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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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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季绫失踪的消息传到书家,书家上下立刻一阵人仰马翻。

    书夫人当场昏倒,老翰林吓得脸色发白,立刻命二儿子火速前去向女婿道歉陪罪。

    要知道,无论书季绫和夫婿平时感情如何,当朝婚律早有明令:凡妻擅去者,徒刑二年,判离。如果张寂黯震怒报官,书季绫就算被找回来了,也得服两年刑期,并被休离啊!

    “我不会这么做的。”张寂黯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声。

    “多谢你,季绫她”书仲绮既尴尬又无奈,只得慨然长叹“都是我们宠坏了她。”

    张寂黯抿着唇,不置一词。

    见他沉默不语,似是无意多说,书仲绮只好硬着头皮又问:“她到底为了什么事离家出走呢?”

    静肃半晌,开口停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却还是沉默。

    见状,书仲绮故意忧心忡忡的大声感叹。“这下应该如何是好?季绫她一介弱女子,只身在外,倘若出了意外,我娘肯定活不了了!”

    张寂黯俊眉深蹙,又过了片刻,才抬眼注视他,冷淡说道:“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好朋友’吧!”

    什么?范含征?

    闻言书仲绮脸色大变,心头登时凉了半截。妹婿的意思是,书季绫和范含征走了?这这这、这不可能,事实若真如此,那季绫就完了!她会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她她她、她不可能这么傻吧?

    一定是误会,否则就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脸色苍白的匆匆离开张家,头一件事就是去范家,好好问个明白。

    幸亏张寂黯是厚德之人,绝不会报官将季绫的丑闻张扬开来,为今之计,只有尽速找出妹妹,解开误会,还原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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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悠悠,三个月后。

    张寂黯端坐案前不断振笔疾书,公务繁忙得不可开交。

    两个月前,书老翰林突然宣布辞官,并指派他接续他的职务,让张寂黯错愕不已,因为他早就表明辞官立场,要去书院执教了,却没想到同一时间,书院竟派人告知他新教职已经寻觅到绝佳人选,婉转拒绝了他。

    这一切显然都是老翰林设计好的,张寂黯难掩失望,特地登门请教,不料老翰林居然卧病在房,泪流满面的喃喃向他道歉,说是他教女无方,勉强他娶了如此不堪的女儿,他感到悔恨不已。

    不但如此,老丈人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乞求他原谅,一方面又殷殷切切的诚挚叮嘱,他乃青年俊材,切莫放弃大好前程等等。

    老翰林视他如子,所做所为皆是为了他的前程考量,所以张寂黯尽管失望,却也不忍心再让岳父忧心,于是,他一心向往的执教生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烦不胜烦的官场文化。

    听说,范含征目前不在京师,而书季绫始终下落不明,书仲绮两个人都找不到,书家上下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能明日张胆的大肆搜索。

    只是,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街头巷尾还是渐渐傅出书季绫和浪子范含征私奔的传闻。

    胸口蓦地一阵疼痛,痛得他不得不暂时歇笔,深深呼吸几次,等到痛楚逐渐过去,才继续埋头写字。

    连月来,只要稍一动念想到那女人,胸口便傅来阵阵痛楚,他也分不清这疼痛是源自于何处,只知道,必须立刻转移心念,疼痛才会停止。

    房门突然发出呀地一声,安柔手捧热汤进来,微笑说:“寂黯哥,我给你送补品来。”

    “多谢。”他头也不抬,只轻轻点了一下。

    她把热汤放到桌上“这几天,有季绫嫂嫂的消息吗?”

    他缓缓摇头。

    莲步轻移,安柔走到他身边,柔声安慰“别担心,我哥哥是行走天下的商人,他已派人到处去寻找,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说罢,纤手搭在他肩上,羞涩的绯红俏脸。

    “多谢。”张寂黯仍旧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安柔失落不已。“寂黯哥,不管再怎么担心,也小心别弄坏身子”黯然低下头,收回双手,她喃喃低语道:“那,我走了。”

    满怀委屈离开书房,丫鬟们立刻簇拥上来,伺候她登轿回府。

    安柔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中,立刻又被请到偏厅说话。

    “哥哥。”

    “寂黯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她苦恼不已,怅然直叹“怎么办呢?”

