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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在小小斗室中逛来逛去,年近中年的俊秀男子面色是一片的悠游自在,似乎是在逛大街般。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男子缓缓回过头去,面孔上挂着一抹闲适的笑。"无名呀!你弄好饭啦!"摸摸肚皮,是有点饿了。
报以一笑,举高手中托盘,上头是三菜一汤。
"自从你来了之后,吃饭倒成了人生乐事。"接过托盘,他满脸的满足。
突然间,托盘凭空飞高,几掌悄无声息地往无名胸腹拍去,竟不夹带风势。
无名出掌接住他的招式,一声轻响、四掌相接,强劲的风力扫倒室内唯一的桌椅,四面墙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僵持了片刻,两人倏地同时收掌,无言地凝视对方。
"哈哈点!不愧是无名-教你功夫太有成就感了!"愉快的抚掌大笑,润湿的黑眸中是诉不尽的欣喜。
不知与封姑娘相比,如何?饶是欣喜,无名仍不安地询问,在记忆中封晴境是个武功较他高上许多的女子。"差不多啦!再十来天,境儿那小魔女会来这儿住上三个来月,你可同她切磋切磋。"双手一伸,恰好接住掉下来的托盘,一滴汤汁也没溢出。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名退了出去。
朴子岭并不特别高,但四壁甚为险峻,东壁上还有一道瀑布,气势磅砖地汇入岭下一条长河。因为道路险阻,平日根本无人上岭,可谓绝佳的隐居地点。
往前又走数步,是片松林,苍苍郁郁地长了一大片,景色雅致宜人。
松林深处,有幢木造小屋,平平凡凡的建筑,没有任何实,似乎只单纯的求能挡风遮雨便成。推门而入,室内只见一几一椅一床,床上无席无被,只有一件干净却老旧的披风,整整齐齐折放于床尾。
桌上摆了四五颗馒头,往椅上坐落,他拿起馒头吃将起来,别说佐菜了,连碗汤也没,就配了一小壶清水,也是吃得不亦乐乎。荒山野岭中的日子,他过来颇悠闲愉快,打小就离群索居惯了,也没过想改变什么。
练练武、煮饭洗衣,洒扫屋舍,一般人嫌平淡烦悉的日子,他过来只觉得悠哉自在,就是一生这么过完,他也是心满意足。
但心里,却总放不下封晴境。她,一个天真活泼、深藏不露的谜样女子,真正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平静安稳的日子。但,自莫言那儿得来的消息得知,她除了是全国第一纺织大业的小姐外,竟也是最大乱党的首领
所以,他发誓要守护她,一则以报恩,一则是说不出的感情,令他迷惘。
一年来,他只能间接自莫言或会到访的语君口中,得知她的消息,说老实话,还真想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小姐。
"嗯!馒头、清水?师父那臭老头就懂指使人,瞧他大鱼大肉的,尽让客人吃些粗食?"娇侬软脆的声音如天籁,雷似地劈进他神志中。
连忙回头,望进眼底的是一张比记忆中美上十分、娇上十分的甜美面孔,黛眉正弯成八字型,带笑的菱唇也朝下弯去。
见他默望自己,封晴境也不在意,径自走了进去,找寻椅子要坐。
遍寻不着后,她索性坐进无名怀中,理所当然地叫人说不出指责——一个黄花大闺,光天化日下哪能同男人勾勾搭搭。
"一年不见啦!想我吗?"几水双瞳眨呀眨,笑盈盈地对上他腼腆的眸,那语气亲热得像两人已相识百来年,又似久未见面的小夫妻。
羞涩地点点头,他仍拿着馒头的手,无措地不知该摆哪儿好。
"师父说,你的功力大进,或许已超越了我是真的?"摸不出她问话的含义,无名只能垂首。
"闷葫芦!是就是,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索性转身与他面对面,浑然不觉自己柔软的身子这么亲密地在他身上扭动,已造成多大的震撼。
涨红了一张脸,无名为明哲保身,只得放下馒头,空出双手扶住她纤腰,好固定住她的身子。
"哎呀!怎么你还是没变?跟着师父一年啦!我当你会开朗些。"噘嘴不快,她嫌烦地拨开他的手,站起身。
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傻傻望着她薄怒的脸,心底认真反省自己做错了何事。
"跟我来,咱们比划比划。"语毕,她一甩头走出屋子,几缕散落的黑发顽皮地在半空飘摇。
忍不住看得痴了,他熠熠出神。一抹纤影突然与封晴境潇洒的身影相叠,心下蓦地一痛。他以为,自己已忘了司徒青,如今看来,他仍被困在她的情咒里
"别又呆了!快来!"封晴境满是不快与不耐,适时唤回无名习于神游的魂。
赶忙起身追了出去,他暂时将司徒青收回心底。
***
一场比试并不激烈,封大小姐连根寒毛也没少,不过在地上跌了一回,弄脏了一片袖子而已。
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跟前自责不已的男人,封晴境真是无语问苍天。
比试嘛!出点小意外无可厚非,真不懂无名为何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要是现在有把小刀什么的,难保他不会断指以明志咦?断指!
