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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腊月,便离年关不远了。
燕老爷思量着这应是在通州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因此置办的比往年都隆重细致。加之历来节庆期间是各方官员间沟通感情巩固关系的最佳时机,而今年燕府尤甚。
年前年后燕府均是迎来送往,几未得了一日闲。
几房奶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理顺房里的事,一边还要成日里帮着丈夫应付礼尚往来,摘对人情世故。此刻能稍加偷闲的反倒是各房里的小妾们了,不过偷闲的理由却不那么好听她们是妾室,上不得台面。
楚宁才不管是因了什么,她正乐得清静,冬季本就犯懒,这一个多月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吃睡睡的。
几位小姐也没闲着,女客们来访的时候,难免会将她们请出来,然后暗地里将她们放在一块平头论足一番。燕夫人有时回礼也会带上她们长长眼界。
正巧腊月二十二是通州宣抚使庞大人老母六十六大寿。庞家与燕家交情深厚,除了一些贵重的礼品之外,令要未出阁的小姐们亲手绣些东西,一则见得两家感情亲近,二则也在各府女眷中露了脸,博个好名。
四小姐燕盈和八小姐燕敏擅长的都是绣活,燕盈的平针绣,燕敏的盘金绣尤其出众。燕婧耐性差些,便拉着姐姐燕盈一块儿绣了幅万寿图。
之所以要拉着燕盈一起,是因为燕盈绣她在一边玩就行了,唯一要做的工作就是在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如此这便是她和燕盈“共同”完成的绣品了。
这会儿,燕婧便拿着这幅绣好的万寿图给燕夫人过目,一早请安的几房奶奶也都在。
霍小环啧啧出声:“咱们府里的小姐们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瞧瞧这手艺,怕是千人中也难寻一个。”
沈芳菲笑道:“如今看了四姐和九妹的活计,咱们的以后可都不好拿出手了。”
燕夫人坐在炕上,穿了一件靛青色锦缎云纹大袄,围了张墨绿团花大条褥,闻话笑道:“你们可别夸,这两个可不像敏儿谦和,禁不得人夸的。”
燕婧俏皮一笑,冲着燕敏道:“八姐的可也绣好了吗?”
燕夫人也笑着看向燕敏,燕敏忙站起来向燕夫人回:“女儿手脚慢一些,今儿晚上赶一赶,明儿个应该就得了。”
燕夫人招招手待她上前才关切的问:“前几****着了风寒,今儿可好些了?药都吃着吗?”
燕敏福了个身:“好多了,药也都吃着呢。是女儿这身子不争气,耽误了两天功夫,也叫母亲劳心挂念。”
燕夫人看了炕边站着的潘氏一眼,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首当身子要紧才是。即便赶不及了,有盈儿与婧儿绣得万寿图,咱们也不算失礼。”
一旁的潘氏心里一跳。她何尝不知贺礼只是一方面,庞家老太太的大寿,通州及临城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都会去贺寿,各家有适婚男孩的女眷也均趁这个时候替自己儿子物色可心的姑娘。因此这是一个各家展现女儿的好机会。
燕敏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在绣品上费尽心思,力求完美,以致速度稍稍慢了些。可燕夫人眼下这话......,潘氏不由心中一急,绞着帕子给燕敏使眼色,可燕敏却没抬头看她。
也只一瞬,燕敏便对着燕夫人回道:“女儿谢母亲体谅。只是取个好意头,好事成双,一件总单薄了些。况且姐姐妹妹们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敏儿怎好偷懒?也只是差了最后几针,明儿个再取来请母亲过过眼,即便绣得不好,也总算尽了女儿一片心。”
燕夫人点头,目光深邃:“恩,好事成双。敏儿是个懂事理的好姑娘。”
潘氏一颗心将将放下,却见顾妈妈正拿眼瞅着她,心里一惊,赶忙后退了几步。
