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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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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灯烛下雪衣正做着针线活。

    门开时,她慌忙将手中的衣裳塞到身旁凳子上放的篮子里,笑着,“凤,凤郎。”

    上官凤澜目光阴晴不定,雪衣迎上来为他解下披风,“这么快就从兵营回了,兵营里的事怎样了?”

    “重莲不在,兵营里有些人闹事,军队无人管,我已调派了袁忠将军前往。”上官凤澜脸色染着风尘,多有疲惫之色。

    “那些人伤害重莲,打的可是军队虎符的主意?”雪衣挂好披风,上官凤澜走到桌旁看了看那针线篓子。

    雪衣忙走过来倒茶,“你累了吧,用过饭没有?”

    上官凤澜接过茶喝了几口,回答说道:“是朝中人不错,他们想拿到虎符,重莲抵死不从,那些人不好直接杀当朝小王爷,就借用瘟疫之祸来害他。”

    雪衣知道,那些朝中人拿到虎符不一定能调动兵力,但虎符却还能做很多别的事情,虎符乃是统领军队,更是掌管军队其他事宜的直接号令,有了虎符,他们可做的事很多。一看得不到虎符,便想到了借法杀人,若重莲一死,对军队将士来说也是个莫大的打击。

    “也不知道漓儿还有你派去的人有没有找到重莲,还有小妹,我真担心她有危险。”雪衣一下陷入沉思,连上官凤澜看了她许久也未发觉。

    忽然背后一热,上官凤澜将她从后抱在怀里,“妳总记着他们,白日妳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晚上这样晚了还未睡,是在忙什么?”目光越过雪衣的肩膀看着那针线篓。

    雪衣扯出笑容,笑了笑说:“不曾忙什么,只是觉得在这客栈难以入眠,也不觉得睏。”

    “妳不是铁打的身子,白天面对上百成千的病患,晚上若不休息足了,从哪来的精神抵抗,妳是存心让我担心吗!”上官凤澜语气有些恼火。

    雪衣微微一慌,“我......”

    “这是什么?”他拿起篓子里的衣裳,是小孩的衣物,已经做了半成,手工虽非精细,但却看得出做这衣裳之人的用心,那篓子里还有几件成了衣裳,并两双小罗鞋。

    “是给末离做的,我无法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只有给她做些衣裳鞋袜来弥补我内心的亏欠。”

    “雪,现在是四月,夏月就要来了,妳做的却是冬衣?”

    “哦......我想着先做冬衣,再做夏衣嘛。”

    “雪,末离还是婴儿,妳做的这些衣裳都是几岁的孩童方才能穿的!”

    “孩子长得很快嘛。”

    “看着我!”上官凤澜终于沉下脸,目光里的幽暗令雪衣意外的惊了一惊,那眼神逼得她无法正面与他对视,她忽然没有那份力气来招架他的怒火。

    “雪,妳心里有事瞒着我?”

    “没有!”她飞快否认。

    上官凤澜心里更痛,他岂是看不出她一日较一日忐忑不安的心,她眼里面对他时躲避的眼神,越是如此,越是让他急得发狂,可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不过几日就是皇上和皇后出殡的日子,凤郎,你该回宫了。”雪衣低声说道,心里七上八下跳得厉害。

    “妳在赶我走,妳不想我留在妳身边?”上官凤澜把手掐在她肩膀上,力道让她有些疼痛,可她忍着没有出声。

    “凤郎,你答应过我!”

    “我后悔了。”他后悔答应她永远陪她在皇宫里看星星,他害怕她眼中不时流露出来的哀伤,那让他觉得非常不安,像是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一般,他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

    “雪......雪......如果我说我愿意为妳放下帝京的一切,妳还要我分出一半给别人吗,妳还要我走吗!”