封大小姐气势汹汹地抓起无名的仔细地算来算去没错!少了一根小指!
"这怎么回事?你干了啥?断指给谁啦!"越问小脸越严肃,水汪汪的眸凌厉地盯住他的眸,不让躲闪。
很习惯地摇摇头,他默默抽回手,朝她平静一笑。
气鼓鼓地瞪他,尽管接触不深,她也知道他是硬脾气。平日里是过分温和没主见,一旦碰上坚持的事,他又是无论如何不肯让步的。
"算了!"撇撇唇,她赌气地转身不愿看他。
无名只得绕到她面前,歉然比道:我不是存心弄痛您的,您要是不快,就打我吧。
瞪着蓝天中飘浮的白云,封晴境心中莫名一股闷气,又不知该如河对无名这二愣子发泄,只能默然不语。
慌得直搓手,无名知道封晴境正不快,却无计可施。
她与向总不同,女孩儿家反反复复、阴晴不定的心思,他真的捉摸不出,更别提封大小姐天生比人多了个心眼,瞬眼间思绪能转上个百八十次,又不甚愿在人前表露,可苦了直来直往的无名。
正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封晴境水漾漾的眸又调回至他脸上,菱唇又复弯起浅笑。这下,无名真是呆住了。
"哪!你功夫比我强啦!为什么这般努力呀?"又亲亲热热偎上前,硬拉了无名坐在松树下。
她封大小姐理所当然地坐他怀中,兴致勃勃地玩起粗砾厚实的大掌。
我为了保护您。回答是一贯的一丝不苟。
这取悦了封晴境,心情莫名地大好。"多谢你啦!可,等会儿我要找师父闭关练功去,待出了关,你又会输我啦!"每年上山三个月,为的是更精进武功,要不她放着正事不做、好日子不过,到这片荒山野岭为啥?
无妨的,我会继续请莫公子教我武功。至少,得与您并驾齐驱。他必须报恩,否则无颜活在世上。
"你呀!随便吧!现在,你还会说,你的命是属于我吗?"小手与他的大掌交握,很满意自己的手在他掌中的感觉。略一迟疑,他立即肯定答道:会!我的生命,仍是属于您的。
"有进步,你懂得看重自己啦!"小手一拍,声音满是欢愉。
他已经懂得迟疑,不再毫不犹豫将命交给"恩人"。这是好现象,她期待有朝一日,他能成为自己的主人。
"你唷!别再愚忠了,懂吗?像向总那样待你,死谏是不值得的。"颇有深意道,感觉到无名震动了下。
轻轻伸手要推开她,不愿心上的痂被剥开,在那其下是仍流着鲜血的伤口。
根本不容他得逞,封晴境耍赖地反手揽住他精壮的腰,直嚷:"不许推开我!小心我哭给你看!我不骗人的!"
尴尬不已地垂首看着窝在胸口上的小头颅,无名举高了手又陷入两难之地,推不推开?都是个大问题。
"哪,我知道你很好奇我如何得知你的愚行,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长年居住新疆的友人吗?是她说的,你绝不陌生,她的名字叫司徒青。"
掩藏不住的心痛在他面孔浮现,他别开了头,强迫自己别再想念司徒青——一年了,她好吗?与向总如何了?
