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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潮湿的水滴渗透墙壁使得霉味四溢,老鼠出没,潮湿热气让这里活似蒸炉。手上铐着合金手铐,脚上套着铁链,莫追风身上穿着破损多处的夜行衣,血迹和散乱的发,让他显得狼狈不堪。珍揭下面纱,当她步下阶梯时,映入眼底的就是这么一幕。
“你来干吗?”他不带感情的声音问。
听脚步声,不用抬头,他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你的伤口,他们有好好包扎吗?”珍看着那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感到一阵心痛。
“现在还问这种问题,不觉得浪费时间吗?”他冷哼,挖苦她“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不用再虚伪假装。”
珍走到他面前,可是他偏过头拒绝看她,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他一身伤痕,那些人一定眼红他的身手而对他动了私刑,她的喉咙一阵干涩,自责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很恨我吧?”好半晌,她咬着唇,低低的问。
“恨你?”莫追风睥睨着她脆弱的表情,强压住那浮上心头的不忍“不,我应该要感谢你给我好好的上了一课。”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鄙夷让她浑身一颤。
“是我太天真了,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你。”他轻蔑冷漠的口气像千刀万剐着她的心“而你也不愧是第一流的演员,抓到我,罗伊会给你什么奖赏?黑手党副首领的位置吗?”
“我求求你不要这么说。”珍痛苦的闭上眼“我”
“你想要解释了?”莫追风截断她的话“算了吧,不要在我身上多费唇舌。”
他不想听,怕自己会无法把持心旌动摇的意志。
“你已经不相信我了吗?连一点点、一点点都不相信我了吗?”她眼中酝着水气,楚楚可怜的说着“没错,我是骗了你,但那不是我自愿的,我被罗伊催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追风别过头去,忍着不理她。
看见他的举动,她无奈苦笑,柔荑轻轻的抚着他的伤处,才发现伤口仅止住了血并没有缝合,而他的体温异常的高。
“天!”她惊愕担忧的低呼“你在发烧!”
“伤口发炎了吗?还是这里空气太糟,你受寒了?”珍失去冷静,一下举手探着他额头的温度,一下要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
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强而有力的拉开她。
“你走吧。”莫追风冷冷的看着慌乱惊讶的她“不管你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都改变不了你我对立的地位,你在这里,不过是让我更愤怒。”
“你怎么怎么解开的?”珍呆呆的看着他的右手腕。
罗伊的地牢用的是最先进的电子合金锁,没有密码,谁也解不开。
“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喃喃的说着,紧张的攀住他自由的那只手“你生病了,让我找人来帮你看看好吗?”
“没有必要,我很好。”他不留情的推开她的手“如果你不要在这里缠着我,我会更好。”
看着他冷漠的神情,珍知道他憎恨她。
她难堪的闭了闭眼,泪水终究无法克制“你一定不相信,此次遇到你,我流的眼泪是这十年来的总和。
“我看见父母葬身火海里时,没有哭;我接受治疗,不停的开刀时,没有哭;我熬夜念书,学习那些超龄知识时,也没有哭。”珍紧紧的抱着自自己,浑身颤抖“我很愧疚,即使我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吗?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被罗伊催眠才会下毒手吗?”
“我什么都不用相信。”莫追风咬着牙,用他生平最残酷凶恶的口吻说:“我只要问你,如果重来一次,你会帮助罗伊抓我吗?”
他的逼问令珍节节后退。
排高眉,他嘲讽的冷笑,又说:“或者我该问,你现在可以放我出去吗?可以让我开枪杀了罗伊吗?”
颤抖落下的泪滴如断线珍珠,珍的脸色苍白,她咬着已经泛着血丝的唇瓣。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问,这里根本关不住你。”那一字一句,问得她心底酸涩得无力再辩解,她转过身,拭着泪,强迫自己挤出声音“算了,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想听,而我,也没资格再要求你相信,不是吗?”
