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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奚娮没能试试她的新床是否舒适。她和同事们按照楚司淼的指示筛查周边省市的案件卷宗,大家在办公室里奋战到了天亮。
结果不出杜骢所料,在周边2省13市近一年的案件通报中,没有与“703案”相似的案件发生。
“啊哈~”奚娮抻着胳膊大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准备去洗把脸,楚司淼开门走了进来。
她上一秒还泪眼朦胧的样子瞬间被精力十足取代,上前笑道,“师父,早,喝茶吗?”
楚司淼平淡的看了看她熊猫般的黑眼圈,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有结果了吗?”
“没有证据显示这伙人是从外省流窜过来的。”杜骢闷了一口冷掉的浓茶,低声答道。
“嗯。”楚司淼颔首,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按照之前说的方向去查了?”关亚楠冷言冷语的问着,又朝给楚司淼递茶杯的奚娮投去一记白眼。
现在全队的人都当奚娮是个宝了,可她偏偏看不惯她拍上司马屁的样子。整天口无遮拦的叫师父,端茶递水的速度赶得上专职服务员了。另外,楚司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带了个丫鬟在身边,自个儿还觉得挺美。
“占旭刚才已经带着人出去了,给你们半天时间补眠,先把精神养足。”楚司淼接过茶杯,只握在手里没有喝。
关亚楠熬了个通宵本来就肝火旺盛,一听这话马上爆发了,“本市作案的方向是我们提的,凭什么让四林的人去查?!”
“关亚楠,注意你的态度!”杜骢见她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立即出声了。
楚司淼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放下茶杯,只叫了杜骢跟他出去。
奚娮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有点挫败的叹了口气。这茶叶是她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没想到楚司淼居然一口也没喝。
楚司淼一路带着杜骢进了自己的宿舍屋子,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泡了两杯茶,坐定喝了一口之后,才淡淡的问,“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为了服众?”杜骢大胆的猜测,刚才他听了筛查结果根本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心里早有判断了。
楚司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颔首道,“如果我昨天否了占旭的思路,四林的人定不服气。现在让他们去排查,就是拿事实说话。”
“你就这么肯定是本地团伙作案?”杜骢得到答案,反而更加惊讶了。
“昨天开会的时候还没有十分把握,现在可以确定了。”楚司淼晶亮的深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精光,只给了结果,没有说明原因。
“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这不是让底下的人觉得我们不作为吗?”杜骢是侦察兵出身,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的话里和神态里都有所保留。他虽然不介意被上司当作摆平“内讧”的工具,但功劳也不能都让给别人吧。
“我说了,只给你们半天时间休息。下午你们就和四林的人对调,出去排查。”楚司淼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让四林的人骑在头上撒野,更不会把侦查主导权交出去。
他的意思杜骢立刻秒懂了,心想楚司淼真是只九曲心肠的老狐狸。先利用走访排查让四林的人服乖,再让刑侦队粉墨登场,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奚娮因为初次尝试讨好宣告失败,一上午时间都有点蔫。她闷在宿舍里,只睡了2个小时就起床了。她本来打算利用剩下的时间画画稿子,脑子里却乱的什么构思都没有。
午饭过后,占旭带着下属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开了通气短会,走访排查搜集来的情报和楚司淼估计的差不多。浦江区被抢的三家金店都反映称,劫犯们操的是本地口音。
新的任务很快下达,奚娮和段凡分在一组,负责走访汇中区被劫的一家金店,以及周边住户和商铺。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奚娮看到警车边停着的黑色宝马摩托,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看来楚司淼是打算坐镇大本营了,莫名的让她有点失落的感觉。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段凡一路听着奚娮的叹息声到了目的地,临进店之前,终于不放心的问了出口。