似窥知出他的心事,封晴境淡淡开口:"她呀!为了逃避向总的纠缠,住到了我那儿,我呢!就教她如何在床第间取走男人的命。"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名抓住了她纤肩,满脸询问。
轻轻地挣脱他的双手,她噘嘴嗔道:"没事啦!她对向总也动了心,当他服毒时,青姑娘慌得什么似,还同我讨大夫,然后,他们一同回新疆隐居去了。"
想来就不快,走得那般无声无息,只留了一张纸条,写了:
回疆,莫寻。
青
真莫名其妙,省笔墨也不是如此省法,若非她够冰雪聪明,谁知道这对冤家哪儿去了。
怔怔望着远方出神,无名嘴边浮出欣慰又苦涩的笑。
下一刻,他的面颊被人朝两边拉开,惊愕中又望着一双漾满不快的眸。
"你会不会笑开怀些?怎么师父那成天傻笑的笨老头没将你感化?那我丢你在这儿为啥?"怨怨怨,封大小姐美美的黛眉努力往中央挤。
我许久未笑过,请见谅。满怀歉意地比着手势,殊不知这一来更撩起封晴境的不快。
"别再来了!老同人道歉成什么话!无名,你没做错任何事,别道歉。"粉嫩的指头怒气冲冲地点住他鼻头,还使劲地连戳数下。
很对不住。这回,还外加一个忏悔的躬首。
"你!气死人了!我讨厌你!"猛地站起身,封晴境连连跺脚,转身跑了。
默默望着她跑走,无名一时忘了要追上去,心中反复询问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她大发雷霆。
想了大半天,仍是摸不着头绪,又担心封晴境气他没跟过去,忙起身追上前。
出了松林,莫言笑眯眯地迎向他。"我才与境儿赌呢,瞧你多久才追来啧啧!倒叫她凭白赢去了二套功夫。"笑容颇暧昧,无名不禁红了脸。
左右张望了下,没见着封晴境的身影,不禁奇怪:封姑娘呢?她不愿见我吗?
"闭关去了,不愿见你倒是真的。"背过身去慢慢踱着步子,朝一幢像个方盒似的石屋而去。
跟了上前,他垂首,心下一阵怅然所失。
"你真欲守护境儿一生?"莫言突地回身望着无名,神情是他没见过的严肃。
坚定地颔首以应,无名早决定用一生来守护封晴境。
望着他的坚决神情半晌,莫言长长叹了口气道:"无名,你知道你许下的是什么承诺吗?"
一呆,无名满脸疑问。
摆摆手,莫言又是一张天下太平的温吞笑颜。"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多传你几套功夫。教你是顶有意思的,算一石两鸟吧!"
***
封晴境出关的日子比预计的早了三日,她吭也不吭一声,静悄悄地蹲在无名身侧,水灵双眸在他身上溜呀转呀,欣赏他打坐运气的姿态。
"境儿,别又顽皮。"莫言适巧在她打算在无名脸上画图前出现,黑眸中漾满宠溺的薄责。
"他坐多久啦?"不甘心地起身走向师父,翦水双瞳仍牢牢盯在无名身上。
"四日,就快大功告成,不可阻扰。"牵过她的手带回屋中,语气颇为严肃。
"他的功力又高过我了?"小脸凝了起来,有种不安感隐隐浮现。
也不隐瞒,莫言点了头,认真地望着她道:"他说要守护你一辈子。"
"他明白他承诺了啥吗?"没有大惊小敝,她早料到无名总有天会说这句话。
心下甜滋滋的,却掩不住一丝不安。
"他一定没想过这是求婚。"不怀好意地朝封晴境笑了笑,换来一颗大白眼。
螓首又往无名的方向转去,小脸上净是莫测高深的神情。"师父,你会帮境儿吧?"漾着甜甜的笑,她温柔的声音似要化出水来。
"帮啥?"他当然明白不能乱给承诺,否则就会像无名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帮我拐个夫君呀!"娇软甜腻的调子,迸出的是惊人的话语。
"他说要娶你了吗?"努力挽狂涛,尽管他非常明白封晴境改变心意的机会是"无"。
笑盈盈地睨他眼,封大小姐要赖道:"我当他说了,做人不该打诳语。"
"随你去,但别忘了你爹娘,他们会许吗?"
