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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命柳妈在角门前点燃三炷香,第三日戌时二刻,赏云鹤风尘仆仆的跃入静轩,出现在紫薇的书房之内。
紫薇见赏云鹤满身尘土的样子,知晓他是连日奔波赶来的,心下有些不忍。招呼鹦哥儿带赏云鹤下去梳洗,待他用了膳再回书房。赏云鹤亦不推脱,朝紫薇拱手施礼后,跟着鹦哥出了房门。
鹦哥儿如今刚入桃李年华,正是少女做着相思梦之时。自从前年,与赏云鹤相遇,她心里就一直牵牵念念记挂着。赏云鹤那潇洒的品貌,和他飘逸的身姿,怎么也不能从鹦哥脑中除去。然而,想归想,鹦哥始终不敢试探紫薇一句。她熟知紫薇的手段,若是被小姐知道,她想些不该想的,只怕未必有好下场。
为此,鹦哥一直饱尝相思之苦,却不曾开口。实则,夏府里的丫鬟,到了十*岁也该嫁了。可紫薇一直没有提起她和黄鹂的婚嫁之事,鹦哥儿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微微的黯然。她心底曾想过,若是小姐要把她配人,那么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问赏云鹤之事了。
鹦哥这些年,看得明白。紫薇虽说手段狠了些,却非不通情理之人。要是小姐提了她的婚事,那么自己或许能搏一搏,说不定还真能成了心愿。
鹦哥儿知道,或许有人会说她傻,不过见了赏云鹤一面,又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就对他起了意,上了心。但鹦哥相信自己的眼光,当日赏云鹤的举止,和他的那番气质,是她见过的少爷公子都无法匹及的。何况,鹦哥深深了解,紫薇手下没有无用之人,赏云鹤既然跪拜小姐,显然是紫薇的奴才,而自己亦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两者匹配岂非相得益彰?
可是,一年多来,无论她怎么思念,赏云鹤就如同昙花一现,未曾再出现于她的面前。鹦哥儿毕竟是吃过苦的丫头,而不是整日念着风花雪月的闺秀,心头虽想得紧,平日里做事却不曾有差错。鹦哥渴望小姐知道她的好处,从而对她的婚事更用心,不要把她随意配给小厮,至少在指婚的时候询问她一句,那么她也能使上劲,为自己争上一争。
鹦哥儿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今日此时与赏云鹤再度相见,而且离得那么近。鹦哥的心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着,她不知晓赏云鹤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书房,连赏云鹤如何进的夏府都不清楚。但这一刻,鹦哥如何还顾得上这些?她的脸颊绯红,耳朵*辣的,步子迈的极慢,偷偷以眼角觑视着赏云鹤,平日能言善道的小口,开了又闭上,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
“鹦哥,不如我先去偏房等着,你命人把吃食送来便是了。”鹦哥儿走得慢,赏云鹤又记挂着紫薇的事,出言提议道。
鹦哥儿听赏云鹤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狂喜,她抬头望着云鹤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赏云鹤俯视着身侧的女子,对上她痴痴的眼神,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云鹤不是胡一刀,一刀当年对感情懵懂,白吟霜、夏兰心刻意的套近乎,他反而不知所措。赏云鹤心思细腻,有些事一点就透,对旁人之事虽不用心,却并非不看在眼里。当初小小年纪,就知道趋避利害,怎能不懂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
然,云鹤行走江湖之时,也未尝没有遇见过想跟随他的女子,大多口中说着不要名份,只愿留在他身边照顾,为奴为婢也甘心。可随性洒脱的赏云鹤,怎么会自寻烦恼,弄个拖累的牵绊?无况,他哪会不了解其中的猫腻?
那些女子为何想跟着他?还不是因为他身手了得,人又长得不差。其实,她们看上自己,赏云鹤倒没有多少反感,毕竟,良禽择木而息,女人后半生最大的依靠,便是嫁个好良人。但令云鹤不愉的是,对方口中的说辞,什么给他为奴为婢?还不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爬上他的床。若真要她们一辈子做个奴才,做个丫鬟,她们会甘愿吗?
