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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珈争小姐的电话。”
瓦娃突然有种获救的感觉,她抬起头,看到何妈把无线电话交给吕候将。
刚才读报时,瓦娃不时以眼角余光瞄着紧闭着嘴的吕候将,视线不时在报纸和他脸上来回看着,试回从他脸上读出一点讯息。
照目前情势,她只能闷不吭声,不提花房一字,以免他会生气。
“我先告退。”说完,瓦娃便起身离开。
吕候将对一大早就接到周珈争的电话,感到有些意外。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通慰问的电话。
在电话中,周珈争教卷有度的声音,令吕候将从来没有感到如此迫切的需要她。
“珈争,我们结婚好吗?”吕候将突然脱口说道。
电话另一端的周珈争显然被这个要求吓之跳。“是什么事情让些这么想?你的眼睛有希望了?”
“不是,而是我我想要一个家,我们可以不必再等下去了。”
“这”周珈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知道这个要求太突然,当然还要询问你父母意思,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覆。”吕候将的用词、语气,如同向一位客户确定最后的签约日期。
周珈争也不以为怪,语气有礼的回道:“好的,我会考虑,近期之内,我再与你联络。”
两人便在客气的语气中,结束了这通电话。
吕候将决定了结婚之事后,心中有如放下大石般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感到轻松愉快起来。
对于他情绪明显的转变,瓦娃和何妈都很高兴,尤其是瓦娃,吕候将不再板着脸孔,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会存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尴尬。
“先生,什么事让你高兴,可以说来听听吗?”瓦娃孩子气的说话声,听在心情愉悦的吕候将耳里,又回到原来对她无私无欲的心境上,毫无绮念的心态。“我决定了一件重要的事,近期内就有结果了。”
“重要的事”瓦娃心里想着,该不会是要出国的事吧?“是和周小姐的婚事。”吕候将忍不住透露给她知道。“啊,恭喜!真是太好了,先生有周小姐陪在身边,一定会过得出现在更幸福的。”这是瓦娃心中所盼望的,希望他过的是幸福快乐的日子。
“嗯,我也这么想。”
接下来两人陷入沉默的气氛中,吕候将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几天前,不是听你说要学英文吗?趁这段时间我可以教教你。”
瓦娃一时体会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正要回答时,这才恍然一悟,原来他的意思是,只要他和周小姐结了婚,便不需要看护了,所以趁现在尚未筹办婚事之前,他愿意拨主教她,算是感谢她这段时光的照顾。她心中浮辨一股惆怅,不似前一分钟来得开心。
“不必了,我的英文破得很,比国文还差,还是不要找事情来气你比较好。”“我保证不生气好吗?”
吕候将微笑的脸庞舍瓦娃心中又酸又甜,不忍拒绝他。
“好。”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吕候将决定先从浅显的英本读本教起,他吩咐她到书房找出小本的英文故事读本。虽然吕候将看不见,但这些书他在高中求学阶段大部读过,只要瓦娃拼出字母,他便能记起书中故事的大意。每当瓦娃问起不懂的地方,或是忘记已教过的部分再向他问起时,她总会毫无来由的感到自卑,渐渐的她不敢再提出任何问题,因为她心里一直浮现一个念头——他会不会因为她的学问低而瞧不起她?“第一本总算教完啦,接下来第二本、第三本,就容易进入状况了。”吕候将点着头笑道。“嗯。”瓦娃只有讷讷点头的份。
“好,现在我要验收成果了,把这本书念一遍给我听。”
瓦娃一下子傻了眼,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我怕念得不好。”
“我不期望你能念得多好,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发音,以便矫正。快呀,我在等着呢。”瓦娃只好硬着头皮,念出第一个字,瞄了他一眼,见他仔细的聆听,才又鼓着勇气,继续念下去。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念完了。
吕候将笑道:“差强人意,你得时常练习,别辜负我一番教导。”
“是,老师。”
“现在才叫老师,太迟啦。”
两人嬉笑声中,加入一个女子声音。
“这么高兴,什么笑话说来给我听听。”
两人向声音来处看去,原来是郑思菲到来了。
“没什么,先生教我英文,我太笨了,笑话百出。”说完,瓦娃便起身离开。郑思菲将目光从瓦娃的背影收回,笑看着吕候将“看来你找到排遣时间的乐趣了。她应该是好学生吧?”