几房奶奶又跟燕夫人各自回禀了府内的一些物项进出,新年事杂,几人坐了好一会,得了燕夫人一一批示后才各自散了。
庞府老太太大寿这天,燕夫人带了两幅绣图,一副平针绣“万寿图”,一副盘金绣“麻姑献寿”。
甫一过了年,在一片喜庆与忙碌中,燕夫人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消息七奶奶沈芳菲有了身孕。
燕府里一片和乐,燕夫人一高兴给了特赦令:“怀了孕的人都贪睡些,天寒地冻的,不必日日来请安了,隔天来就行了。”
沈芳菲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又是期盼已久,自然是万分的高兴又万分的小心。不过还没等她高兴几天,七房里又传出消息:白姨娘也有了身孕,并且已两个多月了。
据说是先前没在意,这两日白锦总觉身子不舒坦,请了大夫一把脉才知道是有了。
这下沈芳菲又小小郁闷了一把。
一时七房里的一应供给俱都先紧着两个孕妇来,楚宁和叶蓁蓁被当成了小透明。
叶蓁蓁还好些,毕竟娘家富有,她嫁过来时光嫁妆就五六箱子,因此手上松泛,倒也没什么。楚宁就比较惨,她统共一箱来的嫁妆,翻了翻,还尽是些面料衣服类,没啥值钱的。
现下既缺着用的东西又得看人脸色,日子委实不好受。
刘婆子一边挑这炭炉里的碳一边抱怨:“这也太欺负人些,去年这会儿咱们姨娘怀孕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紧着,现今孩子一生,更是被撇一边了。别的咱也忍了,可这冷的天,这种碳怎么能用啊!”一面说一面便咳嗽起来。
楚宁也被呛得嗓子发痒,眼泪直流。她用帕子捂着嘴道:“妈妈就是这张嘴得罪人。我一个妾室怎可与正房奶奶比,以后可别说这话了,传出去不定又惹什么是非。”
刘妈妈叹口气:“我这是心疼姨娘啊。”楚宁声音有些闷:“妈妈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这话不敢乱说。罢了,这炭炉生着呛人得很还不如不生,叫人抬出去吧。”刘妈妈眼圈泛红,灭了炭炉,叫桂枝儿和寒丫抬了出去。
楚宁起来走了两步,她现在这个身体有一个让她肝疼的毛病,天一冷手脚都像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般,冰凉冰凉的,搓不暖捂不热。
一到晚上青歌就得给楚宁暖两个汤婆子在被窝里,一个暖手一个暖着脚。大多时候楚宁吃了饭便早早进了被窝,前半夜还好,汤婆子暖着,楚宁一会儿也就睡着了。后半夜就没那么舒服了,汤婆子一凉,被窝也跟着凉起来,长夜如斯,楚宁身上压了两床被子仍是冷的打颤。
前半夜一张小脸儿暖的发红,后半夜一张脸冷的发白。
这天吃了晚饭稍歇了歇楚宁照例早早蜷缩到床上,今儿个份外的困。被窝里暖气一轰,楚宁很快就睡着了。
燕瑾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一个脸红扑扑人儿的抱成一团的缩在被窝里,眼睛以下都埋在鸭卵青的团花锦被里,长长的眼睫毛垂着,时而不安的颤动一下,像欲飞的蝴蝶的翅。
燕瑾轻轻皱了皱眉问后面的青歌:“怎么也不生个炭炉?”
青歌看了看床上的楚宁,半晌没吭声。
楚宁睡得半梦半醒间听见似乎有人说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见窗前站了两人,呆呆注视了好一会儿冲口问道:“天亮了么?”
....青歌一头黑线,赶忙上前扶她:“姨娘,七爷来了。”
楚宁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忙披了衣服下地。乍一受冷,身子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她哆哆嗦嗦行了个礼:“这么冷的天,七爷怎么到妾身这来了?”
燕瑾脸黑了黑:“怎么,我来不得吗?这不是我七房的院子?”
楚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七房之中莫非七爷之土,哪有你燕小七不能到的地方。她想着又狠狠打了个冷颤。
燕瑾眉头皱的更紧:“你也知道天冷,怎的不把炭炉生上?”
楚宁笑笑:“今儿有些乏,睡得早,倒忘了。青歌快去把炭炉抬进来。”
哎,正愁找不着人告状......