    安适之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哥哥为你安排了一桩亲事,近期内,你便择日出嫁吧!”

    “什么?”安柔闻言一惊,立刻摇头拒绝“寂黯哥如此痛苦,我为什么必须选在此时出嫁呢?”

    “你认为寂黯对你还有感情吗?”安适之锐利的目光凝定在妹妹身上,不悦地蹙起眉头。

    自安柔伤势痊愈后,听闻书季绫失踪,便三天两头往张家跑。他不是不明白妹妹心思,若寂黯对她有情,他自然早就千百个赞成。

    但,现下寂黯表现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他心中只有书季绫,不可能再接纳别的姑娘,安柔再这么执着下去,受伤痛苦的便是她这个傻瓜,他已经不想再看妹妹心碎痛苦了。

    “我劝你死心吧!”他冷然道。

    “我不要,为什么要死心?书季绫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寂黯哥身边只有我而已!”安柔不依,泪汪汪的顿足发愁。

    安适之怔忡地凝视妹妹,俊容蓦地笼上一层寒霜。

    寂黯婚前,他曾向书季绫说过不该说的话,安柔自杀未遂时,据下人来报,似乎曾发现她身着男装在门外徘徊,若属实,那么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很清楚了。

    她不告而别,自是为了成全安柔,而寂黯至今仍不知情。

    他身为寂黯的知己至交,究竟应该如何解释?若承认自己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寂黯会如何看待他呢?

    “柔儿,你大概还不晓得,书小姐一直误以为寂黯深爱着你,这一回,她是为了成全你才离开的。”他冷肃的看着妹妹。

    安柔不信的瞪视哥哥,娇斥道:“胡说,人人都说她和范含征私奔去了,跟我有何关系?”

    瞅她一眼,安适之仅仅语气平淡的驳斥“你错了,她没和范含征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立刻咬住下唇,知道错的人是自己。

    哥哥势力之大,人脉之广,往来遍及四海,他敢如此肯定,定是确实掌握了范含征的行踪。

    安适之疲倦的揉揉眉心,沉重的说道:“等你出嫁后,寂黯和书小姐之间,也许会出现转机,至于你,就尽早忘了寂黯吧!”

    但愿此举,能稍稍弥补他先前犯下的错误,将一切导回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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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黯,我找到范含征了!”

    书仲绮匆匆来访,见到妹婿劈头便道:“季绫没跟他在一块儿,这段时间,他忙于自己的私事,根本不晓得季绫出走。”

    张寂黯低垂眼眸,默默无语,沉郁的眼眸更加黯淡了。

    “现在该怎么办?她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倘若遭遇不测”书仲绮愤愤地看着他,颇有责怪之意“我还宁愿她和范含征一块儿出走,至少平安无事!”

    话一说完他便拂袖而去。妹夫连月来对妹妹的事不闻不问,已令他心寒至极,虽说离家出走是季绫的错,但他未免也太过绝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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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柔喜事越来越近,安适之特意大张旗鼓为妹妹筹办婚礼,除了安家本身张灯结彩,连所有与安家来往的行号商铺都张贴喜讯,热烈庆贺。

    到了正式成亲当日,安家人兴宴会,广邀名流,其排场之奢豪、声势之盛大,更是宛如公主出阁,须得昭告天下似的。

    张寂黯独自坐在喜宴一隅,默默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几瓶小酒喝干之后,随又唤人再拿新酒。

    这一桌子人,怔怔看着他,全都傻了。

    仆役们怕他喝醉闹事,连忙通报上去,孰料安适之听说后,沉吟半晌,仅淡淡吩咐“他要多少酒,都给他。”

    于是几个客人摸摸鼻子溜到别桌去了,肯和张寂黯同桌的,就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两三人,可他却仍毫无所觉,喝得醉眼迷茫,不知今夕何夕。

    季绫季绫他胸口痛得快死了,谁能救他一把?