人在某些时候,总有那么点执着。认为,只要自己花费了力气,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实则不然,天下不如意事十有*,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想得好,愈是令人失望。
云鹤明白,恳求他收容的女子之中,未必没有痴情之人。只是,他对这些女子无意,若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希望,之后又视她们为无物,对方的心境难道就不会变吗?要是今后他成了亲,这些女人岂非给妻子添堵?既然无情,那么就不该怜悯,何必一时心软,造就日后的麻烦?
但鹦哥儿是紫薇的贴身婢女,云鹤无法置之不理。他不经意中拧起剑眉,凝眸看向鹦哥儿,惹得鹦哥害羞的低下头。赏云鹤脸上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唇角一勾,笑道:“鹦哥,五六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什么?”五六年不见,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她认识赏云鹤?鹦哥儿惊讶的仰望赏云鹤,细细打量他的脸庞。但仍未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更记不得曾经看过这般俊逸的少年。
“你还记得小鹰吗?”赏云鹤提醒。
“小鹰?跟着胡公子一起离开的小鹰?”鹦哥极为讶然的上下细观着赏云鹤,摇头不敢置信道:“你是小鹰?”
赏云鹤挑眉,微微点首。
鹦哥儿没想到赏云鹤这么高大伟岸的男子,竟比自己小了三岁,还是她从未在意过的小鹰。当初的小鹰在鹦哥眼里,不过是胡一刀的随从,而且长得还没自己高,她甚至没有把小鹰当作男人,哪里会细看,记住他的容貌?
夏府里的丫鬟婆子,开始都以为小鹰、小鱼、虎子是胡一刀带来的长随。直到胡一刀离开,才晓得他们是夏老爷未免胡公子被自家人看不起,才买来作陪的奴才。鹦哥心底自然更瞧不上小鹰等人,毕竟她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而小鹰他们等胡一刀离开,不过是夏府内的三等奴才。
可而今呢?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居然是当年不放在眼中的小鹰。鹦哥儿心底震动的同时,又是懊恼又是后悔。小鹰当时跟着胡一刀离开,别人都笑话他傻,说在夏府衣食无忧,跟着胡一刀却要终年奔波。只有鹦哥心头叫好,她知道胡一刀从未把小鹰当作下人,跟着胡一刀却是一条出路,至少不再是奴才。
但她却未预料,小鹰竟会有今日的成就,而且长得仪表非凡,一股子俊雅的气息,使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鹦哥懊恼不该看轻了赏云鹤,致使当年与他并未有交情。后悔老天给了她那么好的机会,自己却错过了,如今好容易等来心上人,却无从下手。
不过,鹦哥儿跟了紫薇这么久,行事自来有分寸,晓得无论多悔恨,当年错过就是错过。现今只能弥补,慢慢使赏云鹤对她另眼相看。鹦哥想妥了,方道:“原来云鹤你便是小鹰啊?我真是不认得你了,没想到你长得那么高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粉蒸肉,我让灶下给你煮来。”
“不用麻烦。”赏云鹤淡淡道:“打盆水让我梳洗便可。”
“这怎么成?”鹦哥否决提议道:“我命人把浴桶抬去偏房,你先洗个澡,再进晚膳。”鹦哥心疼赏云鹤,瞅着他疲惫的样子十分不忍,自作主张道。
赏云鹤怕人多口杂,传出紫薇在静轩窝藏男子的谣言,摇头道:“只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衣服我会给你备好了,让你干干净净的去见小姐,不可冲撞了她。”鹦哥儿不愧是紫薇跟前最得力的丫头,不过转眼间,就明白了赏云鹤的顾虑,对他谦谦君子风度更是高看了一眼,说道:“你放心,静轩之内都是小姐的亲信,不会有人碎嘴。”
赏云鹤亦不多言,怕耽误了正事,跟着鹦哥儿往西厢而去。鹦哥沿路问着,“赏云鹤,难道你就是茶店里,那些客商口中的大侠?”
“虚名而已,江湖中人过誉了。”
心上人在眼前,与自己一问一答,鹦哥儿心里甜甜的,笑问:“云鹤是你的本名?”