一盏茶后,燕小七明白楚宁为何不生炭炉了。
他眨着两只被呛的兔子一样的眼睛对着梧桐院里的几个婆子丫头怒道:“都是死的么,连个炭也不会去取!?”
几个丫头和婆子瑟瑟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楚宁忙劝道:“七爷别气了,今儿个太晚,明儿我再让她们去找奶奶身边的方妈妈领。”
话音刚落,刘婆子便往前了一步,微微哽着声说:“姨娘能忍着这份罪,可老奴实在心疼。今儿七爷在这,姨娘就是回头罚老奴不懂规矩,老奴也要跟七爷求这个情。”
楚宁踱踱脚:“妈妈!”
燕瑾侧身瞅了楚宁一眼,沉声吐出一个字:“说”。
刘妈妈道:“自奶奶与白姨娘有了身孕,咱们梧桐院里的待遇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这原也是应当的,只要要紧的东西能用,姨娘一向也不计较这个。可...七爷这会子看见只是这取暖的炭,其他没看见的...”。
院子里的青歌和寒丫也已红了眼,啪嗒啪嗒的掉着泪替自己的主子委屈。
“妈妈,住嘴!”楚宁上前一步,斥道。
燕瑾一听刘婆子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拉着一张脸转身进了屋。
楚宁又叫人将炭炉搬出去,这来回一折腾楚宁觉得腰愈发酸了,强忍着绽了个笑:“都是妾身不是,七爷可别往心里去。下人没规矩,妾身明日定要好好罚她们。”
燕瑾看她脸色发白,似更冷了几分,心里一动便拉了楚宁的手道:“今儿晚了,先歇着吧”。不拉手还好,一拉之下只觉触手之处似块寒冰,连他这个不怕冷的人也内里颤了一下。
燕瑾心里忽地便有些不舒服,语气有些别扭的问:“手怎么这么凉?”
楚宁由他拉着坐到床边回道:“妾身的老毛病了,天一冷就这样,七爷无需担心。”她想了想,又结结巴巴的说:“这个时辰几位姐姐应该都还没睡,妾身这里湿寒,若害七爷着了凉那可不好,不若七爷...”。
燕小七听明白了,这话翻译成白话就是:我要睡觉了,你快滚蛋吧!
“炭火的事为什么不早说?”燕瑾盯着楚宁的眸子不紧不慢的问,人自然也坐在床边没动。
早说?那我也得找见告状的对象呀。一个年里这还是楚宁第二次见着燕瑾。
楚宁垂下头:“并非什么大事,如今咱们七房里有了喜事,下人们都紧着那边,一时顾不全也是正常。奶奶和白姐姐现今正怀着身孕,是一点冷也不能受的,这点妾身有体会,怎能为这点琐事去劳奶奶的神。再说又不是一年到头都这般冷,眼见着就过去了。”
楚宁说罢不受控制的又抖了抖。这下抖一方面是冷,一方面是肚子疼。
燕瑾并不知道,只以为她是冻的。伸手往被子里摸了摸,还好,被窝里是暖的。
“歇息吧”。燕瑾再次说了一遍。之后起身往净房去了,这回很好心的没让楚宁跟去伺候。
楚宁心里来回掂量半晌,眼见燕小七同学洗漱完毕一副要睡在这里的模样,赶紧开口:“七爷...”
“明一早儿让人到梓墨那去,都缺少什么尽都跟她说就是。”燕瑾看了眼还站在床边不知所措的楚宁,略有不悦:“还不上床?”
呃,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异。
楚宁陪着笑:“我伺候七爷更衣。”这话说完,她愣了下,因为燕小七同学已经迅速更衣完毕,只着了件亵衣向她走过来,并且一手拉了她的手腕往床上带。
楚宁下意识的沉了下身子,力道相悖。
就在两相较劲儿的时候,楚宁腹下一痛,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下体流出......楚宁几乎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脸腾地红了。
紧接着她满脸苦逼的想:眼下这个情况...真真是愁死个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