    酒液热辣辣地滑进喉头,胸口似乎不疼了,可一转眼,疼痛感又立刻加剧,他嘿嘿苦笑。也罢,季绫若遭遇不测,他正好陪她去。

    那日书仲绮来过之后,他独自回到房里,瞪着她的衣箱足足发呆一整夜,隔天早上,吃完早膳就吐了,从此之后,胸口上的疼痛就时时紧抓着他,无论走到哪里,眼前永远只有季绫的笑容倩影。

    他他真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不为范含征,她到底有什么理由离开?

    现在她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人平安否?有什么事不能和他携手解决,得这样激烈的负气离开?一连串的问句在他脑中飞转,却没人能给他个答案。

    不是书仲绮弄错了吧?是他欺骗他吧?季绫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独自一人能怎么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张寂黯眼前一花,仿佛瞧见一道细瘦的身形悄立廊下。

    那儿是仆役行走的小路,丫鬟们鱼贯往返,只见那细瘦人影突然伸手拦住一名丫头,低头说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银两给她,小丫头连连点头,便带着酒壶退下,没一会儿,又端出一盅热茶,从那人身边走过。

    对方始终背对着他这边,低垂头脸,仿佛不愿示人,但不知为何,那人身形牢牢吸引了他,他低头的模样,后颈露出一道细瘦的线条,实在像极了某人张寂黯情难自禁,不禁看呆了。

    “公子,喝杯茶解解酒吧,您喝了不少。”端热茶的小丫头来到他身边,为他斟了一杯。

    张寂黯努力撑着惺忪醉眸,直直望那着那道背影。半晌,那人终于忍不住转过来了,晶灿的美眸蓦地对上他的,两人四目相接,无声凝望,接着那人忽然掩唇惊呼,匆匆转身离去。

    “季绫?”张寂黯这才如梦初醒,霍地起身,丫头端上来的茶水泼洒一地他也不管,目光痴痴锁在前方,怔忡一瞬,立刻推开丫头,跌跌撞撞的追上前去。

    “妈呀!”书季绫转头发现他,吓得脚步踉跄,更是没命的拔腿飞奔。

    一路上她几次差点撞到了人,好不容易终于跑出筵席,刚刚转进一条小巷,这时手臂却突然被人扯住,整个人被翻转过来。

    “季绫?”张寂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的身影,一道?还是两道?三道?他实在喝多了,醉得分不清楚南北西东,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不是幻觉,只知道,就算是幻觉,他也要牢牢抓着不放。

    “好痛噢!”她皱眉扭动着,可他丝毫不肯放松,让她越挣越痛,不禁低叫起来。“干么抓那么紧?想摘下我的手臂吗?”

    是她的声音?真的是她?不是幻觉?

    张寂黯深深巡视她脸上每一道线条,灵秀的眉眼,她的唇鼻,最后落在娇艳的唇瓣上,他渴望的低吟一声,低下头,火热地吻上她的唇。

    “唔”书季绫皱眉嘤咛着,只觉酒气扑面,醺得几乎连她也醉了。

    牢牢捧着她的脸,鼻尖在她脸颊各处厮磨,张寂黯激切地吻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似的,她挣扎一阵,便软弱投降了。

    他们紧紧贴合,舌尖在彼此口中缠绕,他大手捧着她的后颈,湿润的唇徐徐擦过她的耳,含起她的耳珠吮咬逗弄,又沿着颈际吮吻而下,惹得书季绫血脉偾张,几乎发狂呻吟。

    “寂黯别”她惊惶失措的推着他。

    他终于抬起眼,深深凝视着她,那深似海的黑眸,写满了浓重的欲望。

    书季绫只看一眼便顿时失去力气。她浑身燥热,酸软无力,跑也跑不了,站也站不稳,只得软若无骨的偎在他身上,微微娇喘。

    “我真不懂”她喃喃低语着,秀脸埋进他怀里,满怀愁绪又失魂落魄,只是抱着他低问:“你怎么没向安柔求亲呢?她又怎肯嫁给别人呢?你们不是互相爱慕吗?”

    “你说什么?!”

    张寂黯当场震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就为了这个?你就为了这个离家出走?”

    她咬唇不语,失意的垂下眼。

    他昏昏沉沉的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他从未提起安柔,她怎么会知道?谁把安柔的事告诉她了?