矛盾煎熬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他问得句句属实,她根本无力驳斥回答,连说不,都没有权利。
知道他平安且能自保,就应该满足了。
只是,她觉得好空虚,心口像是破了好大一个洞,罗伊即将到手的胜利一点也不能让她开心,回到帕纳里雅岛的别墅也不能让她熟悉,玛莉太太的拿手雪糕亦不再可口。
很多事情已经不再一样。
牢狱的铁门重重阖上,珍离去后,一记重击捶在石壁上,从铁链摩擦的铿锵声可知那拳用力之大。
那只自由的手,差点就要挽留她离去的身影,差点。
“该死!”莫追风用力的闭着眼,再睁开尽是满满的痛苦与心疼“该死该死该死!”
他无力的倚靠着石壁,不住的摇着头,突然大声的呼喝:“该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听到没?我不相信!”
只是再大声的否认,也无法掩去他心中的真实情感。
怎么能?怎么能再相信她?怎么能再心疼她?怎么能再想要拥她入怀?怎能?!
地神,你教导了我一切的知识与技巧,却没有告诉我,当我遇到爱情时,该如何免疫思念与软弱!
环绕着帕纳里雅岛岩石海岸的水域,浪涛汹涌。
“有人传言,这世界上只有风不想去的地方,没有风不能去的地方。”罗伊妙语如珠,背对浪花,站在海岸突起的巨石上“我把这词改一改,改成:这世界没有可以强留住风的地方,只有风想留下的地方。你说,是否较为贴切呢?”
他心情很好的看着眼前拿着枪指着自己的人,一点也没有被追杀无处可逃的恐惧。
“废话少说,快交代遗言。”海风吹着莫追风黑色乱发,阴沉得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好!”罗伊鼓掌“不愧是宁槐的弟子,受了重伤,还能抵制别墅内外的枪手,我看你也不要硬撑了,明明就虚弱得连眼前都看不清了,不是吗?”
莫追风用力一甩头,他的体力的确是到达极限,必须速战速决。
“只可惜,被追捕的对象是你,不是我。”
罗伊话一讲完,四周大石头后冒出无数早就埋伏在此地的杀手,朝他又是一番扫射。
他左支右绌的躲着。
直到此刻,莫追风才彻底认清,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么可怕,他的心机深沉似海,无人能及。
“你是故意的。”流弹在他额际擦出伤口,淌下的鲜血让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红色。
从别墅中一路苦战到海岸,体力尽失,莫追风屈膝半跪,手枪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
“太迟了,小子。”罗伊踢开他手上的枪,迅雷不及掩耳的从背后掏出手枪,对准他的头。
“我早知道关不住你,你假装待在牢中,不就为了要杀我?也不愧我埋伏了这么多人等着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大势已去,莫追风露出苦笑,只能说对不起地神。
然而,在这种生死交关的时刻,他却奇异的平静,也许早在被遴选为赤鬼堂堂主时,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死于非命。
“为什么不在那晚让她杀了我,而要等到现在?”他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你这么问,是因为你不想死在我手里吗?”罗伊眉挑半天高,似乎很不满意他如此一问“有两个答案,其一,设计你的过程对我而言是种乐趣,我并不想结束得大草率;其二,我知道不管我下了多重的催眠,她还是下不了手。”
“是吗?”莫追风低沉的喃语。
想起那夜,手里拿着枪的她空洞的眼流出泪水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指控她,不该邵么伤害她。
她已经尽力了。
“交代遗言吧。”学着他的台词,罗伊的心情好得很。
莫追风紧握了握拳,低哑的问:“她呢?”
“你问的是君远玄?还是珍-诺里?”罗伊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他人的机会“珍的身体底子很差,她去看你后就昏倒了,你到底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罗伊的讽刺伤不了他,莫追风一径的沉默。
“你开枪吧。”
罗伊不再多语,干脆的上膛,问最后一次:“你的遗言呢?”