    “别说傻话了!”雪衣冷下脸色,有些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这不是游戏,说放就放,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是为了东陵吗,如果你轻易放弃,你有没有想过,你可曾对得起我拼了性命为你保住的东陵江山!”不是的,不是的,她心里分明是那样的感动,可是她没有办法。原谅我,原谅我!

    雪衣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痛得钻心也浑然不觉。

    上官凤澜抄她入坏,狠狠搂着她揉在胸前,“雪......雪......我如此害怕失去妳,如果没有妳,这江山再美好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死了一般,妳难道不懂不懂吗!”

    “凤郎,你在担心什么呢,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雪衣眼眶里盈满热雾,举头深深看着他憔悴得让她心疼的脸,“我还在啊!”

    他忽然目光幽魅,眯了眸深深凝视着她,“妳不是我,妳不懂我在担心什么,雪,如果有一天妳敢消失,我绝不会原谅妳!绝不!绝不!”

    他的语气是如此凛冽,他的眼神是如此深刻,字字都刻在雪衣已经滴血的心尖上,疼得她无法呼吸,热泪滑出眼角,他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指握得狠狠的,怕她像空气一样随风而散了。

    “也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便恨我吧。”她淡淡垂了头,这一声自言自语虽是说给自己听,但也有几分飘到了上官凤澜的耳中。

    握着她肩膀的力道化成一股巨大的震惊,耳旁轰隆一声巨响,那桌子顿时被他一拳砸下一块缺口,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淌出一条条血痕。

    “你,你疯了!”

    雪衣心疼的捧起他血肉模糊的手,泪水流得更汹,她忙从篓子里剪出一条长布为他包扎止血,咬着唇,生气的别过头流泪。

    上官凤澜一把将雪衣抄进怀里,几乎将她整个提起揉在胸前,声音嘶哑,竟有些微颤抖,“雪......雪......妳若敢离开我,我真的会恨妳!所以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永远不要!”

    难道他察觉出什么了吗?

    雪衣心里十分狐疑,她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一仰头,他唇上灼热的气息便如狂潮一般覆盖而来,她稍一松口,他灼热的气息一路强硬霸占她所有的空间和氧气,她只能像是漂浮的小舟沉溺在他强壮的臂弯里。可是泪也无声流在了他的心上,如果他能看到,他会知道她爱他胜过一切,正是因为爱他,她才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消失。

    可是她爱他!

    如此如此爱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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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里,一只兔子正缓缓靠近公孙小妹设下的陷阱里,她趴在一堆灌丛后,屏息盯着不敢动,擦了擦额上流下的汗水,肮脏的脸蛋上一双圆圆的眼睛分外有神。

    前方传来一阵响动,兔子卡在陷阱里挣扎,她欣喜的跑过去翻开荆棘,将受了伤的兔子拎起抓在怀里,目光里有些不忍,“兔子,为了莲哥哥,只有对不住你了。”从前娘亲的感染,她极爱这些小动物,她的出身也意味着她不需要担心生计,可是现在,为了给上官重莲弄到更营养的肉食,她只有逼着自己做这些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一整个下午,摘了一框子草药,她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弄了个陷阱,没想到真的抓到了食物,还捡到一些禽蛋。

    带着欣喜的心情快速下山,却不料脚下一个不留神,踏空,翻下山坡!

    “啊!痛!”

    这后山虽不高,坡也不大,但到处布满灌丛和荆棘,这一翻下来,在荆棘从里滚了一遭,划出无数的割痕,血肉里还刺着许多根尖锐的倒刺,疼得人冷汗直冒。

    “痛......”公孙小妹吃痛的咬着唇,看一眼浑身上下撕裂的衣裳,她一根根将刺拔出,忍着胸腔里委屈的哭声,奋力攀爬上山坡,背上竹篓框子,乘着天没黑之前匆匆下了后山。

    捧一把灶灰在过分苍白的脸上擦了把,这才提着大篓子走进屋。

    “莲哥哥,饿了吧,我回来了,今天晚上咱们有肉吃了!”

