧丰姿绰约,气度益发雍容。

    “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我爹的亲骨肉?”

    “怎么会这样想呢?你爹他”纪妍兰努力想举出几个陆广荣的好处,加以安慰,但想了半天却不禁语塞。“他总是会有一些好处,比如”

    “比如什么?”

    “呃这个”圆润的脸笑得好生尴尬。

    “您是我此生见过最仁慈善良的人,如果连您都认为我爹乏善可陈,足见他真的是非常坏。”

    “很抱歉,我对他恨之已极。”一回想起往事,纪妍兰眼中不禁星泪点点。她在陆家形同被软禁一般,与外面的世界几乎完全隔离,陆广荣甚至不让佣仆们随意接近她,因此对于陆赢姬的身世所知实在有限。

    “照你所说的,你还有一个舅舅,去找到他,也许能问出个端倪。”

    陆赢姬慨然点点头。她先前也想过去找那久未谋面,和她爹一样从不关心她的亲人,但老实说,她不认篇能问出什么。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了,您多保重。”

    “你仍决定回陆广荣那儿?”纪妍兰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万一他真的不是你亲爹爹,万一他”

    “万一他是呢?”血浓于水,在真相未明之前,她是别无选择的。“再会了,兰姨。”

    目送纪妍兰跟着随从安然走进飞鹰帮的韬晦楼,陆赢姬才策马入林。

    艳阳一下子便没入厚厚的云层内,广袤的群山忽地变得阴森郁恻,饶是——

    北国雨,风送满潇索。乍见红绡香润入重关,转眼已是碧瓦烟昏沉柳岸。

    这阕词的意境和她此刻的心情倒是颇能互相辉映。陆赢姬自嘲地笑了笑,马鞭骤扬,顷刻已奔出十余里地。

    “姓陆的妖女,给老子站住!”

    这声喝厉,令陆赢姬凛然一惊,忙勒住缰绳。定睛一瞧,方儿树林下不知何时已埋伏了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武者。

    “哪条道上的,报上姓名?”她冷眼扫了众人一眼,泰然地纵声问。

    “老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飞鹰帮总护法左从天。”随着这低沉沙哑的嗓音,从林木后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男子,他有着浓黑剑眉,目光黑黝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而且非常瘦长,穿着一身近似道服袍子。

    “左从天?”陆赢姬不知道飞鹰帮尚有这号人物“你和左翼是什么关系?”

    “父子,和黑云也是父子,情同父子。”左从天说话时,眼中精光四射,杀气腾腾,十分骇人。“左前辈半路拦下我,不知有何赐教?”念在黑云的份上,她才愿意礼让三分,否则冲着“妖女”两字,她早就教他人头落地了。

    “赐教不敢,奉帮主之手谕要你这条狗命!”

    “是黑云派你来的?”陆赢姬凛然一愕,委实不能置信,她前一刻才送回他娘,下一刻他就翻脸无情?

    “没错。来人啊!杀了她。”语毕,一时刀剑齐飞,喝声雷动。

    陆广荣一行人被押回驿馆时,已近晌午。杜兆良浑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进青龙门,而陆广荣他们二十几个人倒是同时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提刀蹑脚东张西望,弄得押解他们的人莫名其妙。

    “干么呀?”杜兆良不耐烦地问。

    “里头的盗贼恐怕还没撤走,待会被砍一刀,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陆广荣抱紧木箱,吓得脸色铁青。

    “一派胡言,里头除了钦差大人和你的佣仆下属,哪来的盗贼?进去!”

    驿馆共分四进,每一通道外的大门都有两名士兵守卫,今儿和往常没两样,脸孔也没变,怎么会这样?昨夜他们明明失踪了或被做掉了,这会儿怎地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所有厢房和楼宇完全没有损坏的痕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莫非他见鬼了?

    “陆广荣!”

    一声低喝,令陆广荣大吃一惊,没搞清方向,两脚跪地便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明鉴,臣发誓的确见到飞鹰帮的盗贼到处烧杀掳掠”抬头才发现这名钦差陌生得很,大概是在他离京之后才从别的地方调派出来的。他身旁几案摆着一柄用黄巾包裹的东西,想必就是准予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住口!”那钦差脸容倏敛“你倒是告诉本官,飞鹰帮的徒众究竟杀了谁,抢了什么东西?”“这”放眼望去,一切井然,太不可思议了。陆广荣忿忿地瞪向朱师爷,你出卖我?”

    “将军明鉴,绝无此事。这里头确实透着古怪,但一时半刻也弄不清到底怎么日事。”朱师爷一脸无辜。

    “本官据报,你两人挟带大量珠宝黄金弃职潜逃,可有此事?”

    “没有,我们两人只是只是出去走走走。”陆广荣一边急于辩解,一边猛吞口水压惊。

    “既然如此,那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

    “这只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因为心虚,他连忙把木箱抱得更紧,并把身子转向一边。“是吗?”钦差使了个眼色,杜兆良蓦地挥起长剑,将那木箱劈成两半,刹那间一大堆珠玉黄金撇落一地,在烈阳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看得在场诸人无不两眼陡然一亮。

    “好大的狗胆,你这兔崽子,你你你”陆广荣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竟立刻蹲下来将宝物一一拾起,塞进怀袖里。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人赃俱获,钦差便不再跟他浪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