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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年,北宋徽宗崇宁元年,21岁的太学生赵德父喜迎佳妻。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年轻的德父爱好金石学,且能诗词,仕途上也一片锦绣,前途不可限量。新娘子比他小3岁,生长在贵族书香世家,祖父与父亲在齐鲁一带负盛名,都出于韩琦门下,韩在当时名重一时,与范仲淹同是以文人领兵的朝廷重臣。新娘子自由随着父母周旋于叔伯之间,耳濡目染,诗词文章早就卓越不群。
一年的重阳,闺怨深情难抑的娇妻填了一阕“醉花阴”词,寄给老公。德父接到这首词后,闭门数日,穷三日夜之力,填了五十首,把妻子的那一首也抄杂在里面,不标明作者,拿去给好友陆德夫品评,看哪一阕最好。陆德夫玩诵再三,以为有三句最佳:“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三句正是妻子所作。自此以后,德父对妻子甘拜下风。
这位比黄花还瘦的女子就是李清照——我接触到的第一个古代女作家。
只看一遍,我就爱上了这个美女!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在外面玩啊玩啊,怎么就到了黄昏呢!我的酒还没醒呢!我的性还没尽呢!伙伴们在叫喊着回去啦回去啦。我听到了木浆划动流水的声音。上船吧,上船吧,落单了本不可怕,但是我怕黑夜的,黑夜好寂寞哟!当老师这样引导着我的想象时,我闭着的双眼里出现了一个脸色红润身材窈窕的姑娘。她慌慌张张的爬上了小船,小船却撞进了荷塘深处。“怎么办?怎么办?”呼叫声多么热闹啊,还有酒的香气呢,还有莲花的香气呢,还有香水的香气呢!我的心在鸥鹭的惊飞中飞到了800年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牵起了李清照的玉手。
可是美女挣脱了我的手,她把手伸向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正在划桨,沉重的木浆在他的手中有如无物
这个人我是惹不得的,他力能举鼎,人称霸王。西楚霸王项羽一直是少女李清照的梦中情郎!坚定我这种想法的是李清照的一首绝句。
在金人掠走了徽、钦二帝之后,赵宋王朝于公元1127年匆匆南逃。李清照一家人开始过漂泊无定的生活。南渡第二年,丈夫赵明诚被任为京城建康的知府。一天深夜,城里发生叛乱,身为地方长官的赵明诚偷偷用绳子缒城逃走。李清照这个已经44岁的柔弱女子,为丈夫临阵脱逃而羞愧不已。赵被撤职后,夫妇二人继续沿长江而上向江西方向流亡,当行至乌江镇时,李清照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生夫君,睹地思人,心潮澎湃,临江而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丈夫听着这铿锵激越的金石之声,面有愧色,心中泛起深深的自责,第二年病亡。
千古绝唱“谋杀”了现实的丈夫后,李清照自此形单影只。可是,如花的女人不能没有爱,感情丰富的女诗人就更不能没有爱。李清照再婚了,丈夫又是一个文人。
刚结婚时,张汝舟对李清照照顾得也还不错,但很快原形毕露。两人先是在文物支配权上闹矛盾,渐渐发现志向情趣大异。张汝舟恼羞成怒,最后完全撕下文质彬彬的面纱,对李清照拳脚相加,大打出手。李清照视人格比生命更珍贵,哪里受得这种窝囊气,便决定离婚。但在封建社会女人要离婚谈何容易。无奈之中,李清照走上一条鱼死网破的绝路,告发张汝舟的欺君之罪。
原来,张汝舟在将李清照娶到手后十分得意,就将自己科举考试作弊过关的事拿来夸耀。这当然是大逆不道。李清照知道,只有将张汝舟告倒治罪,自己才能脱离这张罗网。但依宋朝法律,女人告丈夫,无论对错输赢,都要坐牢两年。李清照是一个在感情生活上绝不凑合的人,她宁肯受皮肉之苦,也不受精神的奴役。一旦看穿对方的灵魂,她便表现出无情的鄙视和深切地懊悔。这场官司的结果是张汝舟被发配到柳州,李清照也随之入狱。
“李清照为了婚姻的自由,在大堂之上,扬首挺胸,将纤细柔弱的双手伸进枷锁中的一瞬,其坚毅安祥之态真不亚于项羽引颈向剑时那勇敢的一刎。”当代作家梁衡在乱世中的美神的惊人一笔,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那一刻,是情郎楚霸王给了李清照无比的勇气,他拯救了深爱着自己的美神。
“浓睡不消残酒”“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爱酒的女子不多,爱酒的女诗人更少,但是李清照嗜酒爱诗。酒好哇,酒生豪气,气冲斗牛,力能举鼎!她的柔荑就可以大胆的放在霸王的宽大的手掌里了。她就可以和霸王比翼齐飞了。
可惜的是,北宋没有霸王,李清照只能做梦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梦不来的时候,李清照就去博戏打马,像情郎那样冲冲杀杀,竟不知终于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