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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思醒来的时候,觉得异常疲惫,她觉得腰很疼,想翻下身。意识恢复的刹那,她的心骤然填满了恐惧——她的孩子?!当她看见依旧隆起的腹部,心里的石头落下去,眼泪却被压得迸溅出来,她无意压抑,放任自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坦然地承受这件事的结果,即使奚成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可以冷笑着反击,他不是明知她憎恨奚家么,他不是默认他们的婚姻也是报复的一部分么,他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他爸爸的死关她什么事?他妈不也口口声声说她父母的死跟奚家没关系,要她自认倒霉么?
只是她颤抖着揪紧手边的床单,她的确是个没用的人,会害怕,会不忍心。
“太太,太太,别哭,没事的,没事。”在床边睡着的李阿姨听见哭声醒过来,安抚地拍着简思的胳膊,让她别担心“幸亏小奚先生也在,和老孟用最快的速度送你来医院,孩子没事,打些保胎针,观察几天就没事了。”
简思听了,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李阿姨要压低声音,说的鬼鬼祟祟。李阿姨也看出她的疑惑,凑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点了下门外“奚先生刚赶回来,和老太太出去谈着呢。哼,我把那个老妖婆干的坏事都告诉先生了。”李阿姨义愤填膺又有点儿得意“亏她也真下得去手,你肚里的孩子是她嫡亲的孙子啊!这和杀人有什么两样!”
简思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缓慢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也不知道奚成昊和赵泽是谈完了还是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推门进来,简思飞快地看向他,希望看见他担心关切的眼神,又怕他洞悉一切的神色。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紧皱着,当她盈盈含泪地目光看向他,他的表情一柔,很心疼地半跪到她床边,轻吻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没事了,思思。”
他的态度让她的心真正的一松,她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颈窝低低哭泣,是庆幸还是内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害怕失去孩子的脆弱瞬间,真的很需要他的胸膛!
奚成昊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眼睛却凌厉地抬起看站在一边的母亲,赵泽被他责问又痛心的眼神刺得轻轻一哆嗦,抿了抿嘴唇,心里一片惨然。她是想开了,只要简思对他好,他能幸福——糊涂点儿也没关系,可真的见他这样近乎盲目地维护简思,生他养他的母亲,还是好比被剜了心头肉。
跟着他们进来的奚纪桓背靠着墙边抱臂站着,表情木然地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他的眼睛竭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因而显得复杂而深冥。但是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旁观的态度近乎冷酷。
“简思。”赵泽开口的时候,眼睛里竟出现一种超脱的淡然“你和成昊说,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看着简思,平静得几乎好像在说一件根本和自己没关系的事件。简思看了她一会儿,躺回枕头,眼睛无神地看着开着小灯的天花板,原来已经是深夜了,天棚上的小灯这样没威力,暗沉沉的一片让心情也阴冷冷的。
她能理解赵泽的淡漠,就算奚成昊认定是妈妈对她下了狠手又能怎么样?顶多从此恩断义绝,只要她还是奚成昊的老婆一天,奚家就和睦不了,赵泽已经不在乎结果了。说出真相——解脱的是奚成昊,母亲并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对他来说也是种安慰。
简思逼自己不去看奚成昊痛苦的神情,他的煎熬会让她心软。
选择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这一刻她简直窝囊地羡慕起过去的境况,过去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黯然忍受,她觉得已经苦到极点,无奈到极点。并不是的当她在补上最后一刀或宽容仇人这个两难选择上摇摆不定时,她竟然痛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抉择。
仇恨的确是种执念,能放下仇恨的都是圣人,都立地成佛了。她可以么?
她攥紧拳头,如果她这时候说出真相,奚太太是来捐弃前嫌的,是来放儿子自由的,奚成昊一定会感动,他本就舍不下父母亲情,奚同先去世后,他对母亲的态度更缓和了一些,奚太太虽然享受不到完整的天伦之乐,也不再担心儿子与她决裂而去,所以她能状似宽容地说出那番话。
她就等于放过了这个逼死父母的元凶!
