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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百死一生
老郑脚下打滑，不过身手尚算敏捷，立刻稳住身子。
“我说老孔，你可真不够意思，三年来什么事都是我帮你顶在前面，结果你还不告诉我这条断崖路的真正走法，现在这种时候，又要唱这么难听的曲调，我看就算有鬼，也是被你召来的。”
“鬼？”老孔停下小调，嘿嘿笑道，“鬼是一定没有，不过狼就说不定了。”
“放屁。”老郑咒骂道，“有狼早死人了。”
两人的斗嘴让艾壮放松下来。
山路变得越来越崎岖。
秋彦一直相当沉默，心中的那种感觉虽然依然存在，但是却没有刚到恨辰山时那般强烈，这让他有些担忧。
“小心了，下面这段路只能通过一人，大家都扶稳了，这段路可是真正的断崖路，滑下去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老孔一边提醒一边将手电光束在一定范围内晃了晃。
所有人都能看清他并不是胡扯，逼仄的山道一面是陡峭岩壁，另一边就是悬崖，在如此恶劣的大雨中的确只能一个个缓慢通过。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对于黑老七存在山中感觉越来越弱的秋彦信心终于动摇，甚至觉得选择在此时此刻进山是不是一次明智的决定。
一众人几乎是依靠着陡峭岩壁侧身横行而过。
慕鸣终于忍耐不住，开始低声抱怨。
“这鬼地方谁会走，老大这次说不定还真失算了。”
“别说话，当心脚下。”张林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就算是在叱喝，听上去也显得异常呆板。
凌晨二点十九分。
这段逼仄的山路终于走完，山道重新开阔，可以提供三人并肩而行，不过行走的难度却并没减轻多少，除了大雨的原因，接下去的道路是一段往下的陡坡。
“控制好脚下分量，千万要稳住，”老孔又在提醒。
秋彦的眼眸却忽然明亮起来，甚至加快脚步，走到了老郑前头。
黑老七就在山里的感觉又强烈起来，而且远比刚开始更强烈，甚至让秋彦产生一种错觉，近在咫尺的错觉。
他非但感觉到了黑老七的存在，更分辨出那种嚣张、黑暗的气息。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秋彦觉得有一种声音在脑海中大喊，然而转目四望，除了一边是黑沉沉的岩壁，另一边是风雨恣意放纵的悬崖，没有任何能引起他关注的藏身之地。
——难道只是一种错觉？
秋彦忽然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心灵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种嚣张、黑暗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强大，差一点将他吞没。秋彦猛然睁眼，冲着前头的老孔低声问道：“断崖路就要结束了？”
老孔停下脚步，扭头回道：“不，断崖路刚刚开始。”
夏倾穆抬高手电，一束白光晃过老孔的脸庞，他已经沾满雨水脸庞上带着的笑容在灯光一明一暗作用下显得有些诡异。
秋彦的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老孔继续带路，依然不紧不慢，十分钟以后，两条蜿蜒的山道忽然出现在众人脚下，毫无征兆。
“停下。”老孔半举起右手，首先停下。
当众人都停住脚步后，老孔那双看上去始终显得懒洋洋的眼眸中闪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两条路，一条是通往山外，九死一生，另一条仍旧在山中打转，就连我也不知道它通向何方，百死一生，你们选择哪一条？”
众人都觉得遍体生寒，一起望向秋彦。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酒足饭饱后，躺在柔软的垫子上，黑老七的心绪一直没有安宁过，这和五年前躲在此处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因此只能在黑暗中寻找答案。
然而，此地的黑暗似乎无法提供给他异常灵敏的判断，难道问题会出在那个警察身上？
幽暗的山洞顶端似乎出现了那双平静而洞悉一切的眼眸。
黑老七一下子坐了起来，骤然发觉背脊处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他开始喃喃自语，传来的回音似乎是颤抖的。
五年以前他只是出逃，手上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腥，而这一次却不一样，那条幼小对这个世界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生命……
这是黑老七在犯下命案后第一次醒悟。
前几天的时间他只是处于仓皇逃跑，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任何后果，现在这里太过安静的环境让他想逃避都无处可逃。
他举起双手，凑到眼前，黑暗中的双手似乎到处都是黝黑的血迹。
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它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似乎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孔，鼻翼开始剧烈翕动，黑老七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很快恐惧变成了厌恶。
他四处张望，最后盯住洞壁，一声犹如野兽般的低吼从喉咙中发出。
冲到了洞壁前，将双手往洞壁上抹去。
他要抹去让人厌恶的黝黑。
一下，两下……
洞壁上的尖锐划破了他双手的皮肤，红色在黑暗中出现，黑老七裂开唇角，无声大笑，这才是他需要的颜色。
双手停止了抹动，重新凑到他的眼前。
一股甜腥味取代了刚才让他恐惧的味道，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忽然将双手的血迹抹在了自己的脸上。
秋彦没有犹豫，平静说道：“山中。”
没有人提出异议，不过风雨声中却夹杂着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无论怎么说，这个决定依旧让他们明白了一个事实。
——秋彦在山中找到黑老七的信心依然坚定。
老孔纹丝不动看了他一会，忽然举起右手，冲着秋彦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一语不发，向右手方那条百死一生的道路走去，他的脚步依然缓慢，但是却更稳定，甚至坚决。
老郑忽然觉得无比奇怪，这个作风实在不像平时的老孔。
看了看前方更黑暗的深山，老郑咬了咬牙，加快脚步走到老孔身边。
“老孔，为什么这么积极？”
老孔全身颤抖了一下，再次停下脚步。
“一直没告诉你，那个死去的孩子，是我的侄孙子，我们孔家第三代唯一的一个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