“好好照顾她。”莫追风闭上眼,艰涩的说。
虽然罗伊并不是那种会理会他人说话的人,但自己终究是放不下她,牵挂着她。
高烧与失血过多让他意识模糊,视线散乱,他自嘲的想,也许不用罗伊下手,他就会自行休克死亡。
“她恐怕不用我照顾。”
罗伊讽刺的声音响起,预期的疼痛却没有贯穿脑部,莫追风睁开眼,撑着一口气,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色身影。
珍纤柔的手紧握着枪抵着罗伊的背,另一手拿走罗伊的枪指着莫追风,她全身裹着白纱,脸覆面罩,但是莫追风一看就知道是她。
“把枪扔了,全都给我往后退!”她大声对着埋伏在四周的人咆哮。
凭那装扮、声音,他们当然知道她是谁,无不从命。
“你快走吧。”监视所有动静,她目不斜视的对莫追风低语“快艇已经在等,护照机票都准备好了,你快离开这里。”
“你不想复仇了吗?玄。”罗伊沉下脸不敢妄动。
他叫她玄,是要提醒她,她的哥哥君远玄死得多无辜。
“闭嘴!”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抬头对着莫追风嘶吼“你走吧,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杀了他,也不会让他杀了你!”
莫追风勉强的站起来,看着不远处有人驾着一艘白色快艇迅速接近,他回过头,凝视着珍,那纠结的情绪一拥而上,酸楚得快淹没他。
也许是冲动,也许是高烧烧得他不理智,也许他从来都不曾如此清醒过。
“跟我走。”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对她伸出手。
他相信她,他原谅她了!
珍恍惚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曾经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激动。
“我”
“你如果跟他走,就是背叛;你现在让他走,也是背叛。”罗伊狠狠的截断两人交缠的视线“你将失去一切,更别谈帮你惨死的父母复仇,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珍微微一愣,现实使得热情欢愉急速降温,即使莫追风原谅她,一切的矛盾依然存在。
“珍,跟我走!”莫追风目光熠熠的凝视她,一脸深情。
他无法给她任何保证,只能意志坚定的对她伸出手。
“玄,帮我拿下他。”罗伊转为温和,斩钉截铁的说:“好,我答应你绝不杀他,若你不放心,就由你亲自监视他。”
罗伊虽然神通广大,但是君远玄在黑手党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
“我”她困难的望着莫追风,两方撕扯的力量让她不知所措。
一边是救了她帮助她的恩人;一边是她所爱的人,她能如何选择?
咬着唇,她方寸尽失“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罗伊帮她作了决定。
趁着珍注意力不集中,罗伊大胆反手夺取她手上的枪。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罗伊先将枪口对准跌倒在地的珍,他毫不犹豫的开枪,让珍根本不能反应的只能呆在当下,但更快的,莫追风一记飞踢化解危机,他一手接过珍的另一把枪,一手拉起珍,奔过滚滚打上来的潮水,跳上快艇。
“把他们拦下来!”罗伊拾起枪狂射,大声呼喝着。
早已呈待命状态的快艇在两人上船后,撩起一阵浪花,扬长而去。
一旁匆匆赶来支援的人快速的对快艇开枪,却是徒劳无功。
“直升机呢?”罗伊对着部下吼。“报、报告王子。”部下紧张得都结巴了“直升机和所有的船只都被破坏了,没法发动。”
“全是一群饭桶!”罗伊使劲将手上的枪摔在海岸石头上,阴冷的眼扫视部下,不见温度。
“王子!”一群人匍匐在他脚下,如小猫般颤抖。
“听好。”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两人“只凭一条小艇,他们逃不远的。以帕纳里雅岛为起点,给我封锁四周一切交通,港口、机场,还有医院、旅馆,给我二十四小时调查埋伏。”
“记住。”他特别强调“我要活捉,千万不要给我带一具尸体回来。”
一群人连忙应声。
罗伊从不曾遭遇如此的失败,莫追风已经狠狠的伤害到他的自尊,尤其是珍,他几乎可算是她惟一的亲人,而她竟为了莫追风拿枪指着他。
