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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她。不知如何动笔,只是不停的翻看有关她的故事,她的诗词。
美貌如她,才智如她,到最后却在二十六岁的时候身首异处,落个荡妇妒妇的骂名。
一
鱼玄机,又名鱼幼薇。
玄机,玄机,莫不是,起这名时就早注字了玄机?
上天给了她美貌、才情,却忘了给她一个好的命运。
五岁颂诗,七岁出口成章,十二岁诗名远播。十三岁,芳心暗许,暗恋自己的师父温庭筠。
自懂情爱开始,便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鱼幼薇勇敢表达爱情的遥寄飞卿,被温庭筠以沉默与冷漠拒绝了。他给不了她爱,他已年老体衰,护花无力。或者说,他生她未生,她生他已老,这的确是一种时间的过错。他懦弱了,他退缩了,他害怕世俗的遣责。他忍痛割爱,将鱼幼薇介绍给李亿做小妾。想来,他也是爱她的,所以才想给她安排一个看似美好的结局。可是,他错了,他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岂是他所能操纵的?如果给不了她同等的爱情,又何必假惺惺的给她安排一条后路?
鱼幼薇最终都说:这一生中,我最爱的,只有温郎。
但他又能给她什么,给了她星星点点的希望,然后再冷漠的抹杀掉。
二
嫁给李亿,是鱼幼薇尊重前情郎的选择。好在李亿也曾真心的对她,两人度过一段短暂缠绵的时光。
终究不是正室,他是另外一个女人堂堂正正的夫。而每个女人的心,都跟针尖一样小,有谁愿意共享自己的丈夫?那个女人嫉妒若狂,用藤条毒打于她,她不敢反抗,不敢怨言,只盼正室夫人在出气之后,能接纳于她。可是,她太单纯了,没有能力也不懂得如何来保护自己,她只是身单势薄的弱女子。
李亿迫于正室的淫威,无奈之下将她休掉,送到一处清静的地方――咸宜观。然后给了她一些希望:暂时隐忍一下,必有重逢之日!
那时起,她正式更名为:鱼玄机。
她抱着李亿给的这个希望活着,忍受长夜无眠,青灯相伴之苦,她只有把满腔愁情寄托在诗文之上,寄托在丈夫李亿临别前的那一句希望之上。
“醉别千扈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
蕙兰销歇归在圃,杨柳东西伴客舟。
聚散已悲云不定,思情须学水长流;
有花时节知难遇,来肯恹恹醉玉楼。”
但李亿始终没曾再到来,他无法抵制正室的压力。鱼幼薇终日忧愁,以泪洗脸,泪水与墨一起写了这首寄子安和另外一首寄李子安,却无法投递,只有把诗笺抛入曲江之中,任凭满怀幽情随水空流而去。
三
一晃过去了三年时光。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道观的老师父已溘然长逝,与她年龄相仿的彩羽道姑,也找到了自己的春天,跟一个修补壁画的画师私奔而去。偌大一个道观,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在这时,她又听得一个消息,她日夜盼望的李郎,早已携带娇妻出京,远赴扬州任官去了。她如同遭受到晴天霹雳,原来,所有的情话、誓言,不过都是荒唐一场,是她自己太傻,信以为真。到终来,她还是被人无情的抛弃了。原来没有人,曾在意过她的感受。
她索性放纵起自己来,如果没有人真心来爱,何不让自己用最惨烈的方式开放?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首千古流传的赠邻女在此间作成。此后,她放荡形骸,极尽人间之欢情享乐之事。
却在有一天,她又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是某贵族公子家带来的的乐师,虽然他只是随主人一起前来的一个乐师,但生得相貌清秀,身材魁梧,举止谦逊,神情有着几分腼腆。鱼玄机对贵族公子已经司空见惯,却对这个乐师陈韪情有独钟起来。几番眉来眼去,暗送情韵之后,他果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四
艳丽的时光总是易过,一转眼,又是三年。
鱼玄机到了二十六岁,而她最钟爱的婢女绿翘也已经十八岁,出落的楚楚动人,且长时间的在风月场合生长,眉眼之间,已得到她的真传。
那一日,她有事出门,特地叮嘱绿翘:不要出去,如有客人来,可告诉我的去向。待到暮色回来时,绿翘禀告:陈乐师今日来过,我告诉了你去的地方,他应了一声便走了。
鱼玄机不由得起了疑心,或许,经历过太多伤痛的她对男人已经存有一种戒心。她打量着绿翘,但见她双鬟微偏,面带潮红,双眸流露着春意,举止似乎也有些不自然,于是在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恨,她恨身边所有喜欢的人都叛变了她,她钟爱的男人,一个个的离去,她喜爱的婢女,却在背后偷她的男人。
她怒不可遏,拿藤条毒打绿翘,就像当初李亿的原配夫人对她一样。但那绿翘却不是当初的她,她年幼轻狂,反口相讥,数落起她的种种不是。
鱼玄机在狂怒之中失去理智,绿翘是她养大的女子,她对她曾视如已出,疼爱不已,而现如今,她竟也敢来背叛她?
她急怒攻心,死命一推,那婢女头撞墙壁,顿时芳魂渺渺。
她杀死了绿翘,她杀死了她,她害怕起来,是的,她不是有意要杀她的,她只想让她住口,让她不要再说那些刺心的话。可是,她杀死了她。
求生的理智占了上风,她偷偷的将绿翘埋到了紫荆花下。但鱼玄机终究难逃命运的安排,杀人一事被人举报,她被带到了刑场。
二十六岁的她就这样结束了传奇艳丽的一生,在死的时刻,她心情平静,没做任何的狡辩与挣扎。或许,她真的已经看淡了生死,看透了世情。
五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从此以后,惟有世人重复着吟颂她的这句诗。而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她,到底经受了多少心灵上的磨难。
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在世人的唾骂声中倒了下去,而当初曾经说过爱她的男人们,则一个个过着自己安逸的日子。
如果,如果,当初温庭筠勇敢的接受了她,那么,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妻子,伴着他,陪着他,素手纤纤,红袖添香,以诗情画意度完此生。再如果,李亿能坚强一些,给她一些安慰及未来,她也不至于落到身首异处的如斯地步。
但始终的,没有如果。
她,是一首绝艳的凄曲,贪恋人间的情与怨,用一生的悲怆完成一部情与爱的乐章。
一场烟花散了,剩下一阵阵的悲凉。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