    公孙小妹欣喜的抓了两只山上摘的果子走进房,“看看这是什么,我先削果子给......啊!莲哥哥!”地上躺着上官重莲,公孙小妹呐喊一声奔上来,手心刚握着他的手臂,忽然惊得一缩,“天!你浑身好烫!”

    “别碰我!走!”

    上官重莲暴躁的将她推开,但他那声暴躁喊出来不过是有气无力的呻/吟,他那一推,甚至连手也抬不起来。只是眼睛里分外明亮,闪着让人发怵的精光,狠狠盯着公孙小妹,一次又一次虚弱喊着:“走......走开......”

    “你......”公孙小妹的视线投放在他身下,忽然捂住自己的口中几乎溢出的哭声,看着他身下露出的一滩湿濡,这才明白为何他如此的暴躁。

    “莲......莲哥哥......都怪我不好,去了太长时间,你别担心,我这就给你换衣裳,小便失禁没什么,咱换了衣裳就好了。”

    “啊!”他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握了她的手,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用力咬着下唇,他激动的一下又一下捶着地面,额上的青筋仿佛都要崩裂开来:“为什么不走......我不想让妳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妳走......走......”

    “莲哥哥,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来,我扶你上/床去。”

    “走!妳没有错......妳没有错......”

    “不,是我的错,求你了,莲哥哥你别这样,你还病着,让我扶你上来好吗?”公孙小妹一次又一次被他推开,一次次爬起,直到他再也无力挣扎,呕出几口清水,瘫软在地上。

    夜色落幕,凉风从门口卷着几片绿叶飘了进来。

    公孙小妹为上官重莲换了身衣裳,又将屋子清理了一番,这才撑着疲累不堪的身子熬药做饭。

    “莲哥哥,药来了,吃完药咱们再吃饭,今晚我炖了肉汤,给你开荤。”

    “莲哥哥?”

    “莲哥哥!”

    “冷......好冷......”上官重莲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不断的呓语发抖,公孙小妹连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慌忙放下云盘,伸手搭了一把上官重莲的额头。

    天!那滚烫的热度几乎灼伤了她的肌肤。

    可是,上官重莲的口中却不停喊着冷,嘴唇发紫,被褥下的身躯不停的在发抖,公孙小妹急了,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她端着药,拿起勺子喂药,喂一口尽数淌了出来,喂一口又淌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上官重莲抖得越厉害,她急得越无助,急出一身冷汗以后,她忽然用力一下捧着药碗,深深吸了一口气,含了一口药,捏开上官重莲的唇,以嘴覆盖喂药。

    “莲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

    “求求你,不要死......”

    一碗药喝尽,她将屋子里搜出来的所有能避寒的物件都堆在他身上,“冷......冷......”隔着重重衣料和被褥,她清晰的感觉到他越抖越厉害的身子,可是手探入被褥底下,却有一股滚烫的热度从他周身散发。

    她不再迟疑,脱下外裳躺在一起一起紧紧将他抱着。

    “莲哥哥......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性命来换你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夜风婆娑,从后山吹来,层层的阴云遮尽月色,呼啦啦的风声拍打着门窗,寂冷的黑暗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忽明忽灭,映照着床上合襟而躺的一双人影。

    一夜风吹,落花满地。

    天际泛白,冷风依旧吹着门窗,但干裂的风中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明亮的光线照进来,床上的人动了动,公孙小妹撑开虚弱的眼皮,一时还未清醒。

    屋外,隐约有人的喊声传来:“重莲......重莲......”

    “小王爷!”

    “小王爷......”

    是萧漓儿!公孙小妹脑子里一道光闪过,登时醒了,惊喜之余下意识就要下床,却冷不防被一只手握住,她顺着紧握她手腕的手臂向上,望进上官重莲祈求的眼神里。

    他宁死,也不能让雪衣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公孙小妹心里酸楚,挣扎了一会,听那声音渐行渐远,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喊就是,你不想回去,我就在这陪着。”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忽然又握了她的手抬起放在眼前,目光深谙无光,视线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背上,“怎......么弄的......”