“是个努力好学的好学生,”吕候将侧耳听着瓦娃走远的脚步声,笑道:“要不是我现在的情况,我压根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坐在这里耐心地教一个小女孩英文。”
“凡事都有想不到的一面,也许你只是为了排遗时间,最后却造就了一个如‘窈窕淑女’般气质优雅的女士。”郑思菲语带深意的说。
“我可没有片中教授那么有本事,她也没有片中女主角宝花女的背景。”
吕候将没有忽略“窈窕淑女”里,那名教授爱上自己教导出来的少女,最后以结婚收场。
“形不同而意同呀!否则你何必花时间、花精神教导她?”
“如同你说的,我只不过是在排遣时间,如此而已。”吕候将冷冷地强调。
“呵呵,你何必这么认其?我只不过逗你罢了。”
郑思菲刻意的笑声,并没有缓和吕候将脸上认真的表情。
“我已经超过被女人逗趣的年纪了。”
“啊,什么?”郑思菲没听清楚。
“我说,这一招去用在小男生的身上吧,我已经不合适了。”
“哦,那我是自讨没趣了。”郑思菲悻幸的说。
“一点也没错,我不希望我的秘书把道招钓幼稚男人的手法,用在她的老板身上。”吕侯将不悦道。
“什么嘛,比喻得真难听!我要是钓得到,现在还会小泵独处吗?”
郑思菲并没有生气,反而以抱怨的口气,轻松带过会爆发冲突的场面,倒令吕候将一讶。
他噗哧一笑“看来你今天是存心找我抬杠。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周小姐的婚期准备缩短,尽快完成。”
“你要结婚了?和周珈争小姐?我不相信!”
郑思菲不敢置信的说。
吕候将闻言挑眉问:“什么意思?”
“呃,我是说这一来,我岂不是失恋了?”
“我不介意多一个小老婆,你考虑考虑。”吕候将大笑道。
“你想得美。”
亲耳听到吕候将要结婚的消息,确实让郑思菲大呼意外,难道她估计错误了吗?她心中如此自问。
她本来看准了周珈争绝不会“屈就”嫁给吕候将,原因在于她无法忍受嫁给一个有“因缺”的人,但现在她对周咖争的观感完全改观了。
原先她认为,周珈争出身名门,她的家族绝不会让她“下嫁”给一个瞎子的。
纵使吕候将的条件优秀,但对一个不曾吃过苦的千金小姐而言,确实太为难她了。
但事实却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这教一向以观察、分析能力而自豪的郑思菲,如何能不惊讶?周珈争果然令人跌破眼镜!我对她看走眼了。
郑思菲心里虽这么想,但她认为周珈争不会带给吕候将幸福,虽然他们外表和条件是如此的登对。
她缓缓地摇头,心中莫名地为吕候将感到担心,担心他和周珈争的将来。
瓦娃爬上梯架,到上层书柜拿书。
这间书房里的藏书真够惊人的,她甚至怀疑就算身为主人的吕候将,也没有把这里面的书看完,她发现有些书还未曾拆封过。
她抽出一本厚厚的翻译名着,既然看不懂原文书,她便退而求其次着翻译书,一样可以吸收些知识。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来,吕候将走了进来。
他还没睡?瓦娃有些惊诃的想。
这次瓦娃不敢再做隐形人,就站在梯架上打招呼。“先生,你来了啊。”
“是你?”他微微一怔“来找书?”
