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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皇抱着一丝希望看向门口,他知道只有凤旋能让黎冰回心转意。
“别看了,我说过御林军在我的掌握下。两场丧礼,足够给我机会安插我那些家家酒的同伴了,您说是吧?”
即便拥有天下最广阔的国土,他终究失败了,是吗?他自以为对一切最好的安排,最终却造成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手足相残!他失败得如此讽刺!
熙皇终于颤抖地提起笔,写下传位诏书。
当凤旋看着黎冰从熙皇寝宫走出来时,他有些迷惘了,担心妻子和丈人的他立刻上前,却被御林军给拦阻。
“住手,他是我丈夫。”黎冰喝斥道,御林军与佣兵果然让出一条路来。凤旋感到一丝不对劲。“冰儿,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
黎冰想到从今以后,她就可以不再受到慕容霜华的威胁,与凤旋平平安安,白头到老,忍不住甜甜地笑着。“旋哥哥”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怎能擅闯炎帝城?”宰相不得不打断小夫妻就要旁若无人地相亲相爱。
慕容黎冰又回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对凤旋来说,那模样显然是陌生的。“他们是我的保镖,保护我顺利登基。”
凤旋和宰相一脸诧异,而蓝宰相的神情显然深沉许多。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还未寻获”凤旋看见妻子手上拿的圣旨以及玉玺!玉玺怎么会在她手上?
“父皇已经拟好传位诏书,虽然登基仪式还未确定,但从这一刻开始,大辰只有一个女皇,那就是我,慕容黎冰!”
一部分御林军和佣兵跪了下来,高喊女皇万岁万万岁,另一部分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跪地臣服,只剩凤旋与蓝宰相,一个不敢置信,一个神色沉凝,默然不语。
黎冰将熙皇软禁起来,谁也不许见。她对外宣称熙皇的病不宜见外人,凤旋想说服妻子,无奈她总是用各种让他无法招架的手段,反过来令他投降。折腾了数日,登基大典已经筹备得差不多,满朝文武也无法有异议,因为黎冰捏住了一堆大臣的小辫子——原来过去豪门夜宴里长袖善舞耍弄男人的花蝴蝶,无脑花瓶一般的笑脸下,却是像蛇蠍般盯住了每个人。
包何况他们都很清楚,皇储一旦落入别人手里,对国家是何等的威胁,再加上熙皇病得需要急召驸马与宰相进宫代理宫务与政务,此刻另立国君显然是最明智的决定。慕容黎冰身为大公主,她继承皇位的正统性无须质疑。
最后,凤旋逼不得已,只能从炎帝城的地下水道偷偷潜入熙皇寝宫。地下水道的设计自然考量过皇室成员与皇帝的安全,寝宫附近没有入口,有也一律上锁,但至少可以让他先躲开外围的重重警戒。他挑了警备较弱的位置回到地面上,但他并不知道黎冰早就防着这一点,接近熙皇寝殿附近的水道入口都额外安插守卫。
幸而,凤旋长年在军中锻链出来的身手并没有退步,他趁守卫不注意时击昏了他。同时,心里也隐隐萌生一股不愿去深想的预感。
眼前仍是见到熙皇要紧,于是他将守卫绑起来,和守卫互换了衣裳,接着一路半躲半朦骗地进入熙皇的寝殿。
“谁?”
凤旋捣住熙皇的嘴。“陛下,是我。”
熙皇看了他半晌,许多念头在脑海里转动。凤旋是黎冰的丈夫,他有可能不是共谋吗?他召凤旋入宫代理政务,也许引狼入室的其实是他自己?
“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殿下尚未找到,您为何立冰儿为女皇?”
熙皇原本不想轻易相信凤旋,但如今凤旋假惺惺地来对他表演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是朕的错。”到了这地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对凤旋坦承一切。“记不记得朕和你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帝王将相也不例外?”
凤旋不知道熙皇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但仍是耐心听着。
“朕和你父王一样,都选择了最极端的手法来维持帝王家和平的假象,你父王放逐了你,而朕选择漠视黎冰和她母亲。朕知道这些年来黎冰因为她母亲吃了很多苦,但朕选择不闻不问,最后她母亲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身边。黎冰恨透了朕,她更恨朕对霜华的偏袒霜华的失踪是她策画的,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她了。”
凤旋是有预感的,他在下水道时就想起,慕容霜华要从炎帝城突然消失,只有一个方法。但这并不代表黎冰是主谋,他仍然不相信妻子会做这种事。
“冰儿不可能这么做,她不需要这么做,她要怎么”他想说的是,黎冰一介弱质女流,要如何策画这桩需要有强大外援的谋反行动?但他想起那些佣兵,想起她看过地下水道的分布图。她要如何筹备这些?显然在他忙于水道工程的那段日子里,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超出他的想像。
“朕也不相信她会逼宫,但那些佣兵与御林军你都看到了,她逼朕禅位,并写下传位诏书。”
凤旋像看到怪物那般退了开来,熙皇了解那一刻他心里直觉的防备,就像他一开始也不相信皇后会对伍昭仪痛下杀手一样。
“听着,黎冰是朕的女儿,她本来就有资格继承皇位,是她母亲一再给她错误的希望,也是我一再亲手毁掉她的希望,这些错误是我们造成的,但是不能让她错得更无可救药。朕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把霜华找回来,别让黎冰伤害她不,”老皇帝喉咙一紧“别让她们伤害彼此。”
凤旋来到皇帝处理朝政与集会的未央宫,也是整座炎帝城的中心。前殿宣室里,慕容黎冰正在试穿登基大典当天的龙袍,尚衣监、针工局与内染织局几乎是不眠不休,甚至得到民间召集人手,才得以在登基大典前夕赶制出来。
黎冰见到丈夫,挥退替她整理仪容、检视龙袍细节的宫奴。她就像过去丈夫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一样,笑容甜美地迎向凤旋。
要他如何相信黎冰真的绑架了她的亲妹,对她的父皇逼宫?
