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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门徒三百,盼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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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步行,从中街走到齐家大宅,差不多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可在阿夭的马上,齐孤鸿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等骏马停蹄时,人已经到了齐家大宅门口。

    三年未归,门口的朱漆似乎暗淡了一些,但整个门楼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却足以映红半扇天穹。

    “人呢?”阿夭拽着缰绳,人还没下马,清脆的声音已经响彻整个齐家大宅,“少爷回来了!”

    阿夭的声音在这足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宅内横冲直撞,很快的,无数脚步声忙不迭涌向了前院。

    齐孤鸿刚迈上几层台阶,抬眼望去,朱漆红门中已经密密麻麻满是人头攒动。

    齐家大宅历经百年,门徒无数,即便是在禁蛊后,仍有门徒三百,因齐秉医下令禁蛊,这些留下的门徒改为医者,平日里常游走于十里八乡,为附近的乡亲百姓治病疗伤,唯有过年的时候,才会重聚在齐家大宅中。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着,虽然没人说话,但是众人眼中都有着无法遏制的激动,如涌泉于眼中呼之欲出,直到齐孤鸿抬腿迈入那道门槛,三百门徒的声音骤然响起,足以撼动整个千古镇。

    “少爷,您回来了!”

    门徒之中,年长的倒还规矩,年幼的则早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入潮水般向齐孤鸿身边凑上来!

    在一片簇拥之中,有人接过齐孤鸿的围巾和礼帽,有人帮他脱掉了大衣,又有人递上早已洗好烫展的衣服,等齐孤鸿走过第一道跨院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那套他在家时常穿着的青衫马褂。

    齐孤鸿走到正堂门口,门徒们在门外停下脚步,身姿笔挺地守在门外。

    正堂内灯火通明,堂内正中那副腾龙入水图乃是齐秉医决定禁蛊那一年,由齐秉医亲手挂在正堂上的,此时齐秉医就坐在图下的一张太师椅上,听闻有人进门,齐秉医放下手中的茶盏,在一片橘红色灯光中看到了齐孤鸿,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因归家而激动,甚至于迈入正堂时,身子几乎一歪。

    少年游学三年,不管是身高个头儿、眉眼长相,还是气质谈吐,显然都有极大的变化,齐秉医藏不住笑意,对着齐孤鸿招招手道:“回来了?刚好,正赶上开席。”

    齐秉医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八仙桌上拿起一只橘子递向齐孤鸿,“刚剥好的福橘,吃过饭再吃。”

    三年时光,在少年身上会留下打磨雕刻后的变化,但对于齐秉医这等老人而言,时光已是不值一提,岁月早已在他的鬓发上洒满白雪凡尘,要说唯一的不同,也只是身上的淡然和安详增添几分,或许还有些苍迈和倦怠,齐孤鸿的鼻子莫名有点儿酸,他咧嘴一笑,两步到了齐秉医面前,一只手提着衣衫下摆,“噗通”一声便跪在青石地砖上。

    “爷爷,我回来了。”

    齐孤鸿的双手搭在齐秉医膝头,任由那双沟壑纵横的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拂过,一点一点,勾起儿时的记忆。

    多年游学时光带来的寂寥和委屈,仿佛都被这双手轻易磨平,人如再少年,仿佛从未离开过家。

    齐家的家宴向来声势浩大,送灶神的日子更是草率不得,眼下,齐家大院里,几十张桌子内内外外摆满了三道跨院,不管是本家、外系,还是门徒、家丁,哪怕是做饭洗衣的老妈子,此时都端坐在席上。

    上下一视同仁,不谈等级差异,进了齐家的门,就都是齐家的人,这也是齐家的家规之一。

    身为嫡系唯一的单传,齐孤鸿坐在齐秉医身边,面前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即便是在腊月寒冬的月夜下,整个院子里也是热火朝天,几个门徒下午已经偷喝了几杯,此时干脆赤着上身坐在席间,齐孤鸿认得,那是齐家门徒中元老级的人物,年轻的也有五十几岁,赤裸的肩头都有青螣图样的刺青,自锁骨开始,爬满半个肩臂。

    饭菜香味引得齐孤鸿吞了口口水,行路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但即便是他,也只能毕恭毕敬等着老祖宗齐秉医发话。

    “老祖宗,”齐敏此时坐在齐秉医另外一侧,故作一脸小可怜的模样,拽了拽齐秉医的袖子道:“你快讲话嘛,敏儿肚子里都快打鼓了!”

    齐秉医揉着齐敏的脑袋一笑,眼见最后两名家丁也在席间落座,这才端着酒杯起身。

    “诸位,今日送灶神,眼看就到年关,今后几日免不了大家都要忙活起来,所以还要有劳各位再辛苦几日!大年初一领过红包,就都可以回家省亲去了!”

    齐家人向来和善,没什么架子,身为族长的齐秉医也不外如此,此时草草说了几句后,齐秉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挥手道:“开席!”

    送灶神是年关的第一顿大席,也是直到除夕前最热闹的一顿,随着齐秉医这话一说完,众人纷纷高声应和,整个院落中立马热闹起来,齐家上下推杯换盏,好一片和乐融融。

    齐孤鸿坐在齐秉医身旁,刚想要伸手夹菜,筷子却突然收了回来,他的视线在周遭巡视一圈儿,忍不住对着身旁的齐秉医问道:“爷爷,怎么没见唐忌夜?往年开席第一顿他总是要来祝贺的,该不会是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吧?”

    “唐哥哥呀!”坐在旁边的齐敏刚想夹菜,听到齐孤鸿这话,忙回头道:“前两年的时候,唐哥哥他……”

    不等齐敏把话说完,齐秉医已经用一块狮子头堵住了齐敏的嘴,摆手对齐孤鸿道:“他的事情,改日再慢慢和你说。”

    唐忌夜乃是和齐孤鸿一同长大的玩伴,也是结伴念书的同窗,可以说,齐孤鸿活了多少年,便于唐忌夜相识了多少年。

    这唐家在千古镇上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家中也只有唐忌夜和母亲二人,但之所以能和齐家如此交好,乃是因为唐家同属蛊门中人,听说唐家本族在巫蛊一界中,还非常有名。

    只可惜唐忌夜身为旁系末支,本就不通什么蛊术,所以在千古镇上,除了齐家知道唐家身份外,其他人都将唐家当成寻常百姓,反倒不解唐家何德何能,可以与齐家亲近。

    儿时玩伴未能到场,齐孤鸿心中不免有些埋怨,正打算再追问下去,门外一阵马嘶声却打断了齐孤鸿的思绪,只见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一个身穿军绿斗篷、作戎装打扮的人翻身下马,进了宅院,而在他身后,几十个兵丁也正向宅内走来。

    为首之人衣着不凡,手始终搭在腰间,白色手套下,隐约可见被磨得发亮的配枪,只是此人一张口,一口的粗鲁却着实令人反胃,隔着几张大桌,此人蛮不客气便向齐秉医喊道:“齐老爷子,这齐家伙食不错啊,可能让我王大雄也蹭一口吃食?”

    齐秉医头也没抬,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挥,指着军阀背后,那十几个正要进宅的兵丁,“抱歉,王司令,我齐家宅子小,容不下这么多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