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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只觉得这股内力重新传来的时候,温顺平和了许多,绝非自己原本经脉中那些肆虐横行的内力可比。
她正觉得暖洋洋很是受用,突然间见摘星子栽倒,大吃一惊,将他扶起,才发现他脸色灰败如纸,甚是难看。
阿紫见惯了摘星子的美色,却第一次见他这般样子,心中震惊,大叫一声:“鬼呀!”双手齐齐推出,摘星子闷哼一声,仰面而倒。
李沧海在旁忍不住说:“小姑娘,你要内力不要命。他先前为了救你,用了天魔解体*,原本已虚弱之极。你又将他体内功力搜罗个七七八八,生命危在旦夕。你还这样对他。他遇到你,实在是人生大不幸。”
阿紫最烦人这般口吻,然而看着摘星子的样子,总觉得理屈。只见她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了很久,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
梅兰竹菊等人看到摘星子这副惨状,都在心头默默想尊主待下属侍婢虽好,仍然对待这位摘星子相公,却难免太薄情了一些。她们和摘星子相处数日,摘星子容颜既美,嘴巴又甜,惯会讨女人欢心,如何叫她们不伤感?
突然间阿紫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着李沧海昂然说道:“谁说他不幸?有我罩着他,他怎会不幸?”一面说,一面将摘星子扶起来。
摘星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股欢快如溪流的内力在自己四肢百脉间游走,所到之处,经脉随即爆裂,继而又缓缓修复。这种滋味,比修炼毒功之时更为难熬。摘星子忍不住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时,见阿紫一脸认真的表情,正在将她的内力反输给自己。
阿紫见摘星子露出痛苦难耐之色,她在耳边悄声说道:“你传给我,我再传给你,是不是觉得,这内力精纯了许多?”
摘星子恍然,惨笑道:“原来我尚有利用价值。”
阿紫沉下脸:“这是极大的机缘。你且忍住了!”她天赋异禀,经脉宽度非常人可比,不是很能体会摘星子的痛苦,只是觉得他有些柔弱。
李沧海睁大了眼睛,她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一对男女使用逍遥派独有的传功法门,将共计两百多年的功力传来传去。他们的头顶雾气氤氲,然而内力也随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互相传送而渐渐由斑驳变得纯粹。
他们这样持续了七天七夜的时间,灵鹫宫诸女在旁边守了七天七夜,而李沧海也在一旁观看了七天七夜,她脸上神情似悲还喜,若有所思。
七天后,两个人的内力传送开始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这表示着他们身体里的内力已然炼化精纯,且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阿紫觉得她自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便在此时缓缓地撤掌,抽身而出。
摘星子睁开眼睛,大惑不解地望着她。她竟没把自己榨干?这实在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阿紫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说:“是不是觉得很受宠若惊?我想好了,反正我的内力已经是举世无双,便有再多的内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还不如留在你这里,这样你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被别人打死了。再者,”她用手轻佻地摸了摸摘星子英俊的脸庞道,“这样的脸就该配这样的气色。像前几天那样死了人一般,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摘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连阿紫这般的厚脸皮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微红道:“看什么看?傻了?”
阿紫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问李沧海道:“你说我不知死活,你如今看看,我到底是死是活?”
李沧海面色变幻,终于说到:“是,是我错了。原来内力紊乱,并非单凭佛法才可化解。我原先说道家不如佛家,那是我没想到,世间居然会有你们二人。”
阿紫原本已经坐到摘星子腿上,正在他裸.露的胸前画圈圈。见她说的郑重,便停了手扭头反问道:“难道你跟那个谁,你也不相信他吗?”
李沧海苦笑道:“我师姐师兄几人,皆是人中龙凤。纵有情意,但尔虞我诈,就连姐姐对无崖子,也是交往经年后才将小无相功传授。大抵武功越高,修行时间越长,越知道内力的宝贵,不肯将自己苦苦夺来的东西,交付他人。师尊逍遥子首创逍遥派功法,意在得窥修真之境,然而北冥神功虽妙,却始终无法解决内力紊乱之困。想不到,想不到……”
李沧海终于没能说下去。她长啸一声,在荒野间发足狂奔,形如鬼魅,如痴如醉。
她硬着心肠,对无崖子的情意置若罔闻,她远避深山古刹,任无崖子、李秋水、巫行云三人情爱相争而无动于衷,她潜心修佛,自以为万法皆空是脱离苦海的唯一困境……然而她却想不到,其实道家功法自有神妙。只要她推开那扇门,她就可以拥有所有。可惜,她始终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扇最美妙的大门,名字叫做信任。
——人性本贪,取之有道。情人齐心,可断金石。
阿紫重获新生,只觉神清气爽,她在摘星子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宝贝儿,我带你回家,怎么样?”
