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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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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玻璃窗上泛着一层冷冷的冰雾,朦胧而美丽;纯丝的米色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之下,悉悉嗉嗉的卷动着。

    傅永夜坐在窗台的边缘上,任两只长腿垂放在外;差那么一点,夜风只要再大一些,那修长的身子就会被吹落。

    然而他却毫不在乎地望着漆黑天际,伸手接住点点雪花,然后看它在自己掌中逐渐融化。

    口袋里突然传来震动——

    “我是夜!”他压低声音回道,深怕吵醒熟睡的水晶。

    “好消息!法森?欧斯蒙果然中计,和我们抢标蒙特耳那项工程。”爵士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多亏你说服对方将底标抬高,否则以欧斯蒙的脾气,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中计。”

    “那是他太笨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竟是一个如此无能之人。”傅永夜并不得意,相反的还有深深的失落。

    什么,他朝思暮想、急欲打垮的对手,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彷佛知悉他内心的想法,爵士呵呵的笑了。“你太高估他了,那个鳖三是因为骗到我比莉姨妈的大笔遗产,才有今日欧斯蒙的规模。否则他能有多少本事?”

    傅永夜震动了一下,眸中瞬时透出又冷又硬的光芒。

    “他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我想你比我清楚。”爵士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口吻也严肃起来。“夜,我知道你恨他,但这次的事顶多让他投资失利,并不能致他于死!他知道自已有把柄在我手中,因此下星期将在家中设宴,表面上似乎是为慈善募款,其实是要与我和解。”

    “你会答应?!”声音的温度骤降。

    “当然不,”爵士连忙澄清。“我只想说,欧斯蒙将所有重要文件,锁在自家的书房保险柜里。”

    “你的意思是要趁宴会那天,潜入宅第里偷取资料。”傅永夜皱起眉,心里已开始思索着行动计画。

    不错!这确实是最有效且致命的方法。只要能拿到欧斯蒙贿赂、诈欺,与教唆杀人的证明文件,他就再也无法翻身!

    “我是这样想过,但这个方法实在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再详细”

    “我去!”傅永夜冷硬的打断爵士的话。

    已经等得太久、再也无法忍耐了,他要毁掉欧斯蒙,要他尝到地狱的滋味!

    “但是欧斯蒙宅中的守卫森严,你要潜入他的书房恐非易事。”

    “我有我的办法,你就放心的赴约吧!”傅永夜不愿在此事上争论。“至于水晶,进请您先将她接回去吧!她目前的处境仍是很危险。”

    “我了解。对了,夜!”爵士突然扬声唤道。“我必须告诉你,他已经来到巴黎了。”

    “我知道。”傅永夜不带感情,彷佛事不关已似的。“我看到他了。”

    “你看到他了?!”爵士有些意外。“那你们”

    “事情一件一件来,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欧斯蒙。至于他”傅永夜像猫咪似的-上眼。“并不重要。”

    “欧斯蒙也邀请他参加宴会了。”

    “是吗?”傅永夜冷冷的笑了,一双星眸亮灿灿的。“关于欧斯蒙的事,我有主意了。”

    本该是甜睡的时候,但水晶却被一声声奇特的乐音给唤醒了。

    “夜、夜?”环视周围,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不在屋中,水晶有些害怕起来,她匆匆抱着毛毯四处寻找。

    那悠扬的乐音渐渐清晰了,水晶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夜坐在窗台边,双手凑在唇上,专心的吹着,乐音沧凉而悲伤,像是应和着持笛者的心事。

    她悄悄的向夜走去,屏住呼吸想乘机吓他一跳,可却意外的发现,夜的脸上,似乎有一颗颗晶莹的亮光,一点一滴的落下。

    他在哭

    一瞬间,心猛然的抽痛起来,那巨大的压迫令她喘不过气、甚至连身体也完全不能动。

    这么冷漠、疏离,而坚强的夜啊他为什么要哭

    冷意自冻僵的脚掌,一直往上升自胸口,尔后蔓延至全身。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也哭了,带着许多的怜惜与不舍。

    乐音停了下来。“水晶,-怎么在这儿?”他迅速隐去伤感的神色,语带平静的问。

    “夜夜”她呜咽着,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到寒冷,浑身竟止不住的抖着。

    傅永夜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一边替她拉上毛毯。“天气很冷,-怎么穿这样就出来了?”