“天儿太热了,我们赶紧进去吧。”奚娮编了个理由,又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赶走,打起精神进了铺子。
现场勘查早前已经结束,金店内又恢复了正常营业。段凡向店长出示了证件,表明来意后,跟着他进了里间的监控室。
奚娮和段凡很快分头行事,她负责盘问,段凡负责调取事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事发当天的经过麻烦你讲一遍。”奚娮拿出记事本,开始发问。
“那伙人是突然冲进来的,什么都没说就拿着榔头一通乱敲。所有人当时都吓懵了,他们手上有枪,我们也不敢反抗。”店长沉吟了一会儿,才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他们开的什么车来的?”奚娮认真记录后,又问道。
店长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当时真的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
奚娮提笔写下后,抬头看向了段凡,见他点头示意后,才接着问,“事情发生之前,店里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段时间跟着队里的人一起培训,她落下很久的刑侦知识又捡起来了不少。有预谋的盗窃或者抢劫案发生之前,嫌疑人多有踩点的习惯。
这次店长想了更长时间,结果还是摇头了。
“谢谢。”奚娮合上记事本,走到了段凡旁边。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就是这辆车,但是没有车牌。”段凡反复回看了抢劫发生前后的录像,只看到白色面包车开进来和离开时的影像,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被抢的第二天已经有警察来拷走监控了。”店长生怕怠慢了他们,又解释道。
段凡和奚娮皆是点头,应该是汇中区派出所的人来取证过。他们不过是想再确认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才要求再看一次录像的。
两人很快被店长送出了门,又紧接着开始走访沿街其他商铺,和周边小区的住户。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了,奚娮和段凡从最后一栋目标居民楼里走出来,又回到了商业街上。
奚娮翻着手里的记事本,洋洋洒洒大半本记录竟然都是无用的。走访对象皆称生活工作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与众不同的事。
“前面有家便利店,我去买瓶水。”段凡拉住闷头前进的奚娮,看着她干涩的嘴唇,提议道。
“嗯,好。”奚娮埋头用笔挠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她站在路边,反复回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一对治安巡逻人员从身边经过。她看着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眼睛里突然精光一闪。
“对呀,我怎么忘了保安!”奚娮脑子里一个想法浮现出来,拔腿又朝金店的方向跑去。
她很快到了地方,看到自动感应门口冲她礼貌微笑的保安,忙上前表明身份,“我是下午来过的警察,能不能耽误你一分钟时间?”
“哦,当然可以。”年轻保安定睛审视了一秒钟,想起她确实在下午的时候来过,这才点头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上班的?”奚娮有些急切,问话的语速也有些快。她有种直觉,可能在这个保安的身上能找到突破口。
“我刚来没多久,就这个月6号。”保安马上回答了。
“那在你之前的保安呢?”奚娮的心跳开始加速,6号不正是发生劫案的第二天吗?
保安这回摇头了,转头朝店里喊,“经理,快出来一下。”
店长本来在接待客人,一听有人喊他这才寻声看去,下午的那个女警居然又来了。
“同志,还有什么问题吗?”店长快步过去,问的有些不耐烦。店里刚遭受了严重损失,生意好不容易比前两天有点起色,他可不想整天有警察来这儿晃悠。
奚娮当然看出了他的不满,但也顾不上安抚他的情绪了,“事件发生后你们是不是换了保安?原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不是换,是他自己走的。”店长一听她问这话,不耐烦立马转变成了生气。
“请保安来干嘛,就是让他在关键时刻保护我们的财产人身安全的。那小子可好,不仅屁作用没起,还在第二天辞职走人了。说是这份工太危险,他干不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白拿工资还不做事!”店长没好气的说了一通,又警告似的瞪了身边的新保安一眼。
奚娮飞快的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又抬眸问,“那你们有没有跟他签订劳工合同?身份证和联系方式有吗?”
