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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男儿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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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传来的消息无疑给此次东瀛之战的胜利抹上一层阴影。

    应该说,王燃既然敢在国内局势如此不明朗的情况下亲率大兵东渡东瀛练兵,心中自然是有几分定策。

    当时的南明虽然着上去群狼环伺,北方的满清、陕西湖广交界的李自成、四川的张献忠、武昌的左梦庚等势力都对南明虎视耽耽.各镇军阀也未能齐心协力但却应该算是明朝這十几年来和平形势最好的时期。

    此时的李自成已不复当年百万大军攻入北京、逼死崇赖的万丈豪情,自兵败山海关后便一路败退,勉强立足于陕西边界,对南明已经形不成太大的威胁。

    张献忠兵占四川后倒是开始做起土皇帝,虽有“蜀道之难”但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同样是四面皆敌,他虽是奉了李自成的“大顺”年号,双方也是彼此提防,而且据金陵也远,他对南明的威胁应当是最小的。

    武昌的左梦庚比起他的父亲左良玉差的太远,纯属眼高手低、胸中无定见之人。一会儿棒起了一个新皇帝跟金陵叫板,一会儿跟清廷暗通款曲,再一会却又来和金陵讲条件。手下号称百万却硬是冲不过黄得功十万大军的防线。左梦庚虽然离金陵最近,威胁却也不大。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左梦庚,在王燃收复河南及山东大部、解金陵之围、斩杀清军猛将巴哈纳及汉奸孙之懈,并立起“汉奸榜”之后,這些势力都不敢再轻易地挑起“内斗”

    而清军虽然强横,但并不具备同时对南明及李自成同时发起攻击的实力。只能采取一个一个并吞的策略,而满清统帅多尔衮选取的第一个目标是李自成,這无疑给了南明喘息地机会。在王燃原本时空的历史中,南明君臣是抓住這段时间一边纵情声色,一边畅想通过求和以及“联虏平寇”效仿南宋或南北朝来个划江而治,结果自然是正中满清下怀。在灭了李自成不到半年,金陵也告玩完。

    当然。這一切在王燃到来之后得到了改变,针对敌强我弱的态势,王燃采取的策略是可以称之为“援寇抗虏”明面上不主动挑起大规模的争斗以避免引起满清矛头的转向,王燃可不确定南明被攻击时。李自成等势力会“援明抗虏”暗中却密令驻守河南地李岩部予以武器、情报等方面的支持,甚至还包括必要情况下地兵力牵制。

    在這种安排下。李自成对满清而言就象是一支打不死的蟑螂、揭不去的膏药,每次看着就要耙他彻底废了的时候,总有些变故发生,恨地清军统帅牙痒痒的有时明知是南明捣地鬼。但也设办法,谁叫自己不具备两线同时作战的实力呢。而且李自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放弃实在可惜,俗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因此满清绝大部分地精力都用在了李自成一面,再加上王燃刻意表现出来“南方防守战略”一副无心北进、巩固南方的态势,满清一时之间也不会对金陵动手。

    王燃对影响金陵明廷的外部势力分析显然是到位的,不管是在南巡期间还是在东瀛练兵之时、南明外部的总体环境一直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這也是王燃“总体战略”或可称之为“三级跳战略”顺利迈出第一步地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南明的内部也可以说到了历史的最好点。

    自扬州十日、金陵之围后,南明朝廷内部“投降”甚至“议和”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当年主和派的领军人物要么被贬、被撒,象钱谦益就被搞到了金陵军校教语文要么夹着尾巴做人,重新寻找自己的定位,象马士英不仅变得谦虚谨慎,更在许多场合屡屡向王燃一派表示亲近。

    可以说,在对满清的“主战”方面,南明上下都取得了一致,有分歧的只是如何“战”有的主张挟新胜之威,集全国之力发动北伐,象刘宗周等清流基本都是這个意见。有的则主张暂时休养生息,以南方为基地,在国力恢复后再图北举,南方将领一般都持這种意见,王燃给人的印象也明显属于這一派。