摘星子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他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从少室山到小镜湖的这段路,简直是摘星子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旅途。
然后他牵着阿紫的手,来到小镜湖。小镜湖外的青石桥畔,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年纪较长,容貌娇美可人,梳着妇人的发髻,另一个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眼波流转,眉目灵动。
两个女子同时以审视的眼光望向摘星子,面色不善。
摘星子心思灵透,立时醒悟,尴尬非常,有心不着痕迹挣开阿紫的手,却怕她不依不饶,正犹豫间,阿紫却突然主动撒开他的手,欢快地扑向两个女人:“娘亲!阿朱姊姊!我回来了。”
那美妇人,正是阿朱阿紫的亲生母亲阮星竹。她年轻时候和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有一段情,无奈其妻刀白凤既妒且悍,只得将前后诞下的两个女儿都送了人,自己在小镜湖隐居。
阿朱原本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是阿紫为了学易容术,曾经去了姑苏燕子坞,将前尘旧事说与阿朱得知。母女天性,阿朱无时不刻不想寻到自己的父母,毫不犹豫拜别了慕容家,径直往小镜湖。阮星竹和阿朱母女相认,抱头痛哭了一场,听阿朱说阿紫为了练成无上内功,闯荡江湖,便日日为她担忧。
三女相认,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那天晚上,摘星子被邀至竹舍之中休息,然而旁边屋里阮星竹母女的对话却清清楚楚传来:
“阿紫,摘星子是星宿派的新掌门,江湖传闻他弑师自立,心狠手辣,你……你怎么和他走在一路?”
“母亲不必惊慌。星宿老怪丁春秋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只是女儿在外面听人说,这位新晋的邪派掌门,颇为风流好色,放荡不羁,曾以强权逼迫他同门师妹委身于他,两人未行婚嫁之礼,公然交颈而卧,实在太……”
“你们都在乱说些什么啦?”紧接着便传来阿紫的声音,“摘星子武功不错,貌美体健,床上的功夫也是经过我亲身验证的,实在是可口可心。他便是我的正室夫君候选人,我从他还是雏儿的时候便定下了。今日带他回来,便是让你们看看未来的女婿、妹婿。你们谁有意见?有意见也没有用!”
阿紫甩袖离开,阮星竹和阿朱便开始相对而视,抹着眼泪抽泣:“你妹妹从小被人劫走。想是在星宿海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弄成这么一个痴痴傻傻的模样。那个摘星子一看便是心智过人之辈,我们家阿紫虽然长相尚可,却是个二愣子,怎么会被他看上。恐怕只被他当做玩物罢了!受人蛊惑戏弄而不自知,呜呜呜……”
“你父亲风流多情,我一生孤苦,倒也罢了。可阿紫这小孩子,自幼便多灾多难,现在更是疯疯癫癫,不懂得自保。男人三妻四妾,纯属寻常。况且那个年轻人,一看便知是招惹女人喜欢的主儿。就算他对我们家阿紫有几分真心,他的正室老婆又岂能容了那傻丫头去?呜呜呜……“
“娘亲!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大理找父亲,求他为我们做主。星宿派虽然不好惹,但是料想也不敢轻易欺辱大理国的郡主。妹妹固然心智略有不足,但却意外知道许多隐秘掌故,我一一验证,无有不应。先前妹妹曾教会我两句话,唤作‘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叫花邋遢,观音长发’,说是镇南王的夫人刀白凤对镇南王不忠。凭了这话,我们就可以去找刀白凤算账,若她还不同意母亲进门,便把他镇南王府闹个天翻地覆!”
阮星竹和阿朱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摘星子此时内力少说有一百多年,耳聪目明,一切动静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被人误会,有心辩白,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他对阿紫的娘亲和姐姐说,风流花心的那个人,从来都是阿紫,受人蛊惑戏弄而沉沦无法解脱的那个人,才是自己?正彷徨无奈间,便看到阿紫轻悄悄地从窗口跃入,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昔日在星宿海的时候,阿紫也曾经有过这样调皮的时候。摘星子熟知她行径,这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他心中自然明白,可是——
他紧紧握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叹息似的说:“这里不行。真的不行。你母亲和姐姐就在隔壁。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她们?”
阿紫不解地望着他:“可是,这种场合,难道不该是令人血脉贲张,情.欲大盛才对吗?明知道有可能被发现,因此应该更加热情似火,欲罢不能才对。”
阿紫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摘星子,言语尖锐而锋利:“老娘这么信任你,把一百多年的内力都交给你保管。你看你这张脸,都俊俏得天怒人怨了。这可全是老娘我的功劳。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