这时候放弃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听见自己说:“你要我说什么呢?你再恨我,怎么报复我算计我都好,放过我的孩子吧。算我求求你。”
这句恳求的话被她用冷漠的语调一说,自然就有种极端的愤恨和委屈,奚成昊抓着她胳膊的手重重一收,她感觉到疼痛,却没丝毫表情变化。她知道他痛了,但她没办法,既然刀子已经刺入肉里,不如就给个痛快的了断。往后她会补偿他的,倾尽她的全部心力去补偿。
赵泽看了看奚成昊,淡然一笑,她并没反驳简思的话,她相信简思明白她默认了她的栽赃是为什么,她已经对她说的很清楚,只要她能让成昊过的幸福,其他的她不计较,也不在乎了。
“我走了。”赵泽长出一口气,似乎从什么桎梏中解脱出来,疲惫而轻松,迟早总要面对这样的结局,她也算踏实了。所有的人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就好好活着吧。
奚纪桓站直身子,似乎想送赵泽,奚成昊站起身的时候竟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像是头晕,又像是脚步虚浮。“妈!”
他沉痛的这声呼唤,如同尖锐的快刀刺入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简思,赵泽,奚纪桓。所有人都僵住了,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今天,就让儿子送你回去吧。”他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就连?*睦畎14潭继靼琢耍裉焖停院缶驮僖膊幌爰媪恕?br />
奚纪桓直愣愣地站在墙边,这对各自心如刀绞的母子从他身边走过他都好像没看见,他的眼神凝聚在虚无的一点,刚才眼睛里的神采全部都归于黯淡,他似乎极为失落。
见奚成昊和奚老太太走的够远,李阿姨才撇撇嘴,虽然母子决裂的不算惊心动魄也够让人压抑难受的,她倒现在才说得出解恨的话“奚先生早该这么做了,不然真不让人安生!”
简思漠无反应地闭起眼,身体抖得那么明显,让李阿姨都慌了神“用找大夫吗?”她征询地看着房间角落的奚纪桓。
“你出去!我有话对她说。”奚纪桓开口了,却不是李阿姨想问的答案。她的犹疑显然激怒了奚纪桓“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李阿姨委屈地捂住嘴快步跑出去,她这么大把年纪被人这样吼实在难受,而且是一向亲切的小奚先生。今天奚家老板们都很大火气,她也只能自叹倒霉。
简思闭着眼,她现在没勇气面对任何人。即使像鸵鸟把头埋入沙堆那么可笑,她也不妨这样自欺。
“简思,我不揭穿你的原因和我伯母一样,我们只是不想再让我哥受伤。”他的声音很冰冷,在简思听来,却比他吼李阿姨的口气更伤人。“他为你做的实在太多。我只能奉劝你一句,我哥并不是个糊涂人,他对你的一切包容和宽恕你该知道是为什么。”
简思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的心被他的这几句话重重锤了几下,几乎要不跳了。“你都看见了?”她知道这句话问的很傻,很徒劳,但她必须说些什么,不然压在她心上的沉重让她本已举步维艰的心脏更加难受。
他笑笑,极为讽刺“嗯。开始我还担心我大伯母是来为难你的,准备冲下来保护你。”
又是一锤。
不是刀,不是尖锐的刺痛,不流血,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心脏便要碎成干巴巴的粉末。
“简思,我要谢谢你今天的残忍和卑劣。”他释然地叹了口气,表情那么像刚才的赵泽“我终于可以不再爱你了。”
她已经痛楚得木然了,毫无反应地听他说。
“你好自为之吧。”他走了一步,背对她停下来“我一直想保护你,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你早就从小可怜变成肆意伤害别人的强者了。你也别太高估自己,其实你只是能伤害爱你的人。”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她竟然那么绝望,都解脱了,似乎又只剩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