    可不管王燃到底属于哪一派,在王燃看来,這种“战法”层面上的争执仅仅是人民内部矛盾只要兵权在自己手里,谁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王燃显然有资格说這句话,他手下的山东、河南、南京以及目前在东瀛的四大军团近三十万人马,再加上组建的东海舰队,实力较之南明其它势力加起来的总和也是只高不低。

    况且经过几次对内忧外患的处理,王燃在南明军界的威望已经超越了历代兵部尚书,尤其是在果断解决了刘良佐、刘泽清二镇之后,直接震慑住了其它诸候的异动,现在虽然对其它地方势力的约束还没有达到令行禁止的程度,但较之史可法时代的兵部政令不通情况已经是天差地别。

    对于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刘宗周等清流来说,王燃其实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更没有将他们一举铲除的意思虽然他们最擅长的是清谈和纸上谈兵,很少务实,但他们有许多人当得起“民族主义者”的称号据王燃原本时空的记载,黄道周直接战死在沙场,刘宗周在清军南下后选择了绝食而死,其余绝大多数清流要么选择力争而死,要么选择自杀殉国,要么选择隐居山林,主动为清朝服务的人并不多這一点正是王燃所看重并敬佩的。

    更重要的是,這些清流也只能清谈和纸上谈兵,因为他们手里没有兵权王燃在决定南巡之前,已经通过机构改革,架空了原有兵部的权力,将调兵等核心权力转移到了自己直接领导下的总参谋部手里。

    至于下面的部队就更可以放心,目前只有王燃的嫡系部队处于抗清的第一线,清流们想要北伐就必然要借重王燃的力量其余的势力再傻也不会答应他们這种无异于找死的行为就算他们绕过王燃直接去找部队,這些被王燃一手提拔上来、与王燃有着深厚战友之情的军长、师长们也不可能背着王燃答应。

    這也是王燃任由清流们在朝廷里跳脚,自己却放心南巡、东渡的重要的原因留在金陵,王燃的一半精力得搭在跟他们的争辩上。

    可是,再精密的计算机也推算不出所有的可能,世界上也找不到可以包容一切的计算公式事实证明,王燃低估了這些清流的手段。

    金陵传来的谐息不清不楚,王燃到离开东瀛之时,也只知道刘宗周借巡抚山东它机说动了谢启光出兵北上,结果怎样再也没有进一步确定消息事关重大,王燃一接到消息便连夜返回,就是有消息也会在路上和自己擦肩而过。

    而王燃之所以這么着急的返回,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不管此战是胜是败,自己拟定的“总体战略”都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因为此战的发动就是一个败笔自己只有尽快返回并掌握第一手材料,才能做出相应的调整。

    “谢参谋长是怎么回事?”在赶往金陵的路上,茗烟低声发着牢骚:“怎么会听刘宗周那老头的话呢?”

    说实话,這一点也让王燃感到很困惑虽说谢启光与刘宗周两人曾同在北京明廷同朝为官,但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谢启光的性格务实,心底并不亲近所谓的清流。刘宗周对谢启光更谈不上好感,当年将谢启光从兵部侍郎的位子赶下来就有刘宗周参奏的功劳。而且谢启光还曾投降过满清,這个“失大节“在刘宗周看来简直就不可饶恕,王燃几次保奏谢启光恢复原职,都是被刘宗周领头拦了下来。

    不过对于谢启光,王燃关心的并不是這个问题王燃对谢启光相当信任,要不然也不会任命他为山东驻军的参谋长,关于出兵的原因在见到谢启光本人后应该就能明白王燃担心的是再也见不到谢启光。

    象山东北伐這样的大事是遮不住的,王燃一路上已经听说了无数个版本,越靠近金陵,版本越多,每个版本也越详细,越靠近金陵,王燃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就越重這些版本之间的差异很大,有说胜了的,嗜说败了的,还有说打平了的,但不管有多少个版本,它们都有个共同点我方损失很大,有好几位高级将领阵亡。

    山东军团总人马折损了一大半,仅余下了一万余人,除青州及以西的胶东半岛尚在控制中外,山东地区已经全部沦陷。幸而宫秀儿、睛雯两人亲自率阎应元南京军团的部分人马出兵接应,才勉强于徐州城止住了山东军团的退败之势。