    他醉得几乎睁不开眼,身子摇摇欲坠的往书季绫身上倒去,她惊叫一声,连忙抱着他大叫“寂黯!”

    “跟我回去”他努力撑着,薄唇在她耳畔低语。

    她现在哪有心情和他争辩这个啊!

    “等一下嘛,你别倒,倒下来就完了,啊”眼看他就要滑到地上,她惊慌不已,连忙大声唤人。“快来人啊!”终于有人发现他们了,一个汉子匆匆跑来架住张寂黯,安适之闻讯前来,乍见书季绫装扮成的男孩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书小姐?”他又惊又喜,书季绫只是朝他甜甜一笑,便不再说话。

    张寂黯头痛欲裂,模糊的说:“适之,我得先告辞了。”

    “这是自然。”安适之立刻吩咐左右“快去备轿。”

    “今日,恭喜你了”张寂黯神态疲弱地向他道贺。

    安适之意味深长的瞥了书季绫一眼,也不禁露出微笑,拱手道:“彼此彼此。”

    书季绫顿时双颊绯红,喃喃道了声谢,随后车轿备妥,便和久违的夫婿一同乘轿同府。

    “你都没回答我呢!”上轿后张寂黯便倒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的腰,沉沉睡去。书季绫兀自烦恼着,山抱着他,轻轻摸着他的脸。

    他消瘦了好多,真是心疼死了,她离开后,他也没多快活嘛!

    她突然和他一起回家,众人都吓了一跳。回到房里,她卸下男装,便如平常一样睡在他身侧,枕着他的手臂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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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去数月来,只是一场漫长的恶梦,如今,他终于摆脱恶梦的纠缠醒来。

    张寂黯沉静地凝视妻子。

    日光洒进窗棂、透过床幔,蒙蒙照着她玲珑姣好的身段。她睫扇低垂,无瑕的脸胧清透如雪,唇角勾着笑意,气息平顺,沉梦正酣甜。

    这就够了,他宁愿永远这样看着她,直至地老天荒

    书季绫嘤咛转身,柔软馥郁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去,俏脸依恋的埋进他胸口,纤手揽上他的腰。

    他刚刚才想伸手搂她,自己的衣带居然松开了。

    他一怔,底下便冒出银铃似的闷笑,接着连单衣也被揭开。

    书季绫手不安份,一边摸索着丈夫胸膛,一边依恋叹息着“好温暖啊”说着又凑上鼻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嘴唇徐徐吻过他的锁骨,吻过颈项,绕到耳根上厮磨舔舐,又绕回来亲吻他的额头,然后冲着他甜甜一笑。

    “你还生气吗?”她水汪汪的美眸眨呀眨的,一副无辜可怜样。

    “你”结果他一开口,又叫她凑上来的小嘴堵住,湿湿热热的舌尖滑过他下唇,接着往口中探去,他脑中一轰,抱着她翻转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忽然,像想到什么,她急得哇哇大叫起来。“先说好,我可没和范哥哥一块儿私奔,没有见面,也没有走在一起,这几个月都是单身一人唷!”

    张寂黯眼眸浑浊,无言凝望着她。

    她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没有只字片语,也不曾遣人报过平安,他生气吗?

    毫无疑问,当然生气,他气极了。而这一切还比不上众人为她担心受怕的煎熬——他遑遑终日,食不下咽,整天失魂落魄,书老翰林病了一回,书仲绮日夜奔走,京城流言四起,全家死气沉沉,都是谁任性妄为闯的祸?

    只是到如今,她笑容晏晏的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发现,只要她平安归来,只要她毫发无损,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汹涌的情感绵绵而至,张寂黯情思深切,低头攫住她的唇。

    书季绫美眸蒙眬,热切回应着,不一会儿便衣衫尽褪,**的白皙肌肤透出一层迷人红最。

    他屏息地注视苦她,大掌徐徐抚过美背,她霎时尖叫一声,酥麻难耐地瘫软了身子。

    见状,他低笑起来,索性推她转身俯卧在床上,指腹拂过luo背,羊脂般细致的肌肤顿时一片嫣红,她娇躯更是狂颤,不住气喘连连。

    “寂黯不,噢”她敏感得死去活来,嘤嘤求饶。

    可此时此刻,越说不要,越偏要了,张寂黯岂肯放弃这大好“整治”她的机会?

