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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玉昌城里大小茶楼酒肆,谈的最火的话题便是林家的那点破事。
当然范家跟张家也免不了被涉及,但是这两家势大,普通百姓过嘴之前大多会掂量一番。
“啊?林府人这么大胆子?连张府的人都敢打?”
“你知道什么?那被打出来的是张家的二房夫人,是从林府嫁出去的女儿!”
“那就怪不得了。*两家这还是亲家呢,竟然连个尸首都护不住……造孽啊……”
大家齐齐叹气。
倒不是众人同情那林家,事实上死者为大,那林关旭死在府衙已是罪有应得。且那范将军的儿子都说原谅了凶手,那你府衙就该将那尸首守着,全须全尾地给人领回去安葬那便得了。
谁知道,就在这府衙的门口,竟然上演了百人抢尸的奇观。不仅是林家人抢,在府衙里头职守的牢头衙役们也抢。林关旭生前如何死去不得而知,死后却受尽了分尸之苦,所有参与抢尸的人都极尽疯狂,最后甚至不惜上演全武行,各种刀剑棍棒轮流往尸体和其他人身上招呼,最后几乎人手分得一块尸块,哄拥着往林家奔去。
林关旭这般死状不晓得到阎王殿去投胎会不会受到影响。但却将林家的三位主子吓得厥过去两位,大夫好不容易才给救了回来。
唯一没被吓晕的林家少奶奶也是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花了重金请到义庄一个擅长与死人打交道的老头,缝缝补补花了半天才勉强凑了个全尸,摆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黑漆大棺里头。
等到林家两个老的幽幽醒转时,外面已经敲敲打打地办起了丧事。林老夫人还能自己走,林老爷子却是一直要靠在美貌年轻的小妾身上方可慢慢往前挪步。两人行到灵堂,便看到新进门的媳妇一身素白,孤零零一个人跪在棺材旁边答谢前来吊唁的亲朋。
可怜儿子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啊。
林老爷子深恨林家旁族肢解了林关旭的尸体,是半点不愿意从这些人那里过继子嗣。然而,若是不尽快过继一个孙子记到儿子名下,那儿子可就连个摔炭盆的人都没了!
他在小妾的搀扶下坐下,浑浊的目光从围在屋里的众人脸上一一看过,虚弱的说道:“还是请各位兄弟将各房各支五岁以下的孩子抱来吧。”
他可不想要那些已经记事的,养出一条白眼狼,还不如直接散了家财爽快!
各房人都面带喜色,显然早有准备,纷纷推了自己的孙子重孙子出来。
这时,却听门子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个少年还带着个孩子。他说,说那孩子是少爷的儿子,要来给少爷送终……”
众人只觉得脑门上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人人都觉得透心凉。
这林关旭竟在外面养了私生子?
只有两个老的高兴坏了,忙让人出去将人请进来。
门子却犹犹豫豫地,他刚才说的话是委婉了。其实人家说的是:“你家少爷死赖着我侄子做了他儿子,前几天听说他死了,今日有空便带了我侄子来给他上柱香,顺便看看他这个便宜老子到底死的有多惨。”
看到门子在那边磨蹭,林老夫人怒道:“犹豫什么呢!还不快去把我孙子请进来!”
那门子只好忙不迭地下去请了。
不到片刻那门子便领着张靖嘉叔侄两个行进院来。
众人皆伸出脖子暗自打量着进来的两人。林老爷子眼前一亮,林老夫人却是张大了嘴巴,震惊当场。
张靖嘉牵着张士远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过天井。他风采卓然,雍容雅步,叫前来吊唁的老少客人均看直了眼,也有些当场便将其认出来的。
待他们叔侄两个站定在灵堂之上,含笑礼拜时,林老夫人脸色铁青,哆嗦着指着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林老爷子听过张靖嘉的事情,却从未与之打过交道。因此他疑惑的问着妻子:“你认识他们?”
张靖嘉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无情,他对着林老爷子和颜悦色的说道:“自然是认识的。在下的侄儿还是老夫人亲自认下的孙子呢。”
林老夫人破口大骂道:“一个野种!还妄想来认祖归宗不成?!”
张靖嘉只含笑不语,定定望着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气的病都好了一半,他也骂,却是骂的自己妻子:“你个老货糊涂了不曾!只要他是林家的种,就要认祖归宗!”
林老夫人又气又急,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自己的丈夫。她憋了半日,最后吼道:“他不是林家的种,这小东西姓张!是张靖宇的种!”
被指来骂去的张士远却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盯着那口棺材,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怒火。门外前来吊唁的宾朋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聚集在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老爷子总算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他心里的期望再一次落了空,黑沉沉地脸色如同锅底,沉声问道:“不知阁下今日踏足寒舍,所为何求?”
张靖嘉冷笑一声:“别无所求,只替我这侄子拿回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林老爷子微微半眯了眼睛,仰着满是皱纹的瘦脸笑道:“那便好说!林管事,带两位贵客去账房那里,将龚氏的陪嫁全部清点出来,交还给张家这位公子。”
那林管事应了一声,正要抬步赶人,却听张靖嘉道:“慢着!”他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竟无人敢迎上前去,轻哼了一声,张靖嘉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手上有老夫人及贵府林大少爷亲手书写按印的文书一张,一个月前林关旭也是满城宣扬,在下那大嫂与他有奸,所生第一子便是林家长孙。如今这个当爹的刚死,当爷爷的就要不认亲孙子了?”