“旋哥哥,你觉得好看吗?”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无论如何,她在他心里都是好看的。然而凤旋开口时却是语气凝重“冰儿,你真的想当皇帝?”
黎冰定定地看着丈夫半晌。“天底下,谁不想当皇帝?”她这半生的喜怒哀乐、浮沉困苦,不就是因为“皇帝”掌控了她的命运?而现在,她选择当皇帝,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有错吗?
“我问的是你,不是天底下其他人。”
“这很重要吗?只要我成为女皇,谁也不能对我不公,谁也不能欺负你,谁也不能威胁把我们分开!”
凤旋有些无语。“谁威胁要把我们分开?”
黎冰住口,支吾其词,看起来像蒙受天大的委屈瞪着他。
“告诉我,霜华殿下的失踪跟你没有关系。”至于逼宫的事,这件事可大,熙皇看来也认了,那么就当他存心逃避,不问也罢。
黎冰突然瞪着他。“你提这个做什么?”她的口吻像吃醋的妒妇,厌恶那女人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要让殿下从炎帝城突然消失,只有一个办法。炎帝城地下水道的分布图一直都没有公开,直到霜华殿下失踪的近日”
而黎冰领进炎帝城的佣兵,显然完全知道地下水道的出入口位置,他们近日守备的分配全都特别防范这些地方。
他很希望他能怀疑其他人,例如与他一起参与这项工程的工部同僚。只要她亲口否认,他会愿意尽全力为她澄清
黎冰在宣室踱着步子,低头像在沉吟些什么。
她可以撒谎,但成亲以来凤旋对她的包容和疼惜,却让她犹豫了。过去他也许是她的憧憬,她的迷恋,如今他却是她宛如另一半的存在,在她委屈之前,他已经感到心疼,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为她默默承担黎冰发现要对这样的他说谎,好难。
说了又如何?他们也找不到慕容霜华!像是赌气那般,她仰起头。“是,是我联合外人绑走她,但是只要她和父皇乖乖合作,一切很快会恢复平静。”
凤旋感到心痛,然后是心寒,她说这些话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你再恨他们,也不该拿国家大业开玩笑。”她知不知道,熙皇之所以将工程交给他,就是因为他是慕容家的女婿?他知道大辰的安危与高阳是密不可分的,大辰有危险,高阳就得独自面对雾隐和南方诸国的威胁,所以熙皇才放心地交给他。
但如今黎冰却将皇室最不可宣诸于世的罩门轻易交给外人!今天那些人能绑走慕容霜华,来日就能再威胁每一任大辰皇帝!他舍不得骂她草率,但这些话语却仍是剌伤了黎冰。
“我拿国家大业开玩笑?”黎冰不只恼羞成怒,还感觉到那些令她备感屈辱的过往被掀了开来。“凭什么她继承皇位,就是万民景仰,承天眷顾,而我继承皇位却是拿国家大业开玩笑?你知道我为了答出父皇的考题,被关在高塔上三天三夜,母妃只给我水和乾粮,宫女必须在我倦怠时拿针刺我”她举起手臂。“你看过手臂和大腿被针扎满孔的样子吗?你知道我的书卷上那些发黑的斑点是什么吗?它肿起来,还化了脓,母妃不准太医来,除非我写出完美的答案完美的答案是什么?是啊,那必定是我无法想像的,因为就算我达成了要求,她永远都做得比我更好,永远!
“她读过的,我都读过;她做到的,我也努力做到。但是父皇永远只给她机会,给她接触国事、磨练能力的机会,他给我女诫,期待我和亲为大辰带来利益,我不够好,所以他不愿意承认我,我无话可说。但他连我所承受的,所熬过的,所努力的完全抹杀,就为了要我去为他的霜华和亲!为将来他的霜华继承江山时能够有更好的捷径维持两国和平!他何不乾脆叫我去死?”
“但是,他终究没有逼你和亲,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第一次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才嫁给你!”她做对了,不是吗?她为自己争取幸福,有错吗?黎冰因此平复情绪,即便因为过往的痛楚被撕扯开来,美眸泛红,但她仍是笑了,有些疯狂地笑了。“所以,这是我第二次为自己争取我应得的东西,她能够继承皇位,我也能。”
“你只是一直在跟她比较,那根本没意义。黎冰,她别无选择,必须继承皇位,而你能够选择,你知道吗?”
“我一直在跟她比较?”她彷佛被污蔑了那般,瞪大眼,嗓音颤抖。“是谁逼得我在她面前输得一塌胡涂?是父皇!”
凤旋突然沉默了。也许在外人看来,黎冰真正的痛苦,其实是源自她的母亲,即便他今天才明白那些曲折,他也无法不那么想。
但人的感情很奇妙,黎冰毕竟别无选择地跟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年,她得不到父亲的爱,只能寻求母亲的爱,由始至终就只有母亲的爱,哪怕再扭曲再暴力,都是她仅有的,若她选择憎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