小嘴一扬,扯出个标准骗死人的甜笑。"我有法子让爹娘许的啊!他要醒了。"说着便要小跑步过去。
"缓着!为师只问一句,你是因为看上他才救人?"拉住她手臂,纯粹是个人好奇心使然才提出了这问题。
"也算是吧!"丢下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她甩开莫言的手,花蝴蝶般轻巧地奔到无名面前。
当时会救无名,只单纯好奇怎么会有人溺了水,连个挣扎也没。为何现在会想嫁他,其实她自己也理不清,只是觉得在他怀中很舒服,所以啊!
蹲在无名面前,她笑容可掬地盯着他明显受到惊吓的眸,然后甜甜地打了声招呼:"许久不见!想我吗?"
得到他呆若木鸡的一颔首,她笑得可愉快了,动手拉开他摆在膝上的手,调整好了姿势,一**坐进他怀中。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何在这儿,因为提早练完功,就提早出关!正好撞上你偷偷练功。"自顾自讲了一大串话,也不介意他是否消化得了。
您怪我偷偷练功?不安地询问,生怕又惹她不悦。
"不会啊!你要守护我一生嘛!练强些是应该的。"意有所指道,她笑靥娇若蔷薇初绽。
长长吁口气,他不自觉搂了搂她:您救了我一命,我只能这样报答。
"别再提救不救呀的,我不爱听。"将小脸埋入他厚实胸膛,语气甚为不悦。
"喏!只要你记得守着我一辈子就好咱们来打个手印吧!"抓起了他的大手,小指勾住他小指,拇指在他拇指上一按,久久不肯放开。
任她摆布,他只用宠溺的目光凝视她娇美的面庞,却不自觉。
满意地松了手,又将头枕入他怀中,轻轻磨蹭了蹭,小手把玩着他的衣带,两人间亲密得犹如一对恩爱夫妻。
软玉温香在抱,无名不由自主红了脸,浑身僵硬如石,动也不敢动一下。
偏偏封大小姐全然不体贴他的辛苦,软绵绵的娇躯不住地动来动去,甚至怪起人来。"无名,你怎么僵成这副样儿,弄得人家不舒服。"
欲辩无言,他只能叹气了。
这可又惹火了封晴境,她霍地站起身,嫩指比着无名眉心,凶巴巴道:"你又当起闷葫芦来了!无名,要懂得表达自己的心事!"
苦笑颔首,他真是满心无奈。
"明白就好。"满意地点点头,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双水灵的眸射出了精光。"无名,咱们比划比划。"
一怔,他连连摇头,就怕会重蹈上回的覆辙,又摔了她一跤。
"你看不起我!"指控地指着他,结成一气的眉心饱含山雨欲来之势。
又摇起头来,手忙脚乱地比着手势,一心想同她解释。但情急之下,手势是乱无章法的,封晴境瞪着一双妙眸瞧了半天,脸色愈加不快。
"无名,我看不懂你的意思。"轻轻撇开头,她冷冷丢下话,缓步离去。并非气无名,这回她是气自己,为何看不懂无名的手势?
她知道,司徒青看得懂,向总更别提了,说不上为什么,她好不甘心。
大急,无名追上数步拉住她手臂,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张口只发出"呀!呀!"的声音。他想说话,但没有声音,头一次他恨自己是个哑子。
想同封晴境解释,却说不出只字片语,怎能不令人气怨呢?
他知道自己尚能说话,向总曾说过他不语之因在心,只要心里的障碍消失了,他仍能再度开口。
"别强迫自己,我没气你,真的别在意。"小手捂住他拼命想出声却徒劳无功的口,体贴地安慰。
哀伤地望她,千言万语依然没办法表达。
"别这样子嘛!我会难过、会睡不着唷!你爱见到我憔悴吗?"一贯耍赖的娇啧,她伸手圈住他颈子,依恋地将头枕上他肩窝。
无奈长叹,他只能在她道行高深的撒娇中投降,心情转向平缓。
"你要是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不如这样好了,你替我弄几样小菜,陪我小酌几杯。"端着甜笑,她又打起歪脑筋来,千变万化的心情急转,教人无从捉摸。
虽不明白她的意图,无名仍乖顺地应了,放开她想走,却发觉她的手仍坚定不移地扣在他颈上。
当他再次陷入两难之地中,封晴境好温柔地道:"抱我回房去,人家腿软走不动了。"硬是赖上他。
习于服从的无名也没多说什么,尽管感到不妥,他还是打横抱起了封晴境,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心中莫名有种预感,或许他会抱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