“我喜欢这个名字。”
对于赏云鹤的答非所问,鹦哥儿也不在意。赏云鹤是小鹰,鹦哥惊愕过后,更多的是欣赏。当年赏云鹤是奴才,可如今,还有谁敢说他是下人?鹦哥肯定赏云鹤不是夸夸其谈的男子,他承认自己是众人称道的‘赏云鹤’,那就一定不假。若是因为不想显露名声而骗她,鹦哥儿反倒觉得他矫情。要是赏云鹤视名利如尘土,何必到处救人,何必又留下姓名呢?
而且,今时今日,赏云鹤已经不是夏府的奴才了,可对紫薇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鹦哥是知道的,紫薇救了赏云鹤的哥哥。想来,赏云鹤听命于紫薇,是要报答小姐的恩惠。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如何不让她动心?
赏云鹤步入偏房,鹦哥儿不情不愿的招来夏丫头几个,让她们提水倒入厢房中的浴桶,并取来府中给管事穿的体面衣裳,找了件宽大的给赏云鹤备上。
秋丫头几人见了鹦哥的殷勤,心中纷纷嘀咕。初时在偏厢里看到赏云鹤,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问,静轩之中怎么会有男子?其后,听鹦哥儿的吩咐,暗思,房内的男子恐怕是小姐找来的。只是,丫头们都不相信紫薇与男人有什么首尾。
她们偷瞧着赏云鹤的模样,心头好似小鹿乱撞,觉得其人确实英俊非凡。但夏丫头等人也深信,紫薇非是随便之人,不可能把男子藏匿于静轩之中。几人自问无解,一个个彼此询问,鹦哥儿看不过眼,上前说道了几句,才让小丫头闭了嘴按命行事。
“黄鹂,你怎么了?”冬丫头刚倒了水出门,见黄鹂站于门边,双眼瞪视着房中的鹦哥儿,不解道。
黄鹂也不回话,扭身跑向步廊的尽头。黄鹂眼中含泪,她恨啊,明明她与鹦哥同时与赏云鹤相逢的,为什么今日他们俩有说有笑的,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黄鹂看得明白,知道紫薇还没有动过情思,动情的是鹦哥。方才,鹦哥儿怕人误会赏云鹤的为人,才出言解说的。可为何不是她走出去为赏云鹤辩解?为什么不是自己在他身旁嘘寒问暖?
黄鹂气鹦哥的同时,更怨自己没有把握时机。想来,赏云鹤一定是来拜见小姐的,若是刚才自己在书房伺侯,那么说不定此刻就是她陪着赏云鹤了。黄鹂在黑暗的长廊里越想越不服气,双手撕着帕子,几乎把指甲扯断了。而另一头,灯火通明的厢房内,鹦哥儿正试图劝饭,让赏云鹤多吃一些。
沐浴后的赏云鹤周身飘着淡淡的雾气,丫鬟们不知他正催动内劲,想把浑身的湿气与发丝蒸干,反而觉得赏云鹤飘飘若仙,别有一番洒脱之态。夏丫头等人平日里见的,不过是夏府内的小厮、管事,就算跟着紫薇出门巡视店面,路遇的公子也是屈指可数,何况他们哪有赏云鹤这般的品貌?无怪乎,一众丫头都红着脸,嘻嘻笑笑的打趣。
赏云鹤并不多言,吃罢晚膳道了声谢,跟着鹦哥再入书房。紫薇挥手遣退了失望的鹦哥,看着身穿新衣的赏云鹤,摇首苦笑。她不过是命赏云鹤下去净面,吃顿晚饭,没料到鹦哥居然让赏云鹤沐浴更衣。幸亏静轩之内俱是她的心腹,若不然,一个外男在小姐的院子里沐浴,岂非害她名誉扫地?
鹦哥儿!紫薇摇头,回想鹦哥退去时眼中的不甘,失笑地看着赏云鹤。心道,古来都说女色害人不浅,没想到男色也同样使人迷了心窍。或许,该是时候,敲打底下的丫鬟了。紫薇唤赏云鹤入座,推过桌底的箱子,示意对方打开。
赏云鹤翻开箱盖定睛细望,心头微微一动,转而看向紫薇道:“是火枪。小姐,要我做什么?”
紫薇食指敲击桌面,不答反问:“赏云鹤,你觉得火枪的弹药,比起你的武艺如何?”