    “我看不到你,心里慌,所以才”眼泪停在面颊上,好冷好冷。

    “傻瓜,我不会离-太远的。”傅永夜用毛毯将她包起来,这才发现水晶已经冻成紫红色的脚。

    “怎么没穿鞋?!”他有些愠怒的低声说道。

    “对不起”她像个小女孩似的低下头。

    夜为什么会哭呢?

    她该不该问他呢?虽然这是夜自己的事,但是她好想知道,看到他难过,她竟然也

    “啊!”身子突然腾空而起,水晶吓得失声轻叫。

    “我带-回屋子里,-这样会受凉的。”他轻轻松松的抱起了水晶,往屋内走去;水晶则红了脸,娇羞的依偎着他。

    夜的颈项好暖、好暖噢!她将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规律而令人安心的心跳怦、怦、怦。

    “夜”她轻声唤道,头一次可以清楚的与他的脸平行。

    “嗯?”他走入客厅之中,温暖的暖气立即包围了两人。

    “你刚才为什么要哭”她鼓起勇气将话问出口。

    身子陡然一僵,她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狼狈的神色。“夜?”

    夜的表情冷了下来,身上传来的体温似乎也降了几度。“-看错了。”

    “可是”她还想再追问,见到他冷凝的神色,水晶只得硬生生将话吞下。

    心底,突然泛起一股好苦涩、好苦涩的感觉,夜不愿意告诉她,甚至连承认也不愿意,这代表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

    “-是我的小妹妹,”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平稳而坚定。“我会照顾-,像一个哥哥般。”

    “是吗?谢谢!”为什么,为什么当自己听到这句话时,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她要夜注意她、照顾她、爱护她,这些夜都做到了,因为她是“妹妹”嘛!但是她却好难过。

    傅永夜凝视着她,缓缓的说:“答应我,让我们一直这样,永远都不要变。”

    水晶装得很愉快的笑道:“当然,你是哥哥,我是妹妹,我们会一直这样,永远不变”

    柏耳森宅第中——

    “唉——”长长的叹息,声音是抑郁不快的。

    “大小姐,究竟怎么啦?瞧-唉声叹气的,难道世界末日要来了吗?”冯挽绿忙碌的咀嚼口中的食物。“噢!这鹅肝味道好浓郁,上面的鱼子酱更鲜美,-不尝一点吗?”

    水晶无力的摇摇头,双手托腮。“我好苦恼,没有胃口。”

    “苦恼什么?-的夜哥哥不是回来了?唔这松露切得好大块,好吃——”

    “我觉得他很不在乎我,刻意要拉开我俩之间的关系。”想到这儿水晶不由得难过起来。

    “我觉得我对夜的感觉很奇怪,似乎是有点变了,但我也说不上来。以前的快乐、放肆全不见了,现在的我,有时候看到他,甚至会有心痛的感觉。”

    “心痛?!”冯挽绿瞪直了眼,连唇边的鱼子酱都忘了舔干净。“老天,-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爱?”水晶有点迷惘。“但是爱是怎么样的呢?夜说他一直把我当妹妹,妹妹爱哥哥,这是很正常的事吧!”

    “但-确定自己对他,真是兄妹之间的爱?”从她那么珍惜与夜的回忆来看,冯挽绿认为这段感情并不单纯。

    “我不知道,我分辨不出来!”她挫败的摇摇头。

    “唉,既然-都那么虚心求我了,好吧!”冯挽绿双手一拍。“就让我冯大师来传-密招。”

    “唉!”水晶抓着头发。“挽绿,这时候别拿我开玩笑。”

    “谁拿-开玩笑?”冯挽绿不平的大叫起来。“这招百试百灵,不但可以试出-对他的感情,同时也可以藉由对方的反应,来探测他的真心唷!”