    但不幸的是,此战后,山东军团几乎丧失了所有的高级将领,谢启光、张汉、孙义、孙光宗等人尽皆阵亡。

    唯一让王燃略感安慰的是,各阵亡将领的家人目前还算安全,孙义父子虽然尽皆牺牲,但孙家并没有断了后目前驻守青州城的正是孙光宗的媳妇,还有他尚未满月的儿子。

    虽然已经无法当面向山东的高级将领们询问此事的讲因后果,但从收集到的情报及收拢的溃兵嘴里,王燃等人还是获得了很多重要信息。

    据说在刘宗周等人一行到了山东后,当即便提出要兴兵北伐,被当时主管山东兵事的谢启光等人以未接到兵部命今为由回绝。

    “這帮家伙确实有本事,竟悄悄地弄到了全套的兵部行文”阎应元看着有些疑惑的王燃,解释道:“阮大铖就是凭此事才为清流一派所接纳”

    王燃立刻明白了过来阮大铖本来就是内阁重臣,又挂着兵部侍郎衔,在自己這个兵部尚书又不在位的情况下,盖几个章自然不是难事。但话又说回来。即便盖到了章,但没有自己签发的手令

    “据传是有人仿造了大人的签名,不过我们没有找到相关地证据”阎应元苦笑着摇摇头:“可以证实的是,刘宗周曾做过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他请出尚方宝剑压之以天子之威,一面又让随行的阎尔梅及阮大铖两人以,对他曾投敌之事既往不咎、恢复其大明忠臣名誉,为饵诱惑于谢参谋长”

    闹尔梅是有名的才子,当初曾效力于史可法帐下。史可法兵亡扬州后,对史可法战略不满意而先一步离开扬州的阉尔梅逃过了一劫。此后便加入了清流一派。阎尔梅与谢启光确实颇有几分交情.而他也地确抓住了谢启光的心事。

    做为一个长期受儒家忠君思想洗脑地人“曾经叛国投敌”是谢启光心中最大的痛。自被王燃劝得改邪归正以来。他心心念念地就是怎样才能抹去這一段耻辱,重新获得大明的承认。王燃虽然替他做了许多工作。但由于刘宗周等清流从中作梗,一直未能如愿对于高压,谢启光可能不会把它当一回事,但对于這种诱惑。谢启光恐怕就无力抵档了

    因此谢启光选择了一个“两全”的方案。他答应了刘宗周等人北伐地要求,但同时也约定,此次北上止于德州這样既实现了他北伐的承诺,而且动作又不至于太大,谢启光心里清楚此时激怒满清对南明没什么好处。

    谢启光是一个老军旅,每一步都走地小心谨慎。就算称不上是用兵如神,也绝非易与之人,签于山东方向的清军实力并不强的现实,他带走了不到一半的山东兵马参与北伐,其余兵马则交与张汉、孙义父子驻守于济南、青州這样地话,即便他自己无功而返,也可以维持住山东的现有局面。

    “這些清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阎应元恨恨地说道:“若单走逼迫山东出兵倒也罢了以山东的兵力和谢参谋长的本事,即便不能对北京形成威胁,总可以做过全身而退這帮人非不懂装懂,要不然岂会搞到如此地步!”

    阎应元说的不错,开始的时候北伐军确实一路高歌,虽然山东军团地配备不如王燃用于东瀛练兵的兵团但在打了满清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还是接连攻克了禹城、平原等城镇,并拿下了德州,实现了预定目标。

    按道理说,此时可以停止吧,拿下了德州可就等于收复了山东全境,這也足以振奋人心谢启光是這么打算的,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刘宗周等人却不是這么想。

    刘宗周等人不顾谢启光“北直隶敌情不明,不宜轻率出击”之说,坚持继续北上,谢启光拗不过,只好答应由阮大铖领三千骑兵先行探听虚实,谢启光给他的命令是,如果遭遇大股满清部队,立即撒退。

    结果不难想像,自以为是军事天才的阮大铖怎可能听谢启光的建议,初次领兵的他率着二千铁骑一路北上,直逼沧州,在沿途意兴扬扬地消灭了不少满清溃敌后、终于与赶来增援的二万清军大队遭遇。