    芙蓉帐暖,无限春意,甜蜜的刑求才要开始。他一手掌握她的小巧蛮腰,舌尖沿着脊骨蜿蜒而上,任凭她再怎么扭动呻吟,也绝不停止。

    直到她哭着投降,两人才紧紧抱在一块儿,化成两团炽热的火球,彼此熊熊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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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季绫此次离家出走,一去三月,下落不明,毫无音讯。

    张寂黯虽说是见到她平安归来就完全忘了计较,但来龙去脉,也不能不问清楚,首先第一要问的,就是她这段时间到底人在何处。

    “我到处游山玩水,没有固定的住处,脚到哪儿就走到哪儿,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去了一些地方,见了一堆难得风景。”

    一直以来,她都深恨自己是闺阁小姐,不能游历天下,像兄长们一样无拘无束。这回她在伤心失意下离家出走,于是铁了心跟自己说,宁可死在外头,也不终老阁楼。

    然后,她就大胆上路了,所幸上天垂怜,一路平安。

    “我独自南下,也去金陵拜访过范哥哥,可惜他家的女眷都说他不在,知道我的身份后,留我住了几天,接着听说安柔的喜事,觉得奇怪,就赶回来了。”

    说到此处,她不禁暗自好笑。

    这安适之狡诈得紧,把婚事搞得沸沸扬扬,分明就是为了通知她回来——一则好让他妹妹彻底死心,另觅幸福;二则弥补对寂黯的亏欠——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召回,又不必向寂黯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实在是高明之举呐!

    提起安柔,张寂黯又是一阵难解。

    “我从未提过安柔,是谁告诉你的?”

    “爹爹把我许配给你,我当然得派人打听喽!”

    她笑嘻嘻地看着丈夫,想到安适之为了“昭告天下”不知烧掉多少钱两,她便善心大发,决定说谎为他遮掩。

    “安柔对你情深意重,还意图自尽,你怎么没向她求亲呢?”她柔声问。

    他讶然问道:“自尽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在小州桥边喝酒那天呀!”她黯然垂下双肩“那天我偷偷去了安府一趟,听说安柔小姐自尽,我好难过,喝了好多酒,后来遇上范哥哥,他心情也不好,我们俩就一起抱头痛哭,刚好这时候,你就来了。”

    她惴惴不安的瞅了身边人一眼。那天他生了好大的气,她知道他误会了,却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来,她和范含征的关系,时日一久,他便明白了。

    张寂黯喟然长叹,他本想等事情落幕,安柔伤势稳定后再向她透露,不料事情却演变至此,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那不妨就一次说个清楚。

    “很久以前,我就没把安柔放在心上了。”

    他温柔的看着妻子,淡淡笑说:“当年刚退婚的时候,我确实是青天霹雳,所以不断去找她,可是都被阻绝门外。有一次我被她家家丁打得全身是伤,像野狗一样被丢弃在暗巷里,那是我一生中最潦倒的日子”

    书季绫屏着气息,闻言握住他的手,他轻松的笑了笑,表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早已不再介怀。

    “家丁走了之后,适之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背我回家,我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家里根本没钱请大夫,适之就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才匆忙赶回家去。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出现在安府门口。”

    “为什么呢?”书季绫好奇问道。

    看了她一眼,他又接下去说:“连适之也不知道,我被打的那天,安柔其实也在。她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巴,远远看着我,表情很害怕。她从未看过我那种狼狈模样,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也没有阻止她爹派人打我。比照之下,适之当时是被好几个大汉牢牢架着,大叫恳求他爹别再打了——你能想像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书季绫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你一定很恨她吧?”