林老爷子额头青筋暴起,却是有苦难言。通常涉及这种丑事的女方一边最是吃亏,也应是要避多远就避多远的。怎地这张靖嘉跟寻常人不一样,不但不避讳,反而上赶着承认呢!
林老夫人瞪眼望着张靖嘉,口中骂道:“张家小哥,这事实如何,你心中应该最是清楚的。再说长嫂如母,如今那龚氏已死。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老是要将那些丑事扒出来说给人听,死者会不安的。”
林家旁支大概也听得明白了,自然与林家两个老的立场一致。就是坚决不能承认这张士远是林关旭的种。所以他们也开始支援林老夫人,议论声陡然增大:“为了夺别人家的产业,真是什么事都说的出来。”
“就是就是。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真是不要脸啊。怪不得被知府除了族。”
张靖嘉闻言也不生气,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议论声便停了下来。他又看向林老夫人迷惑地问道:“事实?事实不正是林家所说的那样么?难不成还另有隐情?哦……”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字字诛心地说道:“林老夫人,是不是正因为死者不安,你儿子才死得这般惨?原来我那大嫂竟是被冤枉的不成?!所以她来找林家报仇来了?”他看着对方寸寸灰白的脸色,继续说道:“死无全尸啊,不知道被分了多少块,有没有缺了的?当心别喂了狗啊哈哈哈……”
“够了!”林老爷子虚弱的声音淹没在张靖嘉的大笑声中。他不得不敲着桌子,等对方止了笑声才道:“林家的产业割让四分之一给这位小公子。你将关旭当日所写文书拿来!”
张靖嘉摇头:“不是四分之一。”他语气坚定,不容商量:“是全部。”
“欺人太甚……咳咳咳……”林老爷子气的心都疼了,旁边小妾忙帮他顺了顺胸口,才缓了过来,咬牙道:“一半!再多没有了!”
张靖嘉笑了下,清俊的脸上目光灼灼,露出的雪白贝齿闪着清粼粼地寒光:“全部。这是你们林家应付的代价。少一个子,都不行。”
林老夫人大怒:“来人!给我将这两个要饭地打出去!”
林老爷子却心平气和的说道:“年轻人,老夫劝你做事前还是考虑清楚了。林家在玉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踹一脚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若是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一口气吞下一大碗,会噎死人的。”
威胁?张靖嘉傲然立在众人面前,脸上扬着不羁的笑容:“在下胃口大得很,吃下一个林家还不在话下。”
“你!好!好!好!”林老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气极。
张靖嘉却道:“好?你答应了?”他抚掌而笑:“那便开始吧。房产地契铺子,今日便清点清楚。反正二老年事已高,说不准哪天说没就没了,这些东西你们又带不走。不若早日给了我这侄儿,也好让我侄儿多做些善事,多替林关旭这个畜生积积福报。”
林家两个老的气得七窍生烟。
子清见状,便柔柔说道:“张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里是夫君灵堂,死者为大,妾身这边求公子给夫君一个清静。”
林老爷子眼睛一亮,虚弱说道:“子清……这几日辛苦你了。过几日,你便回清王府一趟,跟王妃公主也叙叙旧。”
子清低声应下。
林家的旁支们心里便知道了,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奶奶竟然是从清王府出来的么?林家竟然能跟王府的人搭上关系?!这样想着,众人看向子清的眼光都变了,心中又是一番计较。
子清不由微微抬高了脖颈。
张靖嘉盯着子清深深地望了一眼,见对方只是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心里不由好笑。他进王府的时候,子清已经被抓,所以不清楚她与王府的关系也很自然。
只是,这丫鬟果然不安分么?
“嫁给林关旭这个畜生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是一个被公主打发出去的丫鬟!”张士远憋不住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叔叔还是公主的老师呢!”
张靖嘉没有呵斥张士远——这孩子需要发泄,他平日里就是压抑的太过了。
人群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张靖嘉看着子清震惊的目光及惨白的脸色,便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但得知了张靖嘉居然有这么个身份的林老爷子脸色却更加难看,他喘着气道:“苍天真是待我们林家不公。老夫几十年来没做过恶事,为何你们这些人屡屡仗着有点权势就要欺负我们。张公子,小老儿已经愿意割让一半的财产给你们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不给退路!”
“你说的对。在下的确是步步紧逼、不想给你们退路。”张靖嘉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诋毁,他的脸上带着浓烈的恨意:“最后再说一遍。一,十日之内,林家所有的家产过立到我侄儿张士远名下;二,声明一个月前林关旭对我兄嫂的毁谤侮辱均是陷害;三,将你们的女儿赶紧接回来吧。”他冷冷笑着:“这可不是逼迫哦,这是好心的提醒你们。否则到时候被张家休回来,您二老面上该多不好看啊哈哈哈……”
看着张靖嘉笑得猖狂,林老夫人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喊着:“滚!滚!贱种就是贱种!我们林家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那便公堂上见吧!”张靖嘉勾唇一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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