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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觉得乏力非常,正要准备睡觉,却听到出去送人的子玉进来了,还带着卢嬷嬷。
好吧,惊动了林伯,他大概去告密了?
李欣按下心中疑惑,勉强露出微笑:“嬷嬷怎么来了?母妃身边可离不了您。”
“公主。”卢嬷嬷进了屋子,近上前来:“怎么好好地就受了凉?啊,这额上怎么……”她目光严厉的看了眼屋子里的两个丫头:“身边人都怎么伺候的?!”
子玉子岚忙跪下认错。
李欣却在心里赞了一句林伯,然后又为两个丫头说好话:“倒不是她们不仔细,大概是累了,早上出去又吹了点风,所以之前落下的毛病又给带了出来。”
她说的之前当然是指在外逃亡的那段时间。自回了王府后,清王夫妇连带着钟全及卢嬷嬷都很少提及那段日子。
卢嬷嬷听了,果然沉默。
李欣便又道:“嬷嬷不必担心,本宫就是觉得身子乏力,累的很。大夫也说只要多多休息也就行了。”她眉头微蹙,脸上担忧之色渐浓:“只是本宫身上带了病气,往后几日是再不敢往母妃跟前凑了。之前便跟林伯说了,明日一早便去玉屏山庄小住,待到身子好了再回来伺候母妃。母妃那边,还要烦扰嬷嬷遮掩一二。”
卢嬷嬷瞧她小脸苍白,鲜嫩的唇瓣之上还留有细细的牙印,便知李欣对她有所隐瞒。但是,她毕竟是个下人,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应道:“公主年纪小,王妃身子又重,每日里担忧这些奴才对殿下照顾不周。但是奴婢看着这些丫头对您还算尽心,便也只能先将心思都操在了王妃身上。”她言语间真情流露,教李欣心中一片感动:“殿下您就放心吧,若是不能保王妃周全,奴婢愿以死赎罪。”
“嬷嬷这话重了。”李欣道:“府里头能挑担子的本就不多,你还要活的长长久久地帮着多分担呢。”
大家都笑了,气氛便好了许多,主仆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卢嬷嬷见李欣实在疲乏,便亲自伺候她睡下后才离去。
去玉屏山庄不是临时起意,无需李欣吩咐,几个丫头早就收拾好了一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几辆马车由王府侧门鱼贯而出。李欣带着四个大丫头外加一个子珍、一个周伯颜一起出发往玉屏山庄咕噜噜驶去。
玉屏山庄位于玉昌城东三十里地,山形孤高,山头却齐刷刷平了一大块,远望酷似一座小巧屏风。其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清王李怀瑾在玉昌建府之后,一次路过此地,见此处依山傍水,景色甚是优美,便圈了整座山锋,又将方圆十里所有人家迁出,建了一座供其游猎玩耍的庄园。陈文慧嫁进王府后,又在周围大买田地,以致与李欣刚出东城门行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瞧见一处高大牌楼,上书玉屏山村,其后是一排排白墙黛瓦的房舍。
已经进了玉屏山庄的地界了。这玉屏山村就是周围佃户们的住处。
马车在进村的路口停了下来,立于车身一侧的扶风禀报道:“殿下,玉屏山村的管事们来此迎接。”
李欣道:“那便让他们去山庄回事吧,告诉林伯,赶路要紧。”
不到一会儿,马车又开始行进,快到中午时,才缓缓停下。
子玉一掀开车帘,一股清新之气便扑面而来。李欣在丫头们的服侍下小心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左手边一条长长的粉墙黛瓦的围墙,一座青山耸立其中,那冒出来的山腰看上去满是青翠,没有半点冬日的萧索之气。右手边则是望不到尽头的波光粼粼的湖面,湖中央隐约有一座岛屿,几艘画舫停在岸边。“啪啪”的水花声充斥耳内,夹杂着围墙山谷内的一片鸟语虫鸣。
青山碧水,仙岛山庄,果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李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虚弱的身体都似好了许多。马车早已驶进了山庄大门,此刻停下的地方是山庄内的内院。
林伯近前问道:“殿下,是去渔庄还是澄碧山居?奴才预备了船只跟软轿。”
李欣明白了,那渔庄便在岛上,澄碧山居则在围墙之内。“那些流疆人你安排在哪了?”