    一听到可以探知夜的真心,水晶眼睛都亮了起来。“快告诉我是什么方法?”

    “接吻!”冯挽绿爽快的说出两个字。

    “接吻?!”水晶头惊叫起来。

    “干嘛那么惊讶,对你们法国人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冯挽绿是台湾来的交换学生,要来巴黎之前,她可是好好做足功课的。

    “话是不错,但我怎能就这么冲上去吻他?”想起来她就羞得满面通红。

    “-不是很——想知道夜对-的感觉吗?要做不做随便-!记住,机会是由自己创造的。”冯挽绿拍拍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啊!感谢-的招待,想不到我这么好口福,在参加欧斯蒙晚宴之前,还能来这么一餐。”

    “什么欧斯蒙晚宴?!”水晶随口问道。

    想到自已得主动,就让她全身发软,唉!有没有矜持一点的方法啊?

    “嗯,-不知道吗?”冯挽绿意外的问。“法森?欧斯蒙明晚在自家别墅办慈善晚宴,爵士也有参加啊!”“我不知道。”水晶一惊,随即沉思起来。

    法森?欧斯蒙?!爵士和他不是死对头吗?爵士不可能答应敌人的邀请。

    而且——虽然不很明显,但她隐约察觉,夜似乎很注意欧斯蒙的一举一动。尤其当他听到法森?欧斯蒙时,神情和态度总是有微些变化。

    从两天前夜就不见踪影,问爵士他也不回答,只说夜有事忙去了,难道和欧斯蒙有关?

    “你的爵士真是没话说,他帮我介绍的那个男人,不但英俊风趣,最重要的是很、有、钱。”冯挽绿双眼发亮,口水差点没滴下来。“明晚就是他要带我,去见识见识上流社会的华宴哩!”

    “我也要去。”水晶突然双拳擂桌。

    冯挽绿被她激动的反应给弄得莫名其妙。“那-赶快跟爵士说,晚宴得凭邀请函入场噢!”

    “不!爵士不会让我去。”水晶凝起脸。

    相处多年,她很了解爵士。若是一般的晚宴,爵士都会先问过她的意愿。然这次他什么都没提,夜又失踪了,可见明晚那场宴会绝对有问题!

    “-的意思是指,明晚是一场鸿门宴?!”冯挽绿吃惊的说。

    “什么是鸿门宴我不知道,但是挽绿,请-帮我,”她握住冯挽绿的手,恳切的说:“-若能带我进去,以后-要什么东西,我一定会加倍的补偿”

    尚未夜晚,欧斯蒙偌大的宅苑里已停满高级房车,镂花大门与茂密的树丛上,挂满了闪闪发亮的小灯泡。

    豪华大厅的一旁,设置数张长条型的长桌,上头摆满许多精美的食物,宾客们热络的寒暄,气氛热络。

    突然,一部造型奇特的saab古董车流畅的驶进大门口,一直往花园直冲而来,大伙儿惊叫出声,纷纷往两旁逃去。眼见车子就要撞上尽职的守卫了,驾驶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来。

    最先从车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东方男子,接着才是两个女子,三张突出的东方脸孔,再加上方-的意外,很容易就引起旁人的注意。

    原本脸色以变得铁青的法森?欧斯蒙,一见到来人,脸上立即堆满假笑的迎上来。“原来是那西斯啊!敝不得车飙得这么狠。”