    张寂黯摇了摇头。

    “她从小娇生惯养,怎能想像吃苦的日子?我一文不值,身无长物,能给她未来什么保障?我理解她为什么害怕退缩,她爹安排的没有错,像她这样娇弱的姑娘,只适合听从父母安排,嫁给一户衣食无忧的人家。

    “半年后我又在街上遇见她,她和她娘亲有说有笑,见了我便低下头,拉紧她娘的手臂和我交错而过,那时我就知道,我和她已经结束了,这位千金小姐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许正因为如此,书季绫的反叛才如此吸引他的目光。

    安柔的苍白懦弱,已令他倒足胃口,季绫却恰恰相反,她精力充沛,横冲直撞,敢爱敢恨,绝不盲从父母之命,也不向世俗眼光低头,她是他见过最光彩夺目,最真诚无伪的女子,每见她一回,他就越为她倾倒。

    “说起来,安家还是我的恩人。她爹毕竟出钱帮我们还债,我爹不久后就抑郁而终,我娘也跟着忧病而亡,适之一直默默对我伸出援手,要不是有他帮忙,我连安葬父母的本钱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中举之后,他比谁都高兴,我猜他一定立刻把消息转告妹妹,以为安柔这些年来始终深爱着找。其实,安柔只是在他巧妙安排下见过我几次,发现我已恢复昔日风采,又想到从前的甜蜜,这才旧情重燃,如果我还是那个身无分文的傻小子,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唉”书季绫长叹一声“真是的,安适之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呢?”

    枉费他聪明绝顶,竟不知自己的亲生妹妹如此薄情势利。

    “毕竟是亲手足,适之怎么都不会往坏处想。”他宽容的微笑“再说他为了继承家业,四海为家到处经商,怎会晓得他妹妹如何待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想破坏安柔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许安柔也觉得悔恨,才试图自尽吧!”

    她点点头,又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头“安柔应该也是爱你的,倘若不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自尽呢?”

    “你认为自尽需要勇气吗?我不这么认为。”张寂黯不敢苟同的摇摇头,又道:“自尽,只是一种懦弱的逃避手段罢了!”

    她仔细想想,不得不同意这番说法,又是一阵欷吁。

    他深深凝视着她,澄澈黑眸中情意流转,满满的尽是无比眷恋。

    “我以为真正的勇气是——为爱而战,毫无畏惧,即使牺牲名誉、财富也在所不惜,宁愿伤心自苦,也一心盼望对方幸福,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季绫和安柔截然不同,她才是浑身上下刻着一个“勇”字,敢爱敢为,诚实认真的女子。

    “真是,把我说得这么好,实在是”被他瞧得粉面绯红,娇丽无邪,她连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结结巴巴了。

    “我改天要说给爹爹听,真是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奖过我,我我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她一时害羞,一时欢喜,张寂黯忍俊不住笑了,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看着“是吗?”

    她美眸灿然,盈盈抬首,又娇又赧的问:“那还有没有?”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美?”

    “没有耶!”开心死了。

    “你真的很漂亮。”他肯定的赞美她。

    书季绫喜孜孜的摇晃他,又问:“还有呢?”

    “找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我聪明吗?”真的呀?她笑得阖不拢嘴。

    “你是很聪明,也很大胆。”抚着她的脸,张寂黯神情突然变得认真“我真的好感谢你”她好奇的眨巴着美眸“感谢我什么?”

    他慎重地凝视她,道:“感谢你能平安回来,没让自己受到一点伤。”

    “噢”闻言,她心一揪。是啊,如果她出了意外,留下他独自一人,那该怎么办才好?爹娘又将如何伤心呢?她实在太任性了。

    “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这么做了,嗯?”紧盯着她,她聪明若此,应该懂得分寸才是。

    “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她郑重承诺。

    过去数月来,她已经尽她最大的力量,独自走遍各地,尝过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滋味。

    如今她心中已经有了最完美的归属,她的生命再也没有缺憾,从今往后,和她钟爱的男子携手共度一生,就是她最向往的幸福。

    “我好爱你。”她深深投入丈夫怀抱,满足的轻声呢喃。

    张寂黯温柔抚着妻子的秀发,只笑不语。

    未来漫漫人生,他并不期待她能成为一位“温良贤慧”的娇妻,只要她平安快乐,无灾无殃,四肢健全,莫要出门闯了什么祸事,他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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