“他试用期都没过,哪儿来的合同。不过身份证有复印件,你要吗?”店长无奈的瘪嘴,要不是之前一直为店里工作的保安因为老家的亲人突发疾病辞了工,他也不会临时招来个不靠谱的应急。
奚娮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猜想更加坐实了几分,立即让店长去拿保安的身份证复印件。
段凡从便利店出来就发现奚娮不在刚才的位置了,他一通好找,最后发现她又回了金店。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他赶紧跑过去,提起来的心这才算放下了。
“快走,我们去其他几家店。”奚娮也没时间详细说,拉着他往路口公交站去。
“其他地方不是有另外的人吗?我们去干嘛?”段凡被她明显兴奋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边走边问。
“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快点儿。”奚娮还是决定先求证再说,如果只是偶发事件的话那可能是她想错了。
二人用最快速度把5家涉案金店都去了一遍,从最后一家店出来时,奚娮和段凡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兴奋而激动。
5家店都在案发前不久换过保安,且都在发案后第二天或是辞职或是直接不告而别。看来嫌疑人不是没有事先踩点,而是用了更高明的办法,派同伙打入金店内部。
奚娮看着手里5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复印件,嘴角勾起了笑意。虽然身份信息不同,但通过监控来看,同一个人至少出现在了两家店里。她决定回去请宋格进行更专业的面部分析,说不定还有更多发现。
走着走着,身边的段凡突然捂着肚子发出一声难受的哼哼,“嘶……糟了,我闹肚子了。”
“谁叫你刚才吃臭豆腐来着,我就说不干净吧。”奚娮本来想的专心,一见他难受的有些滑稽的样子,立刻笑开了。
段凡也顾不上丢脸的问题了,捂着咕咕直响的肚子,伸长脖子朝路边张望。
“前面好像有个公厕,快去吧。”奚娮指了指前面亮灯地方,话音刚落,段凡就捂着肚子开跑。
“哈哈哈……”奚娮看着他活像个小龙虾似得弓背狂奔,捧腹笑的前仰后合。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有点明白楚司淼调段凡进刑侦队的原因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有笑料,司职个队内活宝堪称完美。
奚娮自顾自的乐了好一阵,直到肚子发紧发痛才揉着眼睛渐渐收住了笑声。她退到不挡路的地方,摸着裤兜里的身份证复印件,想象着楚司淼听了这个发现后的表情,满心都欢喜起来。
现在临近晚上十点了,路边有不少摆摊的小贩,还有不少乘凉散步的人。忽的,从前面走过来的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大热的天,别人都穿着背心短裤,那个男人却穿着一件很不合时宜的套头衫。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边缩着脖子快步走着,边谨慎的观察周围。
奚娮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随着男人走近而消失了,虽然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凭着过人的肢体语言观察能力分析出了异常。
他的双肩不自然的紧绷上提,肩胛骨又向内微收。每当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会小幅度闪避。这两个身体语言说明此人的戒备心很强,而且正处于紧张状态。
奚娮摸出手机假装低头看了一会儿,等男人经过身边后,立即抬脚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她心里隐隐不好的感觉就越强烈。随即屏息放轻脚步,更加谨慎的尾随着。
男人走过两个红灯路口,突然一个闪身,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奚娮拍打草惊蛇,躲在墙根处等了一会儿,才跟了进去。
可她才走没几步就傻眼了,弄堂里灯红酒绿,小酒吧一间挨着一间。刚才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已经淹没在花花绿绿的人潮里,不见了踪影。
奚娮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但还是被身体里本能的兴奋感驱使着,再次往前走。
嘈杂的音乐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酒精味道让她有些紧张,也不敢走进店里去找人,只是隔着玻璃窗观察着。
她走过大半条弄堂,突然在一家摆着长长开放式吧台的店前停住脚步,心跳随即加速。
“我是眼花了吗?居然看到楚司淼了?!”奚娮心里想着,急忙后退几步,躲到一颗树后。
她缩紧身体,只把一只眼睛挪出树干。
酒吧里不大的舞池中有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而楚司淼的脸就在那些摇曳的身姿中时隐时现。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休闲西装,衬衣领子敞开着,这幅潇洒中透着不羁的打扮奚娮从未见过。他半躺在沙发上,不停的摇晃手中的玻璃酒杯,好像非常享受放松。
奚娮的心被复杂难明的情绪堵得难受极了,她想走,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店里的男人。
几分钟之后,另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再也稳不住心跳了。刚才那个神色怪异的男人钻进酒吧,楚司淼一见到他就起身了。两人非常熟络的撞了撞肩膀,又坐在了一起。
奚娮看到楚司淼给男人斟酒,碰杯后又豪爽的一饮而尽,困惑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此时的楚司淼像变了个人,平时淡然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俊朗的脸上擎着复杂邪性的笑容,晶亮的深眸在酒吧迷离的光线下显得邪魅而神秘。他不停的和身边的男人耳语,还不时比划看不懂的手势。
大约几分钟后,男人从兜里摸出一个密封袋放进楚司淼的西装内兜里,又喝了杯酒后,压着帽檐出了酒吧。
奚娮在看到那个密封袋的瞬间捂嘴倒抽一口气,反身背对过去不敢再看了。
她的视力非常好,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又有灯光干扰,她还是看清楚了。密封袋里放着一条小指粗细、黄橙橙的金项链!
无数猜测在奚娮的心里翻腾,楚司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他接头的男人跟这次金行抢劫案有关系吗?他收下的金项链是赃物吗?他被贿赂了?还是整个事件都是他的自导自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