赏云鹤沉思片刻道:“弹药虽快,却未必打得中我。我却可以在抬手间杀了开枪之人。”
“不错。”紫薇缓缓点首,接着假设道:“可要是几百人,几千人同时对着你开枪。一次不能取你性命,那么接连不断的发射弹药。你能避开吗?就算避开了,你有时间出手吗?”
赏云鹤陷入了沉思,半晌方开口道:“按我的身手,或许能夺取先机,那么就算几百人几千人开枪,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即便杀不了对手,想逃命却是不难。”
“很好,至少,你没有自大。行走江湖,万事都要小心。”紫薇笑着起身道:“如今的弹药射程不远,遇上你这样的强敌,能伤人却未必能取你性命。但若是改进了火枪,便不可等闲视之了。”
“小姐的意思,云鹤明白。”赏云鹤合上箱盖道:“毕竟,江湖中要找出个武艺与我比肩的,可不容易。”
紫薇转视赏云鹤,颔首道:“你果然是聪明人。武学之道是强身的根本,但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可这火枪,却是谁都能学会的。若是不会武的两人,一人握刀,一者拿枪,胜负一眼可窥。即便会武,但武艺不精的,添加几个枪手,只怕也要败落。”
“小姐的意思是?”
“把火枪带回去,命你的属下学着,把火枪给那些武艺欠佳的用。箱子内有三十把火枪,至于弹药,制作的方子已经放在箱子里了。”紫薇凝视着赏云鹤道:“我知道,现在火枪的威力,比起你的暗器差远了。你学会后,可以弃之不用。记住,别荒废了武艺。”
赏云鹤挑起剑眉,微笑道:“小姐放心把这些交给我?”
“你曾说,不负我所托,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我何必防着你?”紫薇回视赏云鹤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云鹤拱手道:“多谢小姐信赖。”
赏云鹤、紫薇彼此有多少信任,暂且不提。但紫薇要善用赏云鹤这枚棋子,却是双方都明白的。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何必捅破这层薄纸?
待赏云鹤扛起木箱告辞,紫薇忽然提问:“你学会苗家剑法了吗?”
“是。”
紫薇追问:“江湖上,是不是有个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
小姐为何如此在意苗家的人?不会就是因为这苗人凤吧?赏云鹤心底暗思,嘴上答着不错,确有其人,而且是近来崛起的。
苗人凤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为了引出胡一刀决战。紫薇回忆着《雪山飞狐》的情节,凝思片刻吩咐道:“山东武定县,有个商剑鸣,是八卦门中的好手。你命人盯着他,如若他去苗家行凶,你出手救下苗家的人。”
赏云鹤亦不问紫薇的用意,点头应下,扛着箱子步出房门。不等廊下等待的鹦哥儿靠近,足下轻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墙头,徒留鹦哥一人立于凄凉的月色中。
紫薇缓步至门槛,冲着迷茫的鹦哥儿沉声道:“鹦哥,去院子里跪着,直到想明白我为何罚你,再来回禀我。”
鹦哥儿听闻身后传来紫薇的声音,已然心惊。当明了紫薇话中的意思,更是去了满脸的血色,膝盖颤巍巍的便要跪下。紫薇不等她辩解,跨出书房踱步而去。鹦哥不敢违命,只得咬着唇抛却羞意,走入院中跪下。皓月当空,阴影中露出一双讥嘲的眸子,而其三寸之下的红唇正悄悄的裂开,绽放着浓浓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在场,只有四四一脸淡定,连狗狗十三,都一副难受的模样。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夸四四的定力。只有十三知道,四四的怀抱紧了又紧。
听着西门庆的即兴的咏叹,不想让人看好戏的八八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道:“我说,西门大官人。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在我前面你已经有五个妻妾了,外头的人更是不少。少我李瓶儿一个,又算什么?”
“不,瓶儿,你才是我的最爱!”西门庆抱紧八八不让她下地,又说了好些肉麻的话,直把众人酸到倒牙。
八八气急败坏道:“好啊,你不是说最爱我吗?你把你前面五个妻妾休了,我就跟你回去。”
说得好啊!众人皆认同的点头,看着西门庆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