    男子微微一笑,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随意点个头。“你好啊!”欧斯蒙热情的与年轻男子交谈起来,完全忽视两旁的宾客,由此可知,年轻男子对欧斯蒙来说,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可水晶却没心思想这些,一双水眸只是盯着欧斯蒙瞧。法森?欧斯蒙约莫近五十岁,身材相当高大,一头金发因年纪的关系而有些黯淡,但整体来看,还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是他吗,让夜情绪波动的男子?可是又有点不对,夜当时的眼神很复杂,不像是在看一个单纯的敌人。

    就在她沉思之际,另一辆车已悄悄往右边的停车场驶去。

    “夜,找机会行动,你万事小心了。”爵士对夫在后座的傅永夜低声吩咐。

    “我知道——”话声未落,傅永夜已闪出车外,快速的隐没夜色之中。

    爵士忧心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成功或失败,就看今晚了。

    他跨出车门,往宅第走去,还未走到花园,便见到一张熟悉而艳丽的脸蛋。

    水晶?!他大吃一惊,没想到水晶竟会擅自混进晚宴中,她是疯了吗?!

    “柏耳森爵士大驾光临,怎么不通知我来迎接?”沉稳的嗓音突然响起。

    “好说,欧斯蒙先生亲自邀请,我当然得带着女儿来赴宴。”

    他特地强调,好让欧斯蒙以为自已有所准备,以致不敢轻举妄动。两个年纪相仿、地位接近的男人,互不相让的瞪着对方,却又得维持表面的和气。

    “你放心吧!有那西斯陪着她,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惹他啊!”欧斯蒙皮笑肉不笑的。“咦,怎么今天没带你那漂亮的东方助手来?”

    爵士心惊,万万没想到欧斯蒙的眼线这么多,竟然连他带傅永夜出席各种场合都知道?

    正在词穷之际,欧斯蒙忽然说话了。“噢!抱歉,他刚从大门进来,恕我一时没发现。”眼中戒备之色瞬间敛去。

    爵士往门口一看,差点失声叫出。“夜!”但仔细一瞧,来人的发型、穿著都不对,脸上的笑容更是古怪得紧。

    夜从不这么笑的。

    水晶简直看呆了,这么温柔、和缓,彷佛春风一般的笑容,她从来没见过。

    心突然跳得好快,她着迷的看着他,一瞬也不瞬。

    “哇噢!想不到你的夜哥哥装扮起来,更增三分“丽色”啊!”冯挽绿在一旁插嘴,顺道用肩膀推着她。“快过去啊!去找他,这不是-今天来的目的吗?”

    “可是我我”水晶嗫嚅。

    “-还犹豫什么啊?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有多少女人会放过?-瞧,围在他身边可是社交女王玛莉姐呢!还有,另一个是风骚夏娃,那个则是”

    “我知道啦!饼去就是。”水晶嘟起唇喊道。

    好,既然都来了,就去找他问个清楚。水晶提起裙摆,叩叩叩的走过去。

    “夜!”她扬声呼唤。

    傅永夜正愉快的和身边的名媛淑女谈话,压根儿没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怎么地,一股酸意咕嘟嘟的自喉头冒起,瞧他那副开心的模样,水晶的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无怪乎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含蓄的,原来他

    夜果然不在乎她!他要自己当他的妹妹,不过是要一个理由将她推开。

    他觉得她烦、太缠人,已经不愿像幼时那样包容自己了。

    “傅永夜!”她突然好生气,气到不能控制自己,气到连名带姓的叫他。

    原本满脸笑意的他突然一愕,诧异的转过头来。“小姐,你叫我?”

    “我当然在叫你,你你好过分。”眼泪不受控制的冒了上来,她瑟瑟的发起抖来,小拳头握得好紧。“我是水晶,干嘛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怕我破坏你的好事吗?”

    傅永夜摸不着头绪的问:“我真的不认识-,不好意思。”

    “你!”水晶气得噎住,亮眸狠狠的瞪着他。“夜,我从来就不知道你是这么无情的人,算我看错你了。”

    “夜?”他疑惑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接着笑了。“小姐,-认错人了,我不叫夜,我的名字是——傅永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