“嗯,我选到了。”瓦娃快手快脚的爬下梯架二“你想找——”
幸好话即时打住,她本来要说:“你想找什么书,我帮你拿。”这真是一句蠢话。
瓦娃讪然道:“我出去了。”
“你选了什么书?”吕候将不自然地找话题聊。
“刺鸟。”
“哦,是描述一位神父爱上了一位小女孩,虽然他们不可能结合,但自神父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便一直在等她长大”
吕候将突然住嘴不说了,书房里得掉下一根钉都听得见。
“然后呢?”瓦娃小心地问。
“忘了。”吕候将的声杳好似平空被揍了一拳。
“我回去了。”瓦娃又重提一次。
“瓦娃。”
“什么事?”瓦娃微讶地望着他。
“今早你有去花房吗?”
瓦娃倒抽口气,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她正想开口,屋外突然传束打雷声。
瓦娃一个惊怔“打雷了。”说着,她转头看向窗外。
“我听到了。”
吕候将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对瓦娃因此避开回答,又似为这突然的雷声感到不悦。
“我怕打雷,我要赶紧上床睡了。”说完,瓦娃便朝们口走去。
“会下雨吗?”吕候将突然问。
瓦娃在门边停住,转过身来,望向窗外。
“应该不会,但也可能是场大雷雨。”
吕候将向窗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瓦娃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孤立在房中,他脸上的表情似是想起什么,隐忍着记忆中的痛楚。
瓦娃不敢多看,悄悄的退出去。
许久,一个声音才从吕候将的齿缝问进出来“我恨打雷,更恨大雷雨的夜!”
瓦娃回到卧室跳上床,迅速抓起棉被蒙住自己,闷了好一会儿,才掀开棉被。
窗外正亮起一道闪电,随即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其实她并不怕雷声,在书房里她是借故想离开才这么说的。
昨夜只有雷声,没有下雨,但今天一早,却开始下起绵锦的细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吕候将受伤后的腿禁不住湿气的侵袭,再度疼痛起来。
瓦娃来到自家迨段日子,发觉只要下雨天,吕候将整个人便如天气一般,阴阴迢霾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雨声。
“周小姐打来的电话。”
瓦娃把电话拿给吕候将,然后退出起居屋,兴奋的附耳在门上偷听,心中期盼周珈争的电话可以舒解他阴沉的情绪。
门里的吕候将,简单的回答一两句,偶尔发出嗯啁声,时闲历时四分钟,两人便结束了电话。
她在门外等了良久,一直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一整个下午,吕候将始终没有踏出起居室一步。瓦娃无聊地坐在客厅,不时望着起居室的门,直到四个钟头后,她决定进去看看。
“先生”她轻轻地把门打开,见里面空无一人,她的眼光不禁移到他卧室的门。
瓦娃轻手轻脚的打开那扇门,发现里面同样没有人。
她蓦然转回身,仔细的打量起居室,心中冒起一股不祥之感。起居室一尾落地窗打开着,瓦娃随着窗外泥地一排鞋印的方向着去,然后不假思索的跟着鞋印走去。
随着鞋印愈走愈远,瓦娃愈走愈怕,陡地,鞋印消失了大概是被雨水冲刷不见。
灰蒙濠的山雨,把山景蒙上一层雾般的朦胧芙,但也代表着危脸,像她这明眼人走在山路上,也要吃力地着着路况,更何况是个失明的人。
再往前面,就是凉亭所在。
瓦娃睁大眼睛,勉强从雨中眺望看去,凉亭孤立在山路的尾端,小小的,犹如一个模型玩具。
她踏着泥泞,一步一步往凉亭走去,她直觉认为吕候将应该在凉亭里,因为这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先生!”