    “没什么!”她慌忙抽回手,“只是生火不小心弄伤的,不要紧。”

    “你饿了吧,昨晚的肉汤我这就去弄热了给你吃。”说完匆匆翻身下床,披上衣裳逃也似的出了门。

    上官重莲无力躺回床上,尽化作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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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你究竟到哪里去了......”萧漓儿挫败的甩着手里的鞭子,无望的眺望四周,寻了几天了,可是依旧半点踪影也寻不着,她担心,她担心极了。

    眼眶里湿热,擦一把泪。

    她把心一冷,恨恨的咬牙切齿,“爹爹,如果重莲真的死了,我一定恨您一辈子!”

    重莲,你究竟在哪。

    “夫人,咱们在这一带找遍了,上别出找吧!”跟随她的东匪帮兄弟策马迎了过来。

    “不用了,你们继续找,我要去一个地方!”

    “夫人要上哪?”

    “相国府。”

    “夫人!这可不成,大当家的把您交给咱们弟兄,说是要寸步不离的,还一再叮嘱咱,绝不能让您回相国府来着,您,您不能回去!”一群的弟兄嚷嚷开来。

    萧漓儿白了他们一眼,“我虽然跟我爹断绝了关系,但相国府毕竟是我家,我回家能有什么危险,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继续找小王爷,我去去就回!”

    “不成不成!”

    “大当家的若是知道咱保护夫人不力,非得扒了了咱弟兄的皮,夫人还是听咱们一句劝,别让咱为难吧。”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只是在知会你们一声,谁敢拦路,就等着吃我手里的鞭子!”萧漓儿把鞭子甩得啪啪直响,“让开!”

    “不,不能让!”

    “夫人,相国府不能回啊!”

    “让开!”萧漓儿火了,“再不让开,这鞭子我就抽自个身上!”说罢就要掉转手势,唬得一干壮汉连连喊着,“哎哟!可别!夫人千万莫要伤了自己,大当家的非宰了咱不成。”

    “吓!”萧漓儿手里鞭子挥得利落干脆,径直闯过一群人,策马奔向帝京城的方向。

    “现在可咋办?”

    “回去,找大当家!”

    这厢,萧漓儿连夜策马赶回帝京城相国府,马停在相府门前,她翻身闯到门口,脚使劲的踹门。

    不一会,门开了,“哟!小姐回来了?!”

    萧漓儿瞥了一眼她熟悉不过,也是这相府唯一有点人情味,对她极好的管家,“福叔,我要见他!”

    福叔露出为难的面色,“这,小姐累了吧?天色这样晚了,小姐先进来,福叔弄些好吃的给妳填肚子。”

    “不用了,福叔,我知道他在府里,我就要见他!”

    “小姐,老爷......老爷正在会客......”

    “深更半夜,他无非就是在密谋夺权,你告诉他,他要不出来,我放一把火把这相府给烧了!”

    “别别!小姐,老爷他是最疼爱小姐的,小姐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老爷他......”

    “福叔,如果他爱我,就不会在我身上留下这许多的伤疤,就不会不顾我死活,就不会打我巴掌,更不会骂我不是他的女儿......”萧漓儿眼里灼热难忍,撸起衣袖,那手臂上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

    “福叔,你告诉我,有哪一个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疼爱他的女儿?”

    “有哪一个爹会如此无情?”

    “是,我是不自爱,跟了东匪帮的那些‘土匪’,可是他又能好到哪去?在我眼里,我的相公至少比他干净!”萧漓儿恨恨的说着,眼眶里滚烫的泪一颗一颗滚下来。

    福叔擦了一把老泪,叹一声,“小姐......”

    “福叔。”忽然一把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冷冰冰从后方传来,“把她给老夫轰走,这不干净的地方,以免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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