绝不可原谅。
“结果,你还是跟我走了。”莫追风虚软的倒在珍的怀中。
“你不要再说话了。”已经摘下面罩的珍泪眼朦胧,她拼了命的压着那一直冒血的伤口,哽咽的说:“都是我害的,要是我没有射你那一枪”
“别说。”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别自责。”
她将一只手紧紧阖在他手上,和他五指交缠。
“怎么办?血一直流个不停”她的眼泪也因此流个不停。
“我没事的,你不要一直咬嘴唇。”在这种时刻,莫追风反而轻松的笑了出来“如果这么喜欢咬嘴唇,我倒不介意你咬我的。”
他突然这么顽皮调情,反而让珍一愣。
见到她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莫追风笑得更开心,他一笑,胸口的伤受到震动,血就流得更快。“你不要笑了。”珍皱着鼻子,眼泪仍是潸潸淌着“哪有人像你这样的,血流个不停,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笑得伤口发疼,可是望着她,他实在太满足了、太高兴了。
“吻我吧,如果你不想我笑,那就吻我。”他的眼神热烈激情的望着她,看得她脸上浮上两朵红云。
“别乱说,这里还有别人呢。”她尴尬的别开眼。
“老大,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把我当空气。”前面快艇驾驶座传来一个强忍笑意的声音。
珍娇羞的瞪了多嘴的部下一眼。
“顺应民意吧,亲爱的。”莫追风揽住她的腰,在狭小的空间里很快的转换位置。
以往,隐雷用这种字眼叫女人时,他总是不屑的觉得恶心,现在他却觉得格外甜蜜。
现在,她在他怀中,虽然脸色稍嫌苍白,但是嘴唇却是红艳艳的。
“你怎么乱动呢?!”她慌乱的想要挣开“你的伤”
下一刻,莫追风突然接近放大的五官让她骇然得什么都说不出,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将唇叠在她柔软红嫩的唇瓣上。
他轻柔的碰触着她,像是十分珍惜温存的和她的唇瓣纠缠着,但是一种陌生的渴望却开始蔓延,两人的气息越来越急促。
莫追风微微离开她,眼光闪耀着某种光芒,像是要存减她一般的激情。
“风”她全身发烫,只能如此低喃。
听到她猫似的声音,他再一次攫住她的红唇。
这个吻狂野而激越,突破温柔的藩篱,随蜷着她的唇舌,反复亲昵的接触,越来越强烈,仿佛要与她融合为一般激动。
良久,他不舍的抬头,手指轻轻卷绕着她的发丝。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想别开脸,躲避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视线。
但他怎能让她躲避,一手轻轻的攫住她小小的下巴。
“我喜欢这样看你,不好吗?”他深黝的眸子望着她。
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的看着她算好还是不好?这要她怎么回答?
“你别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她脸上红得快烧起来,轻轻的推着他。“快坐好,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莫追风浅浅的笑了。
“从第一次在暗之屿遇到你,我就是这样看着你,你像个月光仙子般美丽。”他捧住她的脸,沙哑的嗓音低低的说着“真的好美丽”
突然,他阖上眼皮,昏倒在她身上。
“追风!”她惊呼,整个人被他压着,只能勉强撑起他的上半身。
天!他身上的温度比在牢狱中时更滚烫,她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
可是,罗伊一定早就有所准备,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办呢?
此时,快艇突然在海中央停下来。
“老大。”驾驶座的部下转过头沉沉的问:“距离帕纳里雅岛最近的机场在卡拉布里亚,可是,现在那里铁定埋伏了一堆人,我们该去哪里?”
君远玄在意大利的一切,罗伊全都了如指掌,她根本无处可躲。已戴上面罩的珍握紧莫追风无知觉的手,拧起了眉。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