凉亭墓,吕候将背脊挺直、面向山谷站着,一动也不动。
瓦娃收起雨伞,走上凉亭,小心地接近他。
“原来你在这儿,”他全身湿憾疵的,瓦娃不动声色地说:“晚饭时间到了,晚间新闻也快开始了。”
吕候将轻点下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瓦娃见他不动如山,无视于身上的湿衣服,对亭外浙沥沥的雨声也漠不在乎,她不禁急了。
“先生,我们回去吧,别忘了你的腿伤才刚好,雨淋多了容易染上风湿,我我再念一遍故事书给你听听好吗?我的发音进步多了。”
瓦娃近乎天真的恳求,引得吕候将微微回过头来,给她个勉强的笑容。
“我现在不想听,你回去吧。”
瓦娃当然不肯回去,看他凛然的站姿,很有遗世独立之感,心中不禁浮现一股难过的感觉。
羞换做别人,她可能大着瞻子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回走,但眼前的男人不同,他挺直的背影中,自然流露出冷凛之感,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你是不是有心事?”问完后,她立即感到后悔。
她并不期望他有答案,因为她也是心里有秘密的人。
她望了他有一分钟之久,心中决定了什么,才毅然地掉头离去。瓦娃不知道,当她转身跑开之时,吕候将突然震了下,彷佛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她奔回屋中,从他房里抱出毛毯,她已经决定了,吕候将要在凉亭待多久,她便跟着待多久,就是要过一整夜,她也奉陪到底。当她要走出门口,远远地便看见郑思菲的车驶来。瓦娃立即空出一手,急急的挥舞。
郑思菲来得正是时候,也许吕候将愿意听她的话。
“郑小姐!郑小姐!”
郑思菲在门口停下车,瓦娃迫不急待的上前倾身趴在车窗,看着车里的郑思菲,语气急促的说:“吕先生他人在凉亭,不肯回来。”
郑思菲耸高了双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必为他在外流连忘返而感到担心吧?”
“不,他是淋雨而去的,现在全身湿透了,你看,我正要带毛毯给他。而且他是一个人去的!”
瓦娃特别强调最后一句话。
“一个人去?”郑思菲还没会意过来,只觉瓦娃的反应过度了。
她跨出车子,拿出公事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别担心,他是个大人了,别把他当小孩似的,淋个雨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等等,你是说他现在在凉亭,一个人去?”
她终于想到了,瓦娃连连点头。
“听起来好像挺诗意的。”郑思菲双手抱胸,喃喃说道:“有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再大的打击他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郑思菲最复那句话,提醒了瓦娃。
“在这之前,他接到一通周小姐打来的电话,之后他人就不见了,我顺着鞋印走到凉亭才看见他。”
“周小姐?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郑思菲一愕,渐渐地,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最后双掌一拍,兴奋的说:“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哪样?”瓦娃焦急地问。
“他现在人在哪里?”郑思菲猛地回头问道。
“在凉亭。”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走!到凉亭去,我知道什么原因了。”
两人各撑着一把雨伞,朝凉亭的路上走去。
一路走来郑思菲雀跃的心思平复了许多。
远远的,凉亭遥遥在望,郑思菲反而迟疑了。
瓦娃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前面就是了。”
“我知道。”郑思菲突然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脚步“我不去了,你去吧,别说我来了,如果他问起,就说我在屋子里等他,知道吗?”
瓦娃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真的不去?我是请你来说服他回来的。”
“我真去了,才倒楣哩。天色渐渐晚了,他受不了冷,会跟你回来的,我回去罗。”说完,郑思菲转身往回走。
瓦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着实不解,为何十分钟前她一副中了彩券般的高兴,现在却像被人泼了盆冷水般的冷了下来。
“对了,我要提醒你,别在吕先生面前提他与周小姐的婚事。”郑思菲回头交待道。
“为什么?”瓦娃好奇问道。“他们的婚事吹了,这是我猜的。”
瓦娃先是被郑思菲第一句话吓得倒抽口气,等听到第二句话时又张口呼了出来。
“原来你是猜的,应该不会是真的吧?”瓦娃有些不放心的问。
郑思菲瞪她一眼“信不信由你,你尽管试试。”说完,便走了。
虽然以她和吕候将在工作上的关系及同学情谊,或许吕候会听她的,但他心里还是会感到别扭的,所以她让最适合的人选去了。
郑思菲仰望阴雨绵绵的天主,突然嘴角上扬的笑了,为心中想到的念头,哈哈的笑了起来。愁雨中,她的笑声带来了不少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