    根本不了崩对方实力的阮大铖立刻发动了攻击,结果自然是损兵折将,同时还失去了撒退的最好时机,被包围在了一个叫南皮的地方。

    在接到求援信后,谢启光立刻进行部署,一方面他派人回济南,要张汉等人率兵来援,协防德州,别一方面留下刘宗同、阎尔梅等人驻守德州并等候援兵,自己则亲率剩下的三千骑兵赶往南皮增援,准备接应阮大铖部撒离谢启光這种决策显然是正确的,以骑兵救骑兵,完全可以保怔机动性和杀伤力,另一方面还可以守住胜利果实。

    可谢启光的這一计划再次破灭于刘宗周等人之手谢启光领兵出发后不久,抱着“人多力量大”信念的刘宗周和阎尔梅两人在简单商议之后也率领所有的步兵出了德州,同样直奔南皮,准备接应阮大铖和谢启光。

    虽然清军也随之派出了增援,但经过一番苦战,谢启光还是地将阮大铖部顺利地救了出来。不过在碰上来接应自己的步兵后,行军速度大为降低,很快地又被赶上来的满清铁骑缠住,不久,所有北伐人马全部被包围在德州与南皮之间的吴桥附近。

    清请军這次显然是下了血本,增援源源不断,最终以近三万的兵力将谢启光二万余人包围,绝对人数虽然差不太多,可要论单兵作战能力,山东军团差得可不少。

    而且以往打仗,山东军团要么靠战术达到绝对优势兵力对比的效果,要么是倚坚城借助火炮、万人敌等拒守此次却是要以劣势兵力与满清打野战

    谢启光心中的悔恨可想而知,這从他当时的部署便可以看得出来他令剩余的骑兵护送刘宗周等人全力突围,自己则率领步兵拖住清军,分明已是报定了必死之心。

    可是谢启光這一步还是错了如果他当时选择与刘宗周等人一起突围,或者干脆不管他们,自然率众先一步突围,与来援的孙义、张汉所部会合,纵然前一阵的心血会白费,但也不至于把大半个山东军团都搭进去。

    据幸存下来的士兵介绍,谢启光送刘宗周等人走的时候说的很明白,在与孙义等人会合后,立即回转济南,并向南京求援。

    可刘宗周等人在见到孙义后却再次私做主张,篡改了谢启光的意思,领着援军重新杀回吴桥。他们的出发点也许是为了救谢启光出来,可是结果却并非他们所想像。

    吴桥之战真可谓是血战,在刘宗周等人突围后不久,谢启光便下令各军分散突围,自己则力战不退,终因寡不敌众,力竭不支,自裁身亡。刘宗周、孙义等人赶到德州时,城上早已换上了满清的旗帜,谢启光等众多将领的头颅也被悬于城门之上。

    谢启光与孙义、张汉等人的交情绝对可称得上是生死之交,当时的青州义军能一步步发展到山东兵团,谢启光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孙义等人对他的军事才能相当的信任,這也是他虽然不走出县义军、名义上是山东军团的参谋长,却能执掌军队实权的原因。

    此刻见到谢启光及诸多兄弟如此惨状,孙义等人如忍得住,张汉红着眼睛便杀了过去大家都丧失了理智,也不想想,谢启光两万余人尚且不敌,這万余援军又能如何?况且這不是守城,而是攻城!

    几次冲锋失败后,德州城上的清军探明了孙义所部的虚实,立即发动了反冲锋,一下便冲挎了孙义的阵线此后的战况便有如王燃当年在河南由开封一路打到虎牢关的情形,清军一路衔尾追击,平原、禹城等镇重新落入敌手,济南、泰安、兖州、邹县、藤县等地同样由于猝不及防未能止住满清铁骑的脚步除因青州等地不属于這一条攻击线得以幸免,山东全境重新沦于满清之手。

    山东军团各个将领的命运就象是中了魔咒一般,谢启光为救刘宗周、阮大铖等人而死于德州外的吴桥,张汉为报仇而死于德州城下、孙义为格护大军撒退同样死于德州城下、孙光宗则死于济南城防

    王燃的眼睛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