林伯道:“都在澄碧山居的后山,那里都是山庄的奴才及佃户居住的地方,柴米衣物不缺,最是妥当。
李欣点点头:“那今日便住在澄碧山居吧。下午让人将那些流疆人带来给本宫瞧瞧。”
正说着,一顶软轿已经抬到了面前。李欣转头看到周伯颜穿着一身灰布衣裳,低头混着一堆奴才里头,便又对林伯道:“给周伯颜换件衣裳。不可当其为奴才使唤。”
林伯恭敬应下,李欣这才进了软轿。
这轿子是有她一人能坐,其他人则全部跟在身侧步行。终于有了一个人的世界,李欣一下子便懈怠下来。她觉得非常累,身体与精神都前所未有的空虚疲劳。太难了,身边能够信任的人那么少,而可以置她于绝地的人却又那么多……
“殿下,到了。”
子玉未曾听到李欣应答,心里一沉,抖抖索索的掀开帘子,却见李欣一双黑色眼珠正直勾勾地瞧着她,就好似被魇住了一样。
子玉一个惊吓,声音都带了哭腔:“殿下……”
那双黑漆漆的瞳仁动了动,总算带了人气。子玉忙将李欣扶下轿子,嘴里道:“殿下,仔细脚下。”
李欣见轿子停在一座小院门口,觉得景致十分熟悉,抬头一看匾额“含英别院”便了然于胸。
这院子许是仿得清王府的含英院。
一路走到正房,沿途景致没一处不像的,竟像将含英院整个搬了来一样。
李欣进了屋,也不往暖阁去了,便直接坐到正堂的主位之上。子玉忙给李欣换上松软的鞋袜,而子珍则早早地去看院子里的小厨房。
李欣坐在上首,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之上,绣着暗纹的宽大衣摆遮住了整个座椅。屋子里没有升炭火,坐下不久便微微感到有些寒意。她叹了口气,然后对站在身边的子清吩咐道道:“子清,你去给本宫沏壶茶来。”
子清轻声应下退出屋子。
子玉瞧着李欣的面色,试探地问道:“殿下……其实子清她也是想留在王府好照顾她娘,前几天还听说她娘又病了。”
按理李欣出门,四个大丫鬟不会全部带走,总要留下一个看着院子。于是昨晚上丫鬟们知道要去玉屏山庄后,子清便求着她们将那留下的机会让个她。
几个丫鬟自然又答应了。
没想到早上李欣却命她们四个还要加上子珍全部随行。
子清百般求情,李欣也没理。
“你若是觉得手上很闲,本宫不介意让林伯再给你多安排几件事。”李欣心情很不好:“妄自揣测本宫意图,所为何谋?回去到卢嬷嬷那领罚!”
子玉再不敢多言。
不一会儿,周伯颜进来了。他换了件白色内衫、青灰色半臂,缓步行到李欣跟前,在子玉放着的蒲团之上跪拜道:“周伯颜见过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李欣见他头上戴着的深青色儒冠堪堪遮住额头,一派书生意气,便笑着让他起身看座,然后故意问道:“新卫周家世代医技相传,你这打扮是要去考秀才?对了呢,你父亲是礼部侍郎,周大公子是想接周侍郎的衣钵?”
周伯颜坐到一侧,终于抬头见到了李欣真颜,十分清丽美貌。他原本就有些不自然,此刻听座上之人这般问话,居然微微红了脸颊,难堪的回道:“殿下见笑了。在下与诗书只晓皮毛,作此打扮,不过是想遮掩额头刺字。还望殿下体恤!”
见他毫不避讳的承认,李欣觉得没趣,便止了笑,然后望着门外进来的子清道:“你不必忧心,只要你对本宫忠心不变。本宫便为你除了这印迹。若你不忠……那便立刻打杀了你去喂狗。”
子清拿着茶壶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周伯颜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竟有如此神药,可去这印迹?在下竟从未听过,真是孤陋寡闻。”到底是个大夫,听到这话居然先不是感激,不是跪求立刻去字,而是忙着求疑解惑:“不知殿下有何良方良药,可否借在下一观?”
李欣却又笑着望他:“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本宫将此珍贵良方交付与你?”
周伯颜万分失望,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精神。他只是低声嗫嚅着:“在下还有一身微末医技……”
他自己也羞惭的说不下去了,的确是微末,连公主的毒也解不了。
子清正给李欣的茶盏里斟上清茶。这期间,李欣的幽深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叫她不由的微微有些抖起来,颤巍巍将一杯茶水端到李欣跟前,轻轻道:“殿下……请用茶……”
李欣抬手接过茶盏,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茶盖擦过杯沿,瓷器与瓷器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
子清忍住没有皱眉,心却随着李欣的动作一下下跳的奇快----她觉得李欣今日看她的目光实在怪异极了。
“周伯颜,你便给本宫办一件事情。”李欣道:“如果本宫满意的话,自然会将那法子告诉你。”
周伯颜忙抬头道:“不知殿下所言何事,若是在下能力所及,定会尽力完成。”
李欣闻言,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掷。“哐啷”一声,杯子碎的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水溅了一地,在这冰寒的天气里腾起一片热气。
“你便将这茶水